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学园长的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阿芙萝拉望着走廊尽头渐行渐远的暗红色身影,不自觉间攥紧了拳。
莉莉娅在课堂上讲的东西像一根刺,深深地刺进了阿芙萝拉的心里,哪怕不去想它,这根刺也会在放松下来的瞬间忽然扎到心中柔软的地方。
恐怕那个魔王与圣女的传说不只是莉莉娅的道听途说。她不会老去,容颜也不会改色,如果她就是那个传说的亲历者呢?
如果她就是那位销声匿迹的白骨魔王呢?
如果莉莉娅·西尔维娅和莉莉娅·安娜西莉雅丝·拉萨姆博是同一人呢?
拉萨姆博的银发红眼特征、左手小指的蛇眼石尾戒、不离身的黑白双剑,还有莉娅遇袭时哪天晚上她展露出的六翼黑羽······种种的证据都在导向一个结果,这位神恩学园长,骑士团的“执剑人”,她就是那位销声匿迹的魔宴公主。
可是在她的身上阿芙萝拉感受不到任何的恶意,她对人类、如此多的人类,却连血族基本的吸血欲望都没有。明明对她而言,这间封闭的学园只能是她自由取餐的自助餐厅······
可偏偏莉娅却和学园长如此相像。如果怀疑学园长的话,那么莉娅······
啧。
“三奈,灵均,阿青,下课了替我陪莉娅回去。”
把妹妹交代给星火寮的室友们,阿芙萝拉拔腿追了出去。
“学园长!”
阿芙萝拉喊住了步子匆匆的莉莉娅。莉莉娅回过头,阿芙萝拉清楚地瞥见了她眼角的泪珠。她的领口被落下的泪珠沾湿了,像是开了一朵深红的蔷薇花。
“怎么了?”
莉莉娅抹了抹眼角的泪,挤出一副勉强的笑容,她尽力地克制住了心中翻涌的情绪,她总是这样,把从容和悠游的一面留给她的学生们。她是一只踽踽独行的猫,在自己的小窝外会时刻保持优雅。
“学园长······我有些问题想问您,可以耽误一点时间吗?”
见莉莉娅这副模样,阿芙萝拉也不知道该不该缠着她问。
“关于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在这里给你答复。”
“关于我的妹妹······”
“西格莉娅她有什么情况吗?上次袭击的后遗症?还是······”
阿芙萝拉摇了摇头。大概莉莉娅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她想蒙混过关,这更加深了阿芙萝拉的疑虑。
莉娅的事情······就这么不能被拿出来说吗?
还是说她的身份已经敏感到连自己这个关系者都不能知道吗?
“那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案。”
莉莉娅盯着阿芙萝拉的眼睛。
“我还没有确认你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什么准备?
“我时刻都在准备着——”
“你什么都没准备好。”
莉莉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阿芙萝拉的话。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说你做好了准备,啧。”
莉莉娅皱起了眉。
“你都不知道你会面对些什么······与其知道了后做胆小鬼,不如就这样糊涂地过完在学园的日子。”
莉莉娅的尖牙咬住了唇。
“至少在学园里,没有人能威胁到你们。”
莉莉娅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走了,阿芙萝拉还想追上去,楼梯的拐角却伸出了一双手拉住了她,阿芙萝拉想挣脱开来,那双手却越抓越紧。
是星白流。
“流前辈!”
阿芙萝拉有些恼怒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偶像,可星白流这回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装腔作势,她的手越抓越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意味。
“莉莉娅她现在是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的。”
“至少,至少让我知道我的妹妹——”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星白流用力地甩开阿芙萝拉的手,她轻笑着,那双竖瞳却透过墨镜片死死地瞪住了阿芙萝拉的眼睛,那眼神看得阿芙萝拉有些如芒在背,太阴冷了,就像蛇一样。
“如果我说,你知道了那些事情,然后让你一个人同时去对抗魔宴和骑士团两边,你能撑得住吗?”
“我······”
阿芙萝拉实在说不出去那句“我能”。
“莉莉娅现在就在做着这件你做不了的事情。相信她吧,她不会伤害你,还有你的妹妹。”
对抗魔宴阿芙萝拉可以理解,可是骑士团······为什么要对抗骑士团······
大家不都是骑士团的一员吗。
“你觉得骑士团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星白流的问题让阿芙萝拉语塞。
骑士团是什么样的存在?不就是对抗非人类种入侵,保卫人类的人类英雄的组织吗?
大家不都是怀揣着保护某样东西的心来到这间学园的吗?
可是······
“阿芙萝拉,这个世界不只是你看到的那副样子。我见过太多了,高尚者以高尚的名义裁判无辜的人,邪恶者用邪恶的力量拯救昔日的敌人,我见过想将荣光变成统治世人的工具的英雄骑士,我也见过背负着旧日罪孽而守护人类的卑劣血族。力量、权能、财富、美色······这些东西太诱人了,它会让很多人忘掉从前的誓言和肩负的使命,他们会不择手段,然后终有一天将剑挥向自己的同伴。斗争的漩涡如影随形,骑士团也不例外。”
一口气把想法说了出来,星白流拍了拍呆愣着的阿芙萝拉的肩。阿芙萝拉还没有做好准备跨过这条门槛,而在那之前,有人会替她挡在门前。
“等到莉莉娅觉得你做好准备的那天,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咀嚼着星白流的话,阿芙萝拉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海滨的月牙沙滩。因为不是休息日的缘故,沙滩上的人很少,阿芙萝拉在海堤上坐下,望着对岸,她拧开了一瓶波子汽水,仰着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但波子汽水的凉爽也解不掉她心中的苦闷。
要是有酒就好了。
可学园商店里的酒精饮料不对学生销售,她无能为力。
就好像一群人自说自话地认为她没有做好所谓的“准备”,但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向她们证明自己的决心都是奢望。她们把所有事情都规划的明明白白,但偏偏不让当事人知道一丝一毫。
“喂,傻坐在这里干什么?今天可不是休息日吧。”
阿芙萝拉转过身,看见七宫把一瓶格瓦斯抛了过来。廉价的塑料瓶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瓶身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掌纹爬行。这是在西伯利亚的基地商店里经常出现的那款廉价品。小麦香精的味道总是让她想起靶场铁锈的味道。
这个永远穿着战壕大衣的女人正倚在棕榈树上,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未点燃的香烟。
远处的海平线正在吞噬最后一缕阳光,防波堤上的探照灯突然亮起。七宫的大衣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把马卡洛夫手枪的象牙握把。
“谁欺负你了?怎么不去找星尘,那家伙,最喜欢给别人出头了。”
七宫在阿芙萝拉的身旁坐下,她掏出一个银扁壶,壶身布满划痕的双头鹰徽章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八角形的壶盖像极了某种老式的监听设备,她拧开壶盖时,桦木焦香立刻撕开了潮湿的空气。是伏特加,这个味道阿芙萝拉再熟悉不过了。
“相当有年头的斯米诺——我的战利品,不过今天不能给你尝尝,学园可是有规定的。”
海风吹起了战壕大衣高高立起的衣领,露出里面黑色的高弹力背心,锁骨下方狰狞的灼伤暴露在暮色中,仿佛有人用焊枪在皮肤上刻下地狱图腾。
“七宫姐。”阿芙萝拉轻声开口,“你是怎么看待骑士团的?”
“骑士团?真是个好问题。”
七宫仰头灌了一口酒,她黑色的碎短发被风吹起,她擦了擦嘴角的酒液,侧着身望着