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星白流注意到西格莉娅的一瞬,阿芙萝拉清楚地捕捉到了那副夸张表情的细微变化。
震惊、呆滞、不可置信、紧张,但仅仅只是一瞬,这些情感变化便再次被夸张的笑脸所代替。星白流很自然地弯腰上前,轻轻抚摸着西格莉娅的头顶,像是和粉丝亲切互动的职业偶像那般用肢体动作蒙混过关,不由分说地将西格莉娅当做了她远在异国的粉丝。
很怪,实在是很怪。关于西格莉娅,星白流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她选择了隐瞒。阿芙萝拉微咬着下唇,星白流却已带着西格莉娅迈着夸张的步子向东乡平八郎铜像处走去,她们好像很亲近。阿芙萝拉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妹妹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如此亲近,即使是一同将她从雪原中救出的少校,自家妹妹也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却在刚刚认识的情况下对星白流表示出了相当的亲近,这实在是反常。
一定要找机会向星白流问明白。
“喂,扎伊切克同学,再不跟上我们就走远啦~”
不远处,星白流正一边牵着西格莉娅,一边摆出夸张的挥手动作向阿芙萝拉示意。
阿芙萝拉小跑着跟上星白流的步伐,古铜色的东乡平八郎塑像已然不远,塑像一旁的防波堤上,一个蓝短发黑夹克的女人正安静地眺望着海,指尖夹着的香烟一点点地燃尽,烟灰落进大海。星白流蹦蹦跳跳地向她跑去,
“星姐——”
星白流像是一只欢脱的小猫,三两步跳到了女人身后,女人却不理会她,径直走向阿芙萝拉与西格莉娅。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神恩教会学园三年级部班主任御币岛星尘,今后会经常和你们见面的。”
御币岛星尘用的是俄语,她的俄语出乎意料的好。她的夹克胸口一样缀着骑士团的八角十字徽章,她是三颗银花的C级骑士。
“我是阿芙萝拉·扎伊切克,旁边的是我妹妹西格莉娅·扎伊切克”
阿芙萝拉向御币岛星尘颔首致意,西格莉娅也跟着有样学样。御币岛星尘爽朗地笑了笑,拍着阿芙萝拉的肩膀站在她的身旁。
“以后行礼就免了,私下里跟流一样叫我‘星姐’就可以了。当然公开场合,你们还是要尊重一点,叫我‘御币岛老师’比较好。”
御币岛星尘意外地没有架子。
“那个元气笨蛋是星白流,你们的前辈,现在是学园的教师,你们日后跟她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平时叫我前辈就好啦。”
星白流还是和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御币岛星尘的身边,御币岛星尘似乎早就习惯了她,只是一手推着她的脑袋,像是驱赶碍事的小猫一般把她赶到一旁,任凭她嘟着嘴巴装模作样地撒娇打闹。
“她一直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一声汽笛打破了星白流的吵闹,阿芙萝拉向海面望去,那毫无疑问是一艘武装战舰,外形像极了二战时期的老式驱逐舰,只是舰体和武备在战后的数十年里经历了无数次改造和翻新。在舰桥上,一面红底白色八角十字的骑士团旗正迎着海风飘摇。
“接我们的船来了。”
“上船?您是说这艘正在靠岸的军舰?”
阿芙萝拉有些不可置信。这里是横须贺,离这里不远就是东京。在东京湾内存在着一艘全副武装的军舰,这种荒唐事情阿芙萝拉想都不敢想。
阿芙萝拉望向御币岛星尘,而御币岛星尘只是耸耸肩,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模样。
“就是那艘。那是我们学园拥有的远洋游轮,是艘老船,战争结束以后作为赔偿品本来应该在夏威夷坐沉。学园把她买了下来当远洋船用,舰名也没有换,还叫凉月号。”
“可是我看到了舰炮、密集阵还有舰尾的武装直升机。”
“她就是游轮,是登记在册的游轮。”
“不会被查吗?”
御币岛星尘低声笑着,她点起一根烟,又抽出一根递给阿芙萝拉,阿芙萝拉摆摆手,有些哑然。回想起一路的所见所闻,埃德蒙多维奇大将、渗透进空天军的骑士团员、接送她们的海自军官,自由进出的航空基地······即使御币岛星尘和星白流给她的感觉再亲切和蔼,可一旦细细打量起背后的骑士团,阿芙萝拉就感到一阵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就好像是在凝视冰山,哪怕海面上裸露的部分在阳光下洁白晶莹,但海面下隐藏的部分却让人脊骨生寒。
“走吧,我带你们上船。”
在御币岛星尘朝着横须贺海军基地的大门走去,阿芙萝拉牵着西格莉娅,快步追上了御币岛星尘和星白流的脚步。门口的白人士兵像是习惯了御币岛星尘的出入一般,也不阻拦,而是默契地打开了大门的门禁。御币岛星尘冲他笑笑,随手从怀中摸出一包“特醇七星”香烟抛给了士兵。士兵一把接过香烟,从警卫室中搬出一个纸箱,印着基地俱乐部的标志,里面装满了黄澄澄的细支啤酒。
阿芙萝拉打眼一看,墨西哥产的Corona Extra,在俄罗斯的年轻人中也很受欢迎,特别用途机动队的小伙子们也有的爱喝这款口感清冽的酒,配上柠檬,抓一把雪,冰凉微苦的口感很招人喜欢。
“拿好。”
御币岛星尘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向了星白流的屁股,迫于淫威,星白流乖乖地抱起了重重的酒箱。阿芙萝拉可不多话,她只是细细地打量起本该属于机密的美国海军基地,路过舰队俱乐部时,三五成群的年轻小伙子们还冲着阿芙萝拉吹口哨,驻扎于此的士兵们似乎早已习惯有人进出。
在码头,“凉月号”的舰员早就在甲板上列队等候。阿芙萝拉望向一名名如松树一般挺拔的舰员,那些舰员无论是从仪态、体魄还是肤色来看,毫无疑问都是习惯于搏击风浪的职业水手。舷梯两侧的舰员们手中还握着步枪,从眼神和姿势来看都经过严格的训练。
走上舷梯,阿芙萝拉和御币岛星尘在舰艏并肩而立,星白流很有经验一般径直把西格莉娅带到了船医室。毕竟是旧式军舰,这艘船开动起来后的防颠簸功效并不太好。凉月号鸣起一声长笛,舰员们小跑着回到各自的位置,这艘旧日军舰缓缓地开动了。
“学园到底在哪?什么来头?”
