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从整齐的街景到连绵的绿意。身旁的蓝澈专心驾驶，目光平视前方，她就像这辆车的一部分，精准，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这种沉默让林语感到烦躁。他宁愿和莉莉丝大吵一架，也不想和一块会呼吸的冰坐在一起。
“喂，”林语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挑衅，“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去北极给你补充冷气吗？”
蓝澈没有理会林语，林语只能继续将头转向窗外，城市的高楼被连绵的青山取代，道路也从宽阔的柏油路变成了狭窄的盘山道。
一个小时后，车在一片山脚下停稳。引擎熄火，周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蓝澈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动作一气呵成。林语磨蹭了片刻，也跟着下了车。一股潮湿的、混合着泥土与草木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没有路，只有一条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的土路，蜿蜒着消失在密林深处。几只不知名的飞虫在低空盘旋。
“接下来的路要走。”
林语看着那条几乎无处下脚的泥路，眉头紧紧皱起。让他穿着这双干净的鞋子去踩那片烂泥，比让他和莉莉丝打一架还难受。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娇贵让他对眼前的环境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
蓝澈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冰蓝色的目光从泥路移到他脸上，平静地问：“需要我背你吗？”
林语的脸颊有些发烫。被这个移动冰块背着走？这画面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他脚趾蜷缩。但再看看那片泥泞，他心中的天平迅速倾斜。
“……那就麻烦你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同时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蓝澈的脸。
蓝澈没有多言。她走到林语面前，微微屈膝，背对着他。她的后背挺得笔直，肩膀看起来并不宽阔，却透着一种岩石般的稳定感。
林语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臂，环住了她的脖子。下一秒，他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一股平稳而强大的力量托起，稳稳地趴在了蓝澈的背上。
蓝澈的后背很凉，像一块移动的寒玉，但她的步伐却异常稳健。林语趴在她的背上，被那股平稳的力量托着，穿行在崎岖的密林中。风声，虫鸣，还有蓝澈均匀的呼吸声，构成了这片山林唯一的声响。
半个小时后，蓝澈的脚步停了下来。
“到了。”
林语从她背上探出头，前方不远处，一处被藤蔓和苔藓半遮半掩的洞口，像一道黑色的伤疤，出现在山壁上。还没等他开口，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顺着风飘了过来。那不是泥土的腥味，也不是草木的腐败味，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混杂着死寂与疯狂的污染气息。
林语的胃里一阵翻搅，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放我下来。”
蓝澈依言，平稳地将他放在地上。林语站稳后，立刻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污染的气息就是从那里传来的，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
蓝澈取下一支强光手电，打开。一道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洞口周围的景象。洞口的岩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仿佛被什么东西常年侵蚀。
“走吧。”蓝澈没有丝毫犹豫，率先向洞口走去。
林语咬了咬牙，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山洞内比想象中更深，也更潮湿。强光手电的光柱在前方探路，只能照亮前方数米的范围，更深处则是一片能吞噬一切的浓重黑暗。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污染气息越来越浓，仿佛有无形的触手，试图钻入他们的口鼻，侵蚀他们的理智。
林语紧跟在蓝澈身后，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岩石上。他的感官因为这股气息而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岩壁上水珠滴落的声音，能感觉到空气中细微的流动，甚至能捕捉到黑暗中某些东西在移动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摩擦声。
“它们来了。”
话音未落，手电光柱的边缘，几道黑影猛地从岩壁的缝隙中窜出，速度快得惊人。它们形似巨大的、被剥了皮的蜥蜴，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紫色，上面布满了搏动的筋络，没有眼睛，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巨嘴，嘴里布满了利齿。
