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就越混乱。
袭击自己的人,实力也强得有点非比寻常,先后两次从三楼摔到地上却依旧像没事人,而且第三次还能在几乎是火海一样的地方逃脱。
生命力也太过旺盛了,这种人根本就是主角嘛!
或许自己其实是剧本里一笔带过的配角,这样还能顺便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的队友一个比一个弱智,根本就是送上笑点就能手牵手一次送命的搞笑组合。
亚纳德觉得这根本就不像自己了,本来就不擅长思考,现在抓破头皮都想不到答案。
不仅如此,他第二次回到的那个地方,那个房间,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地板,完完全全都是散发着焦臭的肉沫。它们就好像一坨坨烂泥,糊在地板上,糊在天花板上,糊在墙壁上,但那毫无疑问是人类的肌肉组织。
而自己,就是踩着这种烂泥一般的肉沫,感受着那份异样的柔软,就好像水果蔬菜与猪肉一起堆放超过一个月的垃圾堆,装着它们的塑料袋都已经烂开,滴着黑色浑浊而粘稠的汁液,而亚纳德还得拆开袋子,大口大口呼吸着里面的恶臭,盯着那充满苍蝇与蛆虫的猪肉,将这充满细菌的气体吸入到肺部……
不行,受不了。
亚纳德实在是不想回想起那里的场景,而且暂时也想不到袭击者的能力。
“哪有容错率为零的推理游戏啊!”
他自暴自弃地躺在沙发的靠背上。
吉茉莉这时候刚好吃完一整只烤羊腿。她此时的吃相并没有像她日常那样的喧嚣,而是斯斯文文地细嚼慢咽,因此也不会产生油星四溅满嘴油光的景象。
她拿起手帕轻轻擦拭嘴巴,唯有这个时候,亚纳德才觉得她真的是一个王位继承人,至少在细微动作上自然而然所留露出的优雅,不是正常人所能养成的习惯,而是长年累月习以为常才有这种效果。
就好像一个人的眼神,岁月沉淀所得来的深邃,不是随便看两本书就能得到。
“怎么了?吾辈的命运共同体,陶醉于吾辈的光芒之中了吗!哼、哼哼!”
明明是在抬头挺胸地自夸,但她却自己先因为这羞耻的台词而脸颊发烫转过头。
而亚纳德明显觉得,今天的吉茉莉有点不同。
好像哪里出了变化一样。
“此为吾辈代行爱蜜莉娅交接之物。”
她将一根黑色的布条递给了亚纳德。
布条不长,材质也随处可见,单看布条的周边就能知道,是被蛮力撕扯开的,仿佛是一个癫狂的人无处发泄,只能在自身的衣服上做文章。但看见布条的瞬间,亚纳德却连心脏都几乎停住。
那是袭击者身上的。
“这是——”
他刚想开口说话,却下意识地止住嘴巴。
因为,一个没有任何缘由的预测,正盘旋在他的心头。
不能说。
绝对不能把刚刚的问题说出口,不然就会被察觉。
“果然为贝莉斯依存之物?”
吉茉莉一如既往的废话,却让亚纳德冷汗直流。
他隐隐约约地想象出,这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贝莉斯,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然后就在刚才,穿着黑斗篷出去,途中突然发疯,扯烂身上的衣服,再袭击自己……
不对。
不是这样的,仅凭一根布条的话。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将整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爱蜜莉娅所言‘这是其中一个村民交给我的,他说是从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身上掉的,可是他看见那个人一边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走,太害怕就没敢接去看,所以不清楚是谁。’。”
吉茉莉装模作样地模仿爱蜜莉娅认真说话的神态。
“然后呢?”
亚纳德庆幸自己刚才的直觉。
“吾辈之魔眼早已看穿啊啊啊啊!”
她话还没说完,亚纳德就两手握拳,疯狂在她两侧的太阳穴附近转动。
“给我好好说话!”
“停停停!投降!”
按照吉茉莉所说,她之前见过这种材质,是巴巴托斯留在这里的备用斗篷,所以应该是贝莉斯早上穿出去的。
虽说通常单凭一根布条说明不了什么,但这种布条的材质是瓦拉克的领地特有的,和亚纳德穿的布衣是同一种材料,甚至可能是同一个人制作的。
“如何?吾辈的灵魂契约者。”
“……”
亚纳德没能再接话。
连逃避现实都不允许了,就好像将所有线索强塞过来,告诉他,袭击自己的人,就是神志不清时期的贝莉斯。
怎么能接受。
这怎么能让人接受。
如果说是陷害那也太巧了,因为贝莉斯平时根本不穿黑色斗篷,她喜欢白色,只是刚刚好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好就不穿自己喜欢的白色斗篷,而是换了黑色的。真的有人想陷害贝莉斯那就肯定不会用黑色的布条才对。
不可能的。
这不可能的。
杀掉无辜的男人,杀掉无辜的妇女,杀掉无辜的小孩,最后还想杀掉自己的……
居然会是贝莉斯。
这就是亚纳德感觉到恐惧的根本原因。
如果刚刚说漏嘴,瓦拉克和爱蜜莉娅绝对会因为自己的第一反应,判断出贝莉斯就是那个人。
可是,事到如今,亚纳德发现自己所考虑的,居然是怎么保护贝莉斯。
但这个决定,无异于与瓦拉克和爱蜜莉娅唱反调。
她们都是为了守护其他人的性命而奔波劳碌,但自己却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而选择将真相闭口不谈。
可是,自己的确拿到了记忆体,那是象征着贝莉斯灵魂的记忆体,坏心眼的神将这个能力预支给他,就像想让他认清一个事实——
名为贝莉斯的女孩,确确实实地是在用生命来信任着亚纳德,并且将自己的命,交到他的手中。
如果是现在,趁着贝莉斯熟睡,自己能轻而易举地结束掉整件事。
不对。
在拿到记忆体的那一瞬间,亚纳德就已经知道,只要自己破坏记忆体,贝莉斯本人一样会死。
她就是这样信任着自己,然后,自己呢。
亚纳德知道,只要自己一狠心,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决,所需付出的,只是一个连自己都已经无法控制的,双手沾满鲜血的女孩的性命。
但自己就能够这样背叛她吗。
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