“你想听?”
御币岛星尘开了一瓶酒,递给了阿芙萝拉,阿芙萝拉顺手接过,仰起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御币岛星尘笑笑,抿了一口酒,仰头吹着海风。
“我们要去猿岛,学园就在那里。”
“猿岛?”
“就是那儿——”
顺着御币岛星尘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座被森林覆盖的离岛,放眼望去尽是莽莽榛榛的绿。离岛的边缘是一抹月牙形的暖黄,飘着彩旗,大概是个海滨浴场,海滨浴场一侧的码头修整完备。海滨浴场和山林之间的连接带留着红砖水泥修葺而成的永固工事,山顶之上亮着灯塔。
“说说你的看法。我知道你的来路,临场的情报分析对你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吧?”
“从直接观感来看,我看见了半掩埋式永固掩体、机枪射孔、海军固定炮遗迹和连接山体与滩头的坑道;山体的植被覆盖率很高,这是天然的遮蔽物;码头的人为开凿痕迹很明显,加上可以容纳这艘驱逐舰,我判断这座岛屿应该是从前的海军基地。”
“还有呢?”
“半掩埋掩体和坑道有人为的维护和加固痕迹,应该还在使用中;灯塔顶加装了固定式高射装置,说明目前该岛的所有者仍然没有放弃该岛的军事利用。海滨浴场上没有正在休闲的人群,因此判断海滨浴场应该是岛上某人群聚集地的配套休闲设施不对外开放。环岛修筑了柏油公路,路基垫的很高,可能是为了通行某种重型机械车辆,由此我判断该岛上应该存在某种保持了武装力量的人群聚集地。”
“不错,不愧是军情局的王牌特工。”
御币岛星尘鼓了鼓掌,阿芙萝拉的表现令她很满意。
“学园始建于1946年,战后,骑士团随着盟军进入了日本,掌握海军的旧宫家闲院家将猿岛移交给骑士团办学。猿岛从前是横须贺镇守府的补给基地,生活与训练设施完善,自办学以来骑士团又不断扩建,对外宣称为精英选拔制的私立教会高中,你们所有人,都将是学园高中生的身份。顺便一提,学园的通用语言是日语,但其他语言也被允许使用,虽然日本人居多,但来自己不同的国家的教师和学生也不少。”
“入学的学生都是什么人?和我一样,从军队和纪律部队中选拔的适格者?”
“那得看是哪一个年级了,学园共有三个级部,其中一年级部大多是学园收留的孤儿,大多是非人种族犯罪案事件的幸存者,他们会在学园接受最基础的教育,适格者会升入三年级部或二年级部。”
“二年级部大多是各有培养合约的政府派出的受训学员,大多是军人、警察或者特工。他们在接受完训练课程后会被送到骑士团各作战单位配属的战斗连队,他们大多没有神赐能力,往往在结束任职后便会回到自己的母国,成为骑士团和政府的牵线人。”
“至于你和你妹妹将要去往的三年级部——三年级部大都是从各合约国家挖掘的精英,或者是由神赐能力传承的骑士团成员的后代,以及从民间挖掘的天赋者,三年级部的毕业生最终都会成为骑士团的正是成员,也是作战的主力。”
“作战的主力?”阿芙萝拉浅浅地蹙了一下眉。
“没错。拥有神赐能力的天赋者本就屈指可数,有时候就算是神赐骑士的后代也不一定会有神赐能力,像拥有你和你妹妹这样较强的神赐能力的天赋者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你们运气不好遇上了非人类种的频繁暴动期,甚至连你们这些刚入学的新生也要投入战斗——毕竟,对于骑士团来说,天赋者可是极其珍稀的战略资源。”御币岛星尘眼睑微垂,又抿了一小口酒,“你们在校期间学园高层也会定期给你们派发一些实习任务,别太担心,会有教师带着你们一起。”
“姐姐……”
西格莉娅忽然从一旁扑了过来,搂住了阿芙萝拉的胳膊。
“你妹妹一直吵着要找你。”跟在西格莉娅身后的星白流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看着面前形影不离的姐妹二人,御币岛星尘站起身,放下了手中的空酒瓶,将视线移向了已然近在眼前的猿岛:“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要开始学习如何运用你们所拥有的那种可以对抗非人类种的力量了,希望你们能尽快适应学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