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当今太子的胞弟,先皇后所生。我打记事起便未见过母后。
听宫里的老太监说我与母后的眉眼处是极像的。
我日日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实在想象不出母后是什么样。哥哥比我年长几岁,他一定是见过母妃的吧!
看着其他兄弟下了学堂,宫里的娘娘们便会去接他们回宫。
哼,我才不羡慕呢,我皇兄可是太子殿下。我迈着两条腿向东宫跑去。
身后的仆从迈着快步在后头追赶。
可每到宫门前都会有几个讨人厌的小太监拦着我,今日却只有一个面生的小太监。也许是刚入宫不久
“七殿下您快回宫里去吧”
他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
“还真是不巧,太子殿下前不久被陛下传唤去殿前侍奉”
“如果哥哥不是太子是不是就可以陪着我了?”
小太监吓得捂住了我的嘴
“殿下,此话万不能让旁人听见,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那我就在这里等哥哥出来”
如今正是酷暑,赶上了艳阳高照的正午。寻常人站一会便受不了,更何况一位娇生惯养的小皇子。
我硬生生地在宫门口站了两个时辰,感觉口干舌燥,眼皮就要打架了。
我舔了舔唇瓣,垂眸之际瞥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宫里能穿明黄色的只有两位,这让我兴奋地抬起头来。
“太子殿下安”
“皇兄!”
我刚扑进颜子朝怀中就被随行太监拉了出去。
“使不得,使不得”
颜子朝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生的是极好的,宛如天上的那轮明月一般,如果让我形容的话,那就是比雪山中的白狐还要美上三分。
一双狐狸眼看谁都是含情脉脉,我喜欢被皇兄看着,也不对,哥哥怎样我都喜欢。
“太子怎么还在宫门口?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
不知何时宫门口乌泱泱地站了一大片宫人,有我的贴身小太监,有皇兄的,更多的是这道声音主人的宫人。
“参见皇后娘娘”
步辇上的美艳贵妇人摆弄着自己艳丽的指甲,丝毫没有要让我们起身的意思。
跪了足足有一刻钟,膝盖隐隐作痛时才听见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都起来吧”
“谢母后”
她是尚书之女,朝堂之中她的母家一家威望极高,能与之抗衡的也只有那远在边疆,手握兵权的小皇叔,颜迟野。
听宫里的老人说丞相得到了一份密函,以此来换取后位,父皇许了云贵妃后位,却也只许了后位。
我站起来时双腿有些发软打颤,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皇后的目光并没有在我身上停留多久,似乎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也是,我怎么看都构不成威胁,成不了大器。
没有母妃,除了哥哥什么都没有的七皇子,平平无奇的皇子在皇宫中就像跌入海洋的水滴一般渺小。
她自然是不会将我放在眼里的。她要做的只有把颜子朝从太子的位子上拉下来,扶持她的儿子上位。
如果一个有谋反之心的世家同时出现了皇后与太子,那么那把龙椅怕是就要改姓云了。
远处急急忙忙赶来的小太监附耳在大太监耳旁轻声说些什么,大太监又禀告给皇后。他们一行人又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颜子朝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即刻会意。
我向颜子朝作揖告别,擦肩而过时,皇兄悄悄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我攥紧了它,藏入袖中。
等我回到殿中时衣衫已然被汗水打湿。我坐到桌前展开了那张纸条
上面只有短短的两行字
“草原使者不日进京,宫中万事小心”
我看完后沉默地将纸条置于烛火之上,燃烧殆尽。
外祖年事已高,已然告老还乡。朝廷之上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文官以云丞相为首,武将以皇叔等人为首。只要皇位还没传给皇兄,那么谁都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
我当夜入了一梦,梦中有一瑶池仙女,眉眼细看倒是与我有几分相似
仙女有些疯癫,她发髻凌乱,嘴里不知在呢喃什么
“颜迟戎你好狠的心啊……”
说着便向我扑来掐住我的脖颈,仙女似乎受到了惊吓,又松了手
“你不是颜迟戎……你不是颜迟戎,你是谁?你是谁?”
