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地下室常年累计的污垢和霉菌肆意的蔓延至每个角落,燃起的火苗散着微弱稀薄的光线,慕雨缩着脖子,淹没在无尽寒意里的身子止不住打颤。
一滴滴水珠落在发霉的瓷砖上,死寂被逐渐放大。
心跳声震耳欲聋,呼吸愈演愈烈,套在脚踝上的铁链发出零碎的声响,寂静无声的死寂犹如从深渊里探出的一双双枯萎手臂。
先抓住他的脚踝,小腿,大腿,腰……等他察觉过来,枯萎的手掌已经钳住了手臂,掐住他的脖子不断往下拽,他拼了命的挣扎,粘稠黑暗化作的物质遏住了咽喉,最后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如蛆附骨的寒意刺入骨髓,被束缚的下坠将他思绪带到了从前,那段和女友跳江的时段。
慕雨曾无数期望着这里发生的种种是一场梦,所经历的死亡,痛苦,崩溃,绝望只是梦境中不起眼的一段,也许会有机会反转?或是像泡沫一样破裂梦醒。
醒来后,还是那个熟悉的出租屋,女友一如既往的抱着他的腰撒娇吵着闹着想吃他做的甜品,带着挎包走在教学楼的过道内,迎着吹来的清风,趴在桌子上小憩,玫湘玩弄着他的碎发。
可……这可能吗?
如果是场噩梦,那为何自己还不醒来?
被淹死后,身体倒退回十六岁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个满是吸血鬼的地方,被抓到,被拍卖,沦为她的玩物和食粮。
多可笑啊,作为最后的人类。
被无数猩红的竖瞳窥视,尖锐的獠牙无不想刺破他的皮肤,大口大口的喝着脖子里流淌的热血。
被她买回家像家畜一样圈养,玩弄,折磨,成为一个濒临破碎的玩偶。
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全部绝迹了,而自己却又不属于这个世界。
简直就是一个稀有的物件,被收藏在保险柜里,蒙骗他,让他一步一步给自己戴上锁链。
好真实啊……
好真实的噩梦……
求求了,怎么都好,快让我醒来……
慕雨无时无刻都处于崩溃的边缘,真实的地下室,真实的伤痛,真实的,无法逃离的囚笼。
菲丽丝走了吗?
现在白天?还是晚上?
艰难的睁开双眼,发现了那个人留下的东西,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杯水,以及一小块干面包。
四肢上的锁链除了左脚踝上的还在,其他的都被她临时取下了,望着自己因血液堵塞不流通而发紫的手腕,也许再晚一点可能就要保不住。
左脚的铁链没有锁死,稍微有点松不至于勒住,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的自己根本挣脱不了。
我要怎么样才能从这可怕的噩梦中清醒过来,在幻想与现实中来回颠倒,不久,慕雨放弃了思考。
颤颤巍巍的拿起干面包放进嘴里咀嚼,冰凉的冷水入喉,咽下。
这已经是他为数不多能吃到过的最正常,算得上干净的食物了。
没有血腥味,有的只是一点点烘烤过后的麦香。
这也许是菲丽丝为数不多的善意了。
砰!
水杯摔在地上碎成了数快细小的渣子,慕雨流着泪,像一只躲在垃圾桶呜咽的小奶猫,喉咙被来回损伤只能发出难听嘶哑音调。
泪水模糊了视线,遮蔽了感官,随着冰冷的寒流跌入刺骨的湖底,漆黑粘稠的触手缠绕住他的腰间,湿湿黏黏的触感勾住了脚踝,光线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在视线中消逝。
不做反抗,等待着深藏在水底的怪物将他肢解,拧成碎肉吃进嘴里。
也许,这就是他期盼已久的死亡吧……
恍惚间,思绪将他拉回曾经某个画面,视线里的光黯淡下去,原本灼热耀眼的日光消失殆尽,乡间的稻田里,夕阳下,爷爷奶奶身上挂着一层浓郁的金色,慕雨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但他冥冥之中记得……
他要遵循和爷爷奶奶之间的约定……
想要再看一次日出日落。
想要牵着身穿花嫁的女友,一起走过婚礼殿堂的场景,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最后白头偕老。
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
回家,他要回家!他还要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期盼这重要的人脸上洋溢的笑容。
还不能死在这里……
他挣扎,反抗,正如一开始被抓进拍卖会的笼子里,从未放弃过希望,扯开手脚上的束缚,即使不确定方向的走着,不停的走下去。
直到眼前出现一抹亮光。
擦了擦疲惫滞涩的眼睛,如同沙漠中寻找水源的生者,缓缓走进那抹亮光。
可就在接触到光的同时,通过光,看到了一张令他无比恐惧的脸。
光线炸开,点亮了整个水底。
慕雨彻底从混乱中清醒过来。
地下室的腥臭味经久不散,暗淡的光线照影地上放光的碎渣,沾满污渍的干草掉在地上,有人踩着高跟从光亮中走出来。
嗒。
嗒。
鞋底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同如来自地狱的催命符,刺激慕雨每一处紧绷的神经。
抬起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视线,隐隐约约中看到一张诱人的红唇。
瞳孔地震,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呐喊,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想要逃离。
正如被拍卖的那天,被关在笼子里面,透过铁栏,眼前美丽的少女注视着自己,伸出灵巧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勾起一抹阴冷的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