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有点冷。
贝莉斯环抱双臂摩擦。
自己为什么会走在这种人烟稀少的路边呢。
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在这里了。
为什么呢。
理解不了。
完全理解不了。
大脑一团糟，连思考起来都变得奢侈。
片刻后，这个只穿着单薄衬衣的女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斗篷不见了。
是忘在哪里了呢。
不知道。
想不出来。
一思考，大脑就好像裂开那样。
停下来。
停止思考。
不能再思考下去了。
不能再试着去理解那个身影。
不然，自己会死掉的。
这是无法思考的她，唯一能得出来的结论。
“好痛……”
贝莉斯突然全身无力，猛地跪倒在路边，小石子把她的膝盖硌出血，但她却没有理会这种事情的心思。
好痛。
头颅变得无比沉重。
好恶心。
今早强迫自己吃进去的面包，哗啦哗啦地在胃里闹腾。
贝莉斯忍耐不住，就好像被人从腹部揍了一拳那样，弓着腰，将没消化完的残渣从喉咙倾倒在路边。
她的脖子变得火辣辣的，眼泪也忍不住流出来，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不行。
不能思考。
“唔唔唔……唔啊啊啊啊！”
更多的东西从她的嘴里喷出，除了食物与胃液，还有血。
贝莉斯双手捂着脸，稀薄的铁锈味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怎么办。
为什么。
不懂。
不理解。
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
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梦中的那个白色身影到底是谁，米利亚姆这个名字又是什么。
明明自己连名字都不被允许拥有。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毫无征兆地呕吐，毫无征兆地咳血，毫无征兆地倒下。
自己大概是趴在路边了吧。
好恶心。
自己的呕吐物将衬衫染湿，那股温热与粘稠透过胸脯与腹部传来。
好恶心。
以及。
好想哭。
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我。
守护领地也好，打倒第一柱也好，追查杀人狂也好……
为什么他们都能有自己的目标，他们都能对着目标不断追赶，他们都能有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我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为什么只有我出了问题呢……没有能力，不配用真名，身体出了奇怪的状况，大脑也变得奇怪，最后倒在路边。
为什么只有我……
为什么只是我……
好不容易有了目标。
好不容易有人承诺帮我找回名字。
好不容易想跟着大家一起努力。
好不容易才交上朋友。
好不容易才有了喜欢的人。
贝莉斯已经完全无法忍耐泪水。
为什么只有自己像一条破抹布那样，倒在路边呢。
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连睁开眼都觉得困难。
甚至连呼吸都变奢侈。
好沉重，大脑好沉重。
好沉闷，胸口好沉闷。
好混乱，大脑好混乱。
是这样吗。
贝莉斯突然察觉到真相。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就连现在的自己，就连破抹布一样的自己，都能抓住的真实，原来就是这个。
还真是。
让人安心。
这样一来，那些让她不适的要素，也逐渐消退。
大脑变得清晰。
胸口变得轻松。
呼吸变得顺畅。
仅仅只是知道一个真实，就能让自己变得如此的，舒适。
那么，再度睁开双眼吧。
“醒了？”
转过头来的男人，是她相识不到一个月，却是她在最后都在思念着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将破抹布一样的自己背在身后，自己全然没有感觉。
但是。
“不恶心吗？”
她说话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很恶心，非常恶心。我都忍不住想冲回去洗个澡了。”
男人虽然这么说着，步伐却依旧是那缓慢到让她觉得舒适的速度
啊……
神如果存在的话，那一定不会只是一个坏心眼的神。
我到底被夺走了多少东西呢。
我到底还会被夺走多少东西呢。
连这条命，神都是想随时收回去吗。
但是，只要伏在这个男人的背后。
她就能感觉到安心。
明明只是一个只有嘴上不饶人的家伙，随口说出来的，飘渺无边的承诺。
但就是这样的一丁点怜悯，她都满足了。
这么卑微的自己，他会不会讨厌呢。
“亚纳德。”
“嗯？”
“我快死了。”
“嗯。”
“真不像你的风格。”
“因为你好像在说些很重要的事情。”
“是真的很重要。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也可能是马上……我快死了。”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
“吉茉莉有点靠不住，走投无路的话，考虑一下和瓦拉克结婚吧。”
“你别和巴巴托斯说一样的台词啊……就没别的选项吗。”
“当然有。”
那就是我。
因为我也喜欢你。
贝莉斯自然不会将这两句话说出去。
将死之人，就别把困扰留给生者。
然后，她就昏睡过去了。
结果还是没能说出口。
不过。
就这样死掉的话。
突然觉得。
也不是不是接受。
“……”
确认后背上的人睡着以后，亚纳德尽可能压低脚步声。
他的手中，出现一根和手指差不多长度的长方体，这个物品的一侧有着一个不知道可以连接哪里的借口，但触碰到这个东西瞬间，亚纳德就理解了。
这是记忆体。
而且还是人类的记忆体。
坏心眼的神所承诺的，预先透支给他的能力，就是这个。
只有完全得到某人的信任后，才能暂时获取的，或者说是被托付的记忆体，里面封存的，自然就是自己身后的女孩，她一生的具现化，以及她灵魂的暂时使用权。
换而言之。
他手中所紧握的，就是贝莉斯所托付给自己的。
她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