我再次醒来时衣襟已经被汗水浸湿,着实吓出一身冷汗
今日不用去学堂听先生授课,宫里最近很是热闹,是我的小皇叔要回来了。
我正是贪玩的年纪,便一路溜到一处偏僻的宫道。
这里原先是有一处狗洞的,后来被宫人填补上了。
得幸墙旁有一棵玉兰树,我顺着粗壮的树干向上爬去,,踩在树枝处就向下跳去。
往常颜子朝都会在宫墙外接住我,以防我摔个狗啃泥。
可如今他成了太子,偷偷出宫二人行成了一人行。
我一直很馋城西那家烧鸡,外焦里嫩,色泽金黄,看一眼口水就要流下来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然就会被察觉出端倪,我抬起脚就往那家铺子赶去。
万幸我赶到时老板刚出摊还未排起长队。
我向老板要了两只烧鸡,我要带回去给颜子朝尝尝。
我又被街边的小贩吸引了注意,那是一家泥塑娃娃,我一眼就相中了那只泥塑狐狸。感觉和颜子朝很像。他会喜欢的吧。
狐狸其实并不精致,但又没那么粗糙,普普通通。
我回宫途中撞到了人,万幸泥狐狸没有磕碰。
“抱歉”
我向那人道了歉留了银两便转身离开。
等回到宫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别在腰间的玉扣在拉扯间落下了。
我想到了那位与我相撞的人,也许是在那时候掉的。玉扣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却也是皇家御赐。
背面刻有一个暮字,要是让有心之人捡去也够我不如意一阵。
颜迟野蹲在街道处捡起来那枚平安扣收入怀中。
看着被强塞进手中的银两忍不住轻笑两声。
我那许久未见的小侄儿居然会为了烧鸡偷跑出宫。
连这等贴身物也能丢,还真是不长心,想罢又朝随行侍从挥了挥手,侍从牵来一匹马。
颜迟野侧身上马,由着随从牵马朝王府方向走去。
我趁着四下无人翻进了颜子朝的寝宫,将那只烧鸡放置桌面。
今日不用上学堂,他如今不在寝宫会在哪里呢?
我这般想着竟没有注意到寝宫的门被打开,门前站着一个人。
杏黄的衣衫上用上好的金丝线绣着四爪蟒纹,系着的是顶尖好的镶着金边的蟒皮腰带,腰间挂着一条墨色玉璧 ,奢侈至极。
我记得他以前,并不喜欢黄色。
“你来这作甚?”
“哥哥我给你带了……”
颜子朝与我同时出声,双方皆愣了几秒。
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间,竟是连寝宫都来不得了
“哥哥……?”
颜子朝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用那略带薄茧的食指拂过我的唇瓣。
我还未来及思考就被堵住了话匣
我的理智战胜了心中的那股异样,在喘不过气之时伸手将颜子朝推开
“你这是做什么?”
颜子朝愣了一瞬,又伸手将我环在他的臂弯中。
“对不起。”
“哥?”
颜子朝拉着我去了东侧的昭阳殿,这是母后生前的宫殿,自打母后死后便被父皇封了起来。
如今算来,竟有足足十二年未有宫人踏足了。
“哥哥这是做什么?”我发出疑问
颜子朝只是看了我一眼,未曾说话,只是眼底更加猩红,握着我的手更加用力。
颜子朝带我去了昭阳殿中的一座假山后,我心头的疑问愈加强烈。
“你没事吧……?”
我这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他这脸颊可疑的绯红,和他颤抖的身体怎么可能没事!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
饶是再没开过荤也是看过话本的,话本中的是一对男女,从未有过两个男人
……
和话本一切都一样,却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夏季的炎热并没有照到昭阳殿,就像这个见不得人的午后,无人知晓。
这种事若是让人知道,那必然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哥哥?”
“我不是……我才不是你皇兄……”
我感到颈肩处一片湿润,回头望去他竟然哭了!
分不清是报复是亲吻。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到寝宫的,一切都仿佛一场梦。
无人知晓在那座无人的宫殿,燥热的午后
听宫里的奴才说,是我中暑晕在宫道处被颜子朝扛回来的。
编的倒是像模像样。
只有我知道,身上的一切痕迹都做不了假。
再次见到他是在傍晚的宫宴上,为了庆祝皇叔得胜回京。
宫中到处都流传着有关他的故事,一岁识字,五岁成诗,七岁时便在骑射颇有造诣,十岁在京中同辈再无敌手。
后来不知怎的,竟主动请缨去了边疆,退出了那场纷争。如今算来他也不过二十,入军营竟已有八年之久。
皇叔是皇爷爷的幺子,我也是父皇的幺子。这倒是为数不多相似点。
父皇如今已快要不惑之年,这么算来皇叔应当是皇爷爷的老来得子。
颜子朝在颜迟戎下侧的位子上坐着,端端正正,不看我一眼。
应是有些羞涩
我这般想着,便不再注意他那边,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也错过了颜子朝抬头望向自己的眼神。
“陛下万安。”
闻声望去,是晌午撞到的那个男子。
他是,颜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