眼前一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自我认知都模糊不清,内心和眼前的景色别无二致,比起虚无更像是空灵,明知自己的存在但却感知不到。
不知何时眼前突兀,破碎的晶体碎片中映射着奇异的画面,那是一个人的视角,碎片中的她,视线视角各不相同,她的眼睛中,只有一些闪烁的画面,书本文字,以及疏远的同类。或许曾有很多人想要接近她,但无一不被她所疏远,或者说是他们在熟悉后渐渐疏远她。
她是否有过友人,恐怕她自己都已经忘却。
...
睁开眼,眼泪被挽留于眼中,米蒂不知为何自己会流泪,但毫无疑问自己一定梦到了些什么,一定与自己相关的,但醒来后梦被模糊了,梦在逝去,但情感仍遗留在心中。
回过神来,昏倒前的记忆才缓缓流入脑中,同样身份暴露的恐惧钻进脑中,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脑海中已经浮现自己被拿去做人体实验的画面,其中也掺杂着一些更加难以接受的画面。
没有过多沉浸在恐惧中,米蒂同时也迅速思考起了现状。
【身体没有异常,没有缺胳膊少腿,身体也没有变化,现在我躺在床上,嗯...我的脚变干净了...不过身体应该没有,至少身上的衣服没被动过,那应该没被发现才对...】
或许是米蒂在恐惧中弄出的动静太大了,她刚刚苏醒没一会就听见帐篷外响起金属落地的声音,随即帐篷的门帘被拉开,黛尔赫然出现,听声音恐怕在她身后还有着许多人。
看见黛尔的米蒂迅速蜷缩身子,靠在角落,惊恐的眼神看着黛尔,而黛尔发现自己被这样的眼神凝视着,她感觉罪恶感爬上了她的脊梁。
“那个小妹妹,别害怕姐姐没有恶意的。”
“...嗯。”
米蒂犹豫了一会有些颤抖的发出声响,眼神四处飘散,唯独没有看向黛尔。
完全没有相信啊!黛尔不禁在内心吐槽,想要靠近米蒂但看看她的样子还是保持了一段距离。
“孩子,冷静点,姐姐真的没有坏心思...你看姐姐给你拿了双鞋子。”
黛尔这样说着提了提手上拿着的明显不适合米蒂的大皮鞋,随后放在地上,坐在被褥上,金属铠甲间摩擦响起令人不悦的尖锐声,黛尔有些尴尬的看着米蒂。
“...谢谢。”
米蒂慢慢的从角落挪动到鞋旁,随有所顾虑但还是穿上了,皮鞋材质较软,加上有鞋带,穿上至少不会掉落,内部的鞋底并不柔软,但比起地面好太多了,米蒂稍稍弯下腰表达了谢意。
黛尔看着小心翼翼的米蒂,在心中赞叹她的可爱,也开始同情这个年幼的孩子,如果没有经历什么巨大的刺激恐怕不可能像这样胆战心惊的。
“饿吗?渴不渴?”
“...渴...”干哑的嗓音发出孩童的声音,由于太久没说话米蒂还稍稍迟钝了一会。
由于米蒂这几天都没有喝水,除了少量的进食她几乎把时间都花在了赶路上,由于内心不断的焦虑,压下了渴的情绪,如今惊恐下大量水分以汗的形式脱离,导致从昏迷中醒来,脱水的虚弱感一直折磨着米蒂,黛尔听到后立马把自己腰间的水袋递给了米蒂。
米蒂看看黛尔,秀短漆黑的头发落在肩上显得干净利落,面部柔和皮肤白嫩虽然穿着铠甲,但身形明显更加柔韧。
【女生的话,还可以接受。】这样想着米蒂拔出塞子大口畅饮。
“别那么急,小心呛着。”黛尔看着这样的米蒂不禁露出了微笑。
“黛尔,出来一下。”帐篷外传来另一个女声,她轻声说着似乎不想让米蒂听见,黛尔很快就出去,留下米蒂一人,米蒂想走去偷听但此刻她没多少胆量。
“黛尔,那孩子怎么样了?”黛尔往外走了数十米,其他人纷纷靠近,而队长此时就站在她的正前方,还没说话,旁边的女魔法师就问道。
“身体上基本没什么大碍,精神上...她现在很抗拒我接近她,应该是比较怕生,要不先让她一个人待会。”
“那就这样吧,黛尔你去拿点吃的给她,一个人逃出来那么久估计现在快饿坏了。”
“嗯。”
“队长要不让我去照顾那孩子,我可是很有经验的哦。”魔法师气势高亢的说着。
“要是你有自信的话就去吧。”
“谢谢队长。”
她活泼的将右手握拳贴近左颚停下,像极了被下达指令的士兵,随后欢快的向米蒂所在的帐篷走去,黛尔也无奈的跟了过去。
...
