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说一下,在瓦拉克的领地内,引起所有一切的,作为根源的事件吧。
那是一个小孩,或者说少年,今天刚好是他十二岁的生日。
作为主角的他,今天却特意给父亲准备了一份礼物。这是他偷偷打工存钱,所买的皮靴。在这一天,他要向自己父亲证明,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可以为家里的生意出一份力。
万事俱备,少年一想到父亲终于能换下那双缝缝补补好多次的烂皮靴,自己就情不自禁地,将怀中的新靴子紧抱住。
然后,窗户的玻璃,映出父亲的背影。少年果断将新靴子放下,冲过去打开窗户,双手伸出去紧抱父亲。
该说些什么好呢。
自己这份激动的心情,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呢。
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楼层。
是三楼。
他松开自己变得湿濡的双手,无视从自己指尖滴落到地面的液体,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后退。
然而,他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碰到了。
四周一边静寂,所以才如此清晰。
液体的滴落声。
心跳声。
呼吸声。
少年转过头,额头与额头碰在一起,四目相对。
或者说,少年的双眼所正对着的,是本该存在眼睛的地方。
风一吹,“父亲”转过来。
那已经是一具无头的尸骸,绳子在他的喉咙穿个洞,将他悬挂在自己家的最顶层。
而那失去的头颅,正用着从正面被捏烂的脸,在半空中与少年面对面。
尸体在风中摇摇晃晃,血液也到处滴落,少年默默提起皮靴,就这样一言不发地,从早上一直看着这个头颅。
直至黄昏。
此时此刻,一切都仍不知情的亚纳德,与爱蜜莉娅一同去到门厅后,便听到了这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说不出的沉闷。
平时吵闹的吉茉莉,此时无比安静;本该是幼女年龄的瓦拉克,神色异常凝重。
还没等亚纳德发问,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就已经跪在他面前,如果面对着救世主那般。
这个女人可谓是平凡的极致,随处可见的布衣,因劳作而晒黑的皮肤,充满老茧的手,她的全身,可谓贴满了平常人的标签。
亚纳德俯视她一眼,她就害怕到退后几步,然后从衣兜里掏出她毕生积蓄——
劣质的银首饰,即使被女人精心洗刷几遍也依旧肮脏的金耳环,还有带着锈迹的手环。
哪怕是外行人都能知道,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大概是女人结婚的嫁妆。
但这已经是她能给亚纳德的全部。
“求求你……求求你……”
女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她不敢抬头看亚纳德,双手将那些廉价的首饰抬起。
与之相比,那个孩子,沉默得可怕,手里依旧提着那双皮靴。
他的精神估计已经崩溃了。
爱蜜莉娅越过亚纳德,跪在女人身前,将其温柔的抱住。
“没事的,没事的……我会将他绳之以法。所以,没事的。”
她用尽可能轻柔的声线,安慰那个女人。
亚纳德还想追问一下细节,爱蜜莉娅却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先休息一下吧,喝杯红茶来镇静。”
她带着笑容,将母子引导到客厅,并为他们沏上一壶红茶。
紧接着,她就把其余人带到另一个房间。
“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亚纳德只能给出空洞的承诺。
在离开的前一刻,他能清晰听见,抱在一起的母子,到底发出了怎样的悲鸣。
“他们再一次回忆起这种事,肯定很不好受,先让他们冷静一下吧。抱歉……我刚才,有点自作主张了。”瓦拉克的房间内,爱蜜莉娅朝其余三人低头鞠躬:“一旦考虑到其他人的事情,我就会变得有些激动。”
“是我考虑不周全。。”
亚纳德自身完全没有成为领主的经验,正因如此,那对母女第一时间寻求帮助的,是瓦拉克而不是他。
明明自己现在已经是保护者的立场。
“你们也看见这种惨状了吧!那种凶恶的人……绝对不能放着不管!所以,求求你!”
爱蜜莉娅低声下气地朝亚纳德求助。
她稍微瞄了一眼,却看见亚纳德只是在沉默。
“不用马上回答也可以的。”爱蜜莉娅果断换了一种说辞,似乎不想让亚纳德为难:“明天早上如何,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答应,那我就会马上离开。”
“瓦拉克觉得,连底细对不清楚,你一个人很难应付得了。而且,你的能力……”
“我不能放任那种恶人。就算只有自己,我也想调查下去。”
爱蜜莉娅坚定不移地说着。
“……”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呢。
亚纳德并不知道。这种完全不清楚底细,而且躲在暗处的敌人,自己根本应付不来。他不是侦探也不是领主,他自认最多只能靠着第二柱的协助,卖弄下为数不多的小聪明。
一旦牵扯上性命,便变得止步不前。
爱蜜莉娅为了他,丝毫没有怜惜自己的寿命。亚纳德觉得,这本身就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只是自己没有她所想得那么英勇。
可惜,留给他考虑的时间,并没有一晚上那么多。
一声悲鸣将他的混乱不堪思路彻底打断。
声音的来源,是客厅。
四个人再一次冲向客厅,可等待着的,是一具躺倒在地上的,女人的尸体。
她的脸好像被什么抓住一般,连肉带骨一起捏碎。她除了发出最后的惨叫,什么都做不到。而那个男孩,却无动于衷地,依旧坐在椅子上,死死抱住那双靴子。
爱蜜莉娅毫不犹豫将自己的衬衣,从领口处开始撕烂,上半身的肌肤一览无遗。她跪在女人身前,抱起她的头,尽可能贴近自己的胸脯。
“真名宣告!”
她几乎是哭喊着说出自己的名字。
爱蜜莉娅。
“已经……”
亚纳德想说已经来不及,可他却没有那样的勇气。
我会保护你们。
自己刚才,就是这样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场面话。
和这种自己相比,爱蜜莉娅还在不断地努力着,将她的寿命割舍给这个素未谋面普通人。
“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她自责的背影,亚纳德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呢。
没有。
但是,自己还有能做的事。
“交给我吧。”亚纳德将手放在爱蜜莉娅裸露的肩膀上:“这件事情,我会帮你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