林语下意识地想凝聚光弓，但蓝澈的动作比他更快。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刀，刀身如冰晶般半透明。她手腕一抖，短刀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冰蓝色的弧线，精准地从三只怪物的头颅中穿过。
那三只怪物在半空中僵住，随即身体迅速被一层冰霜覆盖，重重地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地冰渣。短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自动飞回蓝澈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一秒之间。
林语看着那一地冰渣，握紧了拳头。这就是莉莉丝口中“比她更厉害”的人。
两人继续向深处走去，一路上，不断有各种被污染的生物从黑暗中扑出，但无一例外，都在靠近他们三米之内时，被蓝澈用那柄诡异的冰刃瞬间解决。她像一台最高效的杀戮机器，冷静，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山洞的尽头，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穹顶空间。强光手电的光柱向上扫去，照亮了潮湿的岩壁，以及穹顶中央，那块嵌在岩石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宝石，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活物般的血红色。它没有折射光芒，反而像是在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表面有暗红色的光华如血液般缓缓流淌。
“就是它，我去拿。”
就在蓝澈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宝石的瞬间，两道快到极致的黑影从穹顶两侧的阴影中扑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它们的目标不是蓝澈，而是那块血红色的宝石。
“小心！”
林语的警告脱口而出，他甚至来不及凝聚光弓。意念一动，一柄流淌着金色光辉的长剑瞬间出现在他手中，他向前一步，横剑挡在蓝澈身前。
“铛！”
一声刺耳的锐响。其中一道黑影撞在了林语的剑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虎口发麻，整条手臂都为之一震。
另一道黑影则被反应过来的蓝澈用冰刃挡下。冰刃与阴影碰撞，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两道黑影一击不中，立刻分开，化为两道模糊的影子，以惊人的速度绕着两人盘旋，在岩壁上留下一道道深邃的划痕。它们的速度太快，快到林语的眼睛几乎无法捕捉其轨迹，只能看到两团不断跳跃的黑暗。
“躲我后面”
“不需要。”
林语手中的长剑化为光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把熟悉的金色长弓。左手虚握，一支光箭瞬间搭在弦上。对于林语来说，对付这种高速移动的目标，弓箭远比近战武器更有效。
蓝澈瞥了他一眼，冰蓝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只是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专心应付自己面前的那道黑影。
林语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道黑影上，朝着那团模糊黑影可能出现的下一个位置，不停地拉弓、射击。
“嗖！嗖！嗖！”
一支支光箭如流星般追逐着那道黑影，在岩壁上炸开一团团耀眼的光斑。箭矢的爆炸范围极大限制了怪物的移动空间，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机会！
林语深吸一口气，三支光箭同时搭上弓弦，弓被拉成满月。他松开手，三道金光成品字形，封死了怪物所有的退路。黑影发出一声尖啸，被其中一支光箭贯穿，钉在岩壁上，随即化为一滩黑水。
解决掉一个，林语立刻调转弓身，准备支援蓝澈。却发现另一只怪物已经被蓝澈的冰刃斩为两段，身体覆盖着厚厚的冰霜，摔在地上，不再动弹。
林语松开紧绷的弓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就在他放松的瞬间，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不祥的震动。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脚下的岩石，正以一个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飞速蔓延开来。
下一秒，地面轰然崩塌。林语与脚下的岩石一同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坠落。碎石的轰鸣与尘土瞬间吞噬了他，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摔得粉身碎骨时，一只手臂快如闪电，横过他的腰间，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猛地向后一拉。林语的后背撞上一个冰凉而坚实的身体，随即被紧紧抱住。
是蓝澈。
林语惊愕地抬起头，只能看到她线条分明的下颌。她没有看他，冰蓝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下方不断逼近的黑暗。
紧接着，一股林语无比熟悉的气息从蓝澈的背后爆发开来。
那不是冰冷的寒气，而是浓郁的、如同有生命的、与莉莉丝如出一辙的黑雾。
黑雾翻涌着，如有实质般从蓝澈的肩胛骨处伸展、凝聚，在下坠的狂风中迅速编织成形。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对巨大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羽翼在她身后猛然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