米蒂摸索着帐篷里的东西,地面是泥土,床只是地毯上铺上了床垫枕头,但没有看见什么日常衣物,有些杂物米蒂也看不出来是用来干嘛的,空间对于米蒂来说还算大,但对于成人来说的确小了点,双手摸摸头发现角仍然还在。
【这么说来,保持这样的晕眩感已经好了很多了,说不定不久后就可以让这些东西完全消失了,现在就保持原样吧,要是没有控制好直接变回原型了那就...完了。】
“小妹妹在干什么呢?”
突然传来的声音又吓了米蒂一跳,她熟练的像只受惊的小猫又缩回了角落,警惕的眼神刚刚对上对方,奇妙的感觉突然充斥身心,仿佛是身体在告诉自己不必对眼前之人保持距离,但理性时刻警醒自己。
眼前的人并不是刚刚熟悉的叫做黛尔的士兵,而是一个身着革制皮铠与部分丝绸点缀的魔法师,长卷的棕发齐腰,金色的瞳孔中透露出一丝妩媚,看见米蒂的反应眼睛稍微瞪了一瞪。
“我说过了,这孩子很怕生的艾露莎。”
没有理会黛尔,艾露莎靠近米蒂后蹲下,见米蒂居然没有躲开黛尔则有些诧异。
艾露莎将手放在腰间此时的她像一个魔术师般,故作姿态的吸引着米蒂的注意力,摇摇晃晃中不知何时艾露莎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枝花,形似郁金香,淡淡的粉色花瓣,清新的花香也飘过米蒂的鼻尖。
“送给你喽,小妹妹。”
艾露莎把那郁金香递给米蒂,米蒂犹豫的收下了,捧在手心里,不得不说艾露莎这一招的确管用,米蒂的心情好了许多,但一般人看不出来,近在眼前的艾露莎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行动也更加大胆了,伸出手刚要抵达时,米蒂却迅速的闪过。
比较抵触摸头吗?艾露莎这样想着没了动作。
“...谢谢...大姐姐。”
“不用哦,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米蒂。”
“和你一样可爱的名字呢,以后大姐姐就叫你米蒂酱行吗?对了姐姐叫艾露莎哦,旁边这位姐姐叫黛尔。”
“嗯...艾露莎姐姐,黛尔姐姐...”
米蒂原本还打算问好,但一时紧张没有说出口。
“对了,黛尔姐姐这个...谢谢。”
米蒂走到黛尔脚边把之前的水壶递了过去。
“不用谢哦,之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姐姐,饿了吗?”
“嗯。”
“那姐姐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好吗?”
“嗯。”
黛尔与艾露莎将米蒂带出帐篷,米蒂站在二人中间,四处张望。
营地不是很大,十多个帐篷紧挨在一片区域内,与之相对的另一边停放着相同数量的马匹,到了中心位置,出现了几个篝火,以及一个支起的棚子,篝火上已经架起支架烤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的是蔬菜,有的是某种肉,还有一整只鱼等等,多数成员聚集在这里,大家很快将目光移向了赶来的三人,集中点无疑是中间的米蒂。
视线累计到了极其不适的地步,米蒂下意识的抱起了距离最近的黛尔的大腿,躲在黛尔后,黛尔吃了一惊,没想到米蒂会突然做出如此亲昵的行为,但心中还是很高兴的,对可爱女孩子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喂,你们几个,盯着人家小孩子看干什么。”
黛尔的呵斥并没有起作用,视线仍然集中在米蒂的身上,黛尔咂舌,无奈只能带着米蒂到一个篝火旁坐下,场面逐渐陷入寂静,燃烧产生的噼啪声响个不停,金属踏地的声音响起,吸引了米蒂的目光,那个人是之前被称为队长的存在,现在他正在向米蒂的方向走来。
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米蒂不由得紧张起来,吞咽着唾沫。
“啊,队长你来了,我带米蒂吃点东西,有什么要问的话请吧。”
黛尔看见队长来了,立马站了起来,以柔和的目光看向米蒂,似乎是叫她不用担心,此时队长蹲下身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米...蒂...”
