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再睡一会。
亚纳德用被子将头蒙得更紧密。
没能摄入足够能量的他,哪怕日上三竿,依旧昏昏欲睡。
他完全信任贝莉斯,病人就乖乖忌口,但那些半生不熟的面包,以及朴素到一点油星都没有的白粥,亚纳德依旧是吃到一半就反胃。
毫无味道。
贝莉斯最近总在心神不定,但亚纳德除了乖乖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到。
毕竟没有那种睡一觉就能完美痊愈的床铺,自己这么重的伤,躺大半年都不出奇。
真是多姿多彩的异世界生活,来了三天,可能得躺够一年。
“起床吧,木乃伊。”
巴巴托斯将一杯冒热气的红茶,放在亚纳德的床头。他重新戴上自己绿色的猎人帽,穿回灰色的服饰,先前所受的伤已经无影无踪。
“现在躺着的才算人类。”
亚纳德完全无法理解,这怪物一样的恢复能力是怎么回事。
“是吗?难得我还给你准备了不错的离别礼。”
“那么好心?”
亚纳德将眼睛从被窝里露出来,看见那只承载他朝思暮想的东西。
烧鸡。
连续吃一周没有任何味道的白粥,几乎将他的味觉赶尽杀绝。而这只也在冒热气的,红通通的脆皮鸡,几乎都快摄掉亚纳德的魂。
“你对我都好到快忘记一周前还在拼命。”
亚纳德的左手想接下烧鸡,右手却摁住左手,他的理性与感性,在同一时间进行着殊死搏斗。
“昨天战争今天结盟,是常有的事,习惯就好。”
“结盟?”
“不然呢?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巴巴托斯将那只烧鸡摆在红茶旁边。
在亚纳德介入之前,巴巴托斯名义上还是管辖瓦拉克的领地。
“然后,你就发出通告,宣告我是这地的新领主啦?”
亚纳德差点喷出口中的红茶,他之前可没想过会这样,突然成为领主。
“不然还能怎样?你想要那块地,我如果不转让,难道还能整块地掀起来送你家门口?”
“问题不在这里吧!”
“问题在哪里都无所谓了,公告一出,你就是名义领主。”
巴巴托斯和亚纳德都心知肚明,这对于领地上的人,影响并不大。实际上,无论是瓦拉克还是亚纳德,都只是这块领地的一个标志,毫无管理能力的他们,也只是将管理权托付出去,自己只负责战力的部分。
“所以你们这个时代真麻烦,干什么都需要名义啊名分啊,乱七八糟一大锅。”
亚纳德艰难地伸出手,扯下一只烧鸡腿。
“哪个时代都是这样。”
“想打个人还得找理由,怎么不见你们出个杀人营业执照,依法杀人。”
他撕扯着鲜嫩的鸡腿肉,全然不顾油星四溅,连被贝莉斯说教几小时的恐惧,都在食欲的面前败笔。
虽然这样,但亚纳德的大脑也没能停歇。他也已经理解了结盟的含义。
第二柱阿加雷斯的支援是在暗中进行,如果巴巴托斯就这样直接将领地转增给亚纳德,那在其余几十个势力看来,瓦拉克的领地,只是一块孤立无援,伸手可得的地方。
作为外来人的自己,拿走本该作为继承人象征的领地,这一点也成为几十个继承人给自己发宣战书的理由。
有理由就能杀人。
虽然不知道巴巴托斯在盘算着什么,但他肯结盟,至少能躲掉天天被人攻打的日程表。第八柱的名号,还是有那么点威慑力的。
“好好享受糜烂的生活吧,新的挂名领主。”
“那瓦拉克怎么办?”
“你会和她结婚吗。”
“当然不可能。”
“那么,你养过宠物吗?”
“她是人类!”
亚纳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激昂地反驳。
他自己也意识到,这只是心虚的表现。
无论是赖以生存的领地,亦或者这习以为常的宅邸,在领主更变为亚纳德的时候,瓦拉克自然也不再拥有它们。
“你现在就能把她从你的家赶出去。”
站在这块原本属于瓦拉克的地盘上,巴巴托斯故意拉高音调来嘲弄。
瓦拉克曾救过自己一命,然后她的一切,都被自己多篡夺。就算本意不是如此,其结果也是这样的直接。
如果现实能有游戏那么方便,点一个交易的按钮就能把一切都归还,或许亚纳德还不会自责。
然而,巴巴托斯正式的公文书,已经向全世界宣告,这块领地,这所宅邸,以及曾经属于瓦拉克的一切,确保她生活的经济来源,能让她遮风挡雨的家,对她无条件信任的代理管理者,这全部全部的一切,都被亚纳德篡夺。
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而且,让他更为自责与愤怒的理由,还有一条。因此,一定要好好地,仔细地,认真地,与瓦拉克说清楚。
她不是宠物,更不会是什么附属品。
“请好好地负起责任。”
巴巴托斯的语调变得平静和舒缓。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帮我们?”
“你觉得我是怎么输的?”
巴巴托斯反问。
身为一介领主,单枪匹马就杀过来,明明有着与动物交流的能力,却只是局限于与亚纳德一对一,如果不是巴巴托斯是那种脑子有坑的决斗爱好者,也只能是她了。
“果然是阿加雷斯吗。”
亚纳德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居然用了这么恶心的手段来拖延我的军队,还提前把那片森林的动物都全部驱逐。我还真是受到了不错的招待。”
巴巴托斯给出了理所当然的回答。
自己对巴巴托斯的所有胜利,都只不过是阿加雷斯在背后操纵。
仿佛将所有东西都盘算在内,阿加雷斯的形象在亚纳德心目中,越来越像恶魔了。
想到这里,亚纳德反而扑哧一笑,七十二柱魔神,本来就是恶魔。
巴巴托斯为了利益着想,与阿加雷斯联手反而容易理解了。
说到底,自己也只是她手中的一只棋子。
“真是可怕的女人。”
亚纳德由衷地感叹。
“那就祝你好运,我估计已经堆了几米高的文件等着处理。”
“能把你压死就最好。”
“你连我的地也想吞吗,铁血新人挂名领主。”
“总比某个栽在沟里的第八柱要好。”
“幼女控还真敢说。”
互相开涮一顿后,巴巴托斯直接跳出窗外,骑在那匹早就在等着他的马上。
“愿我们再也不见。”
亚纳德背对窗户坐在床边,随意地挥挥手。
“你还是早点接受吧,幼女控盟友,不然不知道第二柱还会干什么。”
话音刚落,巴巴托斯就策马疾驰。
“还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亚纳德想勉强自己站起来,可双腿却不听使唤。这个时候,门开了。
“怎样了?异乡人。”
瓦拉克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