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织缠着绷带的侧脸，爱丽竟一时间有些恍惚，记忆中少女的稚嫩声音与此刻的她重叠，不同的是曾经的信任以不复存在。
爱丽晃了晃脑袋，血污粘着凌乱的发丝，脸上的憔悴肉眼可见，没了往日的高雅，剩下的只有狼狈。
织的眼中也没了一开始见面的癫狂，现在的倒显得平静许多，只不过少女的眼底仍然有情绪闪过。
她还在压抑。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彼此，织企图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破绽，只可惜，她没有看到一点有关悔恨的神情，有的只是平静。
良久。
“不说些什么吗？爱丽姐姐。”少女没有感情的声音终结了此刻的沉默。
“你想听我说什么，是关于当年我为什么救下你，后又为什么抛下你，还是当初在你背后捅的那一刀？”
“你想问那个？”
爱看云淡风轻的述说着，语气平淡，仿佛做这些事的不是自己。
一声巨响，织的手掌猛的拍在墙壁上，绷带断开，半个手臂蜕变成怪异的利爪，用力一爪，手掌陷入的墙面四周同蜘蛛网一样蔓延裂开。
此刻的织眼中猩红一片，浑身被杀意包裹，身上的细胞在疯狂叫嚣着，杀掉这个背叛自己的家伙，杀掉这个抛弃自己的家伙!将她分尸，让她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
见此现状，爱丽也只是轻笑，其实现在的织想要杀她轻而易举，大可能像之前见面那样，没必要和她多废话。
“我希望……姐姐能够说实话呢……”
织的胸口剧烈起伏，强忍着杀意，死死的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
“我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让我不杀掉你的理由……
可只有织自己知道，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浇灭对爱丽的杀意，她讨厌背叛，讨厌抛弃，讨厌自己信任的在她背后捅刀!
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无数道嘈杂不清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语，述说着憎恨，杀意，凄凉，悲痛，绝望，催促着她杀掉，毁掉眼前的人。
无论如何都要杀掉……
不管她什么理由……
可是任务……
组织交代下来的任务……
要我救下这个叛徒。
当初织接到杀掉爱丽的命令有多兴奋，现在就要多狂躁。
偏偏自己还无法拒绝。
她又矛盾，又期待她所说的理由。
为什么？要丢下她。
看着她挣扎的样子，爱丽最终缓缓道来。
“还记得你小时候你时长和我说，你能听到那些声音，你说你很害怕，但只要有我的命令，你就不会感到迷茫，你说我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是对的。”
“你什么意思？”织僵硬的转过头，空洞的眼眸望着还在浅笑着的爱丽。
爱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着。
“如今的你还会在意那些声音吗？你讨厌的是我，还是血族？”
“你想要杀的是我，血族？”
“你的那些情绪，真的属于你吗？你想知道缇落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反对你参与人体实验吗？你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捅你那一刀吗？”
“为什么那么多实验体就你一个活下来了吗？你的神谕来自那个神明……”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你真的……想知道吗？”
爱丽轻声说着，宛如魔音，一字不差的灌入她的耳中，将少女曾经为了复仇而忽略的细节一一掀开。
她第一时间是感到疑惑，这些简单的问题，有什么值得提问的，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情绪？这当然属于我，我……
下一秒，织的脸上浮想出一抹错愕。
缇落村当初发生的事，是什么事？是大家全都死的那天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对……
她反对那场实验……也只能不希望我变强而已!害怕我脱离她的控制，对!她只是害怕!
织的思绪十分混乱，有些事情的细节她有些分不清了。
织现在的状况被爱丽看在眼里，这些话她早就该说了，如果第一次见面她没有那么疯狂的话，也许还能把一切的一切解释清楚。
虽然不知道她之前那种癫狂的模样去哪了，不过看样子那些话起作用了。
也许，当初如果换另一种不伤害的方式，会不会不一样？
不……也许会来的更快。
想到这，爱丽眼睛暗了下来。
织的神谕太危险了，根本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却偏偏被那些老家伙盯上，不然缇落村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砰!
织一爪子掀开墙面，墙体表面的钻块尽数破碎，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碎石如雨点般溅射到她的身上。
“我再问一次，为什么……当初为什么抛下我!!!”
织几乎失去理智的咆哮，左手臂已经完全怪异化，变成了一支锋利的爪牙，一击打在牢门，铁栏被瞬间切开。
对上织猩红的瞳孔，爱丽思索着她的问题。
为什么，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救你，却只能用伤害你的方式，我没得选，再后来，从佣兵变成刺客，出过大大小小的任务，经历过无数次厮杀，见识过教团的信仰，见过上位者对下层人的冷漠，见识过人性，见过许许多多……
我逐渐麻木了，回想起曾经的自己，那些倒下血泊里的亲人，是为了什么而走上这条路的？她想不起来。
直到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跌跌撞撞的闯入她的世界，笨拙的浇灌那颗快要死去的心。
她仍记得，慕雨所妄想中的未来。
不在为了琐事缠身，也不用在经历人情冷暖，在一个乡村的角落，在一处麦田，吹着晚风，和爱人牵着手，看着夕阳。
……
“一开始是为了救你，可我太弱了，只能选着用伤害你的方式，可惜你最后没听我的话，而现在……”
“我厌倦了……”
“……”
“……”
沉默，然后是更漫长的沉默，随后织突然大笑起来。
她笑的很凄凉，很愤怒，一下哭一下笑，疯癫的样子如同一个十足的疯子。
“爱丽，那些事，你真的很残忍。”
“够了……你的理由……我不需要了。”
她越过断开的铁栏，来到了爱丽面前，将利爪举过头顶。
眼中除了冷漠，再无其他情绪。
被阴影所笼罩，爱丽仿佛知道了结局，于是缓缓闭上双眼。
泚!
血肉在空气中炸开。
悬挂在她头顶上的利爪没有落下，一温热的液体溅到了爱丽满是血污的脸蛋。
熟悉箭矢，贯穿了织的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