队长有些咬文嚼字的嘀咕道,探寻了一番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不是很常见的名字,没有太在意,注意力转回米蒂身上。
“孩子,没事了吗?”
“嗯。”
“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嗯”
米蒂不知道这位队长在指什么事,犹豫后决定顺着对方的话。
“是和父母走丢了吗?”
米蒂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编造谎言并不是她擅长的事,一旦说谎自己肯定圆不回来,米蒂是这样认为的,但又不能不会的,会显得很可疑,于是米蒂选择摇了摇头。
“米蒂...没有父母。”
话一出口,许多人的脸色多少有些变化,队长的表情更是僵住了,旁边的艾露莎与黛尔用着鄙夷的眼神看着队长。
“抱歉啊我们队长不太会说话,米蒂酱能不能原谅他。”
“嗯,原谅。”
队长瞪了一眼艾露莎,但也未多言。
“米蒂要不要跟叔叔姐姐们到城镇里生活。”
“城镇?”
米蒂对于这样的词汇有些陌生,想了想才回忆起它的意思,艾露莎以为她不了解什么是城镇就开始了解释。
“就是大大的村子里面有很多很多人哦。”
“嗯...想去,城镇,一起。”
“那就这样决定了。”
艾露莎高兴的双手合十,愉悦的看向队长,一副解决了问题的样子。
“那么吃完饭后就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吧,都听见了吧。”
话完不过片刻在四周的人都围在篝火旁,开始享用午饭,女生队员都聚在了米蒂这一片区,细数一共六人,她们都用着好奇的眼神看着米蒂,米蒂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自己成为焦点什么的事情,对米蒂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折磨。
女生们开始马不停蹄的问话,活脱一个女子会,米蒂则完全应付不过来,好在还有黛尔与艾露莎帮忙解围,让米蒂不至于饭都吃不了。
...
“黛尔姐姐,到了城镇我要住哪?”
“这个嘛...要不等会你去问问队长,姐姐也不知道呢。”
马匹上黛尔带着米蒂在大部队前方行进着,经过几天的行程他们已经走出了大森林,来到了平原地带,如今正值春季,草坪碧绿,可谓浅草才能没马蹄,前方的路笔直,地平线的不规则凸起证明着已经离城镇不远。
几日的相处下,米蒂比原先开朗了不少,但也只针对黛尔与艾露莎以及个别友善的人,米蒂见到其他不熟的人仍然会一直保持距离,沉默的一语不发,同伴的确是有讨厌小孩的人,但米蒂这几天的表现乖的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有时候甚至会帮忙做一些小事,不但没有影响到队伍,还给枯燥的路程上增添了不少颜色,大家也都挺喜欢这孩子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米蒂似乎更黏我一点。
黛尔看了看正在发呆看景的米蒂。
而至于为什么更黏黛尔,这是因为黛尔身着铠甲,米蒂靠在她身上时背后的翅膀不容易暴露,而且米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会觉得艾露莎令人亲近,但在这几天里那样的感觉消失了,在一番思考下来,米蒂还是更喜欢会保持一点距离感的黛尔,这也导致米蒂越来越黏黛尔了。
再加上米蒂与黛尔共用一个帐篷,也导致米蒂几乎形影不离的跟着黛尔,黛尔本人也并不讨厌,反而很喜欢米蒂这个乖巧聪明的孩子,这总让她想起自己那与米蒂截然不同的异常活泼的妹妹。
【这几天独处的时间好少,好累,不过已经完全适应现在的形态了,之后要是有机会就试试完全变成人形,这样就不用在担惊受怕了,至少这样就能在这个世界立足了。】
或许是感觉有些累了,米蒂渐渐的靠在了黛尔胸上缓缓睡着了,黛尔发现后,驾马靠近了队长。
“所以队长,米蒂以后...要怎么办。”
“先带去王都吧,王都里的神父会处理这样的事。”
“可是...像米蒂这样的平民...”
“你之前不是说是感觉到微小的魔力才发现米蒂的吗,这么小就能释放魔力场,说明这孩子很有天赋,王都的人肯定不会弃之不顾。”
“倘若你还是不放心,其实你自己不就可以吗?正好她现在挺喜欢你的。”
“我?不行不行不行,我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
“那就交给神父他们处理,估计也就是交在某个孤儿院里,到时候我们看望她也很方便,毕竟就在王都,不过还有不少路程,也不急于一时,说不定到时候我们队里有人愿意收养她,毕竟是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子。”
“不过没想到你还会担心这孩子,看来你也挺喜欢她的嘛。”
“嘿嘿...”
黛尔有些尴尬的笑了,但也没有否认。
“这样的悲惨孩子的确不难让人心疼,我都有些后悔没能来早些了,可惜没有如果...”
队长长吁一口气,声音中透露出无奈,但很快随着米蒂均匀的吐息声消散在草原的清风之中。
“不过最后还是得问问她自己的意见。”
...
人声嘈杂,这是米蒂进城后的第一感想,大大小小的房屋有石制的也有木制,大街道仍是泥土没有铺砖,两侧分布着杂七杂八的商铺,有坐地摆摊的,有专业店铺的。除去这些的部分店面则是米蒂面前认知不能的。
众人进城后吸引了许多民众的目光,正向的很少,有的敬畏,有的不屑,有的仇视。
【黛尔姐姐他们所属的机构看来不怎么受待见啊,或者是王都?看来到地方后我得小心点,如果能有这样的风气想必会掺点真假。】
“黛尔姐姐,那是什么?”
黛尔的目光顺着米蒂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在城镇中为数不多的全石制建筑,工艺相较于周遭建筑明显豪华了不少,门檐两侧还挂有旗帜。
“啊,那是大使馆,就是更大城镇里的大人物待的地方。”
“哦...”
【其实你说的更详细一点我也听得懂。】
虽然想要这样说,米蒂还是将这句话憋在心里。继续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因为这里不是目的地,所以只是简单的补充物资就会继续出发了。
再次出发后的第二天就到达了另一个城镇,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由于米蒂位于队伍最中央所以就算边缘发生了什么事也很难传到米蒂耳中,米蒂也发现了黛尔在这个队伍的旅程的主要作用,侦查。
黛尔魔力探知范围很广泛,每次有魔物野兽她都能够提前预知,告知全体队员,然后整只队伍就会先发制人,打的对方出其不意,不到数分钟,问题就解决了,米蒂甚至连敌方的影子都没见着,而且米蒂不敢使用魔力探知,怕自己使用后被黛尔发现,出现什么端倪。
第二个城镇占地面积明显大于第一个,并且有了城墙,自然也少不了门卫与巡查士兵,与队长交流后便放行了,米蒂偷偷的看着那些普通士兵的表情变化,是小人,面前谄媚而人后鄙夷的双面刀。
深入城镇腹地,马蹄踏地发出了不同的响声,路面有砖块铺垫,周围建筑的装饰性越来越强,像是一个广场一般整洁,看向前方广场的中心地带,一排圣骑士严阵以待,白耀的铠甲上镶嵌有这个国家的徽章,他们的面容深深埋入头盔之下,诉说着威严,站在一个看似祭坛的入口两侧,所有队员此时都下了马,队长开始与为首的圣骑士交谈。
声音小到米蒂刚好听不见,米蒂也不觉得会是有用的话,更没有特意去听,她现在更想从环境中找到一些信息。
地板是纯白的,并没有大理石那样的纹路,但也并非石英那样光滑无暇,显得更为粗糙,像是混泥土墙壁,除去中心略有凸起的圆台,其余平地一片,已经可以用无处躲藏来形容,显然是有意为之,圆台的周围没间隔两米就站有一个携带佩剑的圣骑士,估算下来就有接近二十人左右,不过崭新的装备看起来并没有黛尔他们的队伍那般可靠,但也无法妄下定论。
原本还打算仔细观察的米蒂,被黛尔牵住的手拉扯着前进到了圆台上,圆台上是用金色金属镶嵌的魔法阵,各式各样的几何图形交织汇聚,最外圈有着米蒂看不懂的文字,米蒂可以确信那绝对不是菲露尔所教的文字,二者的构成天差地别,米蒂努力的记住这个法阵,专心记忆的她没有发现自己悄然发动了魔力探知,魔法阵魔力流动的感觉就这样被印在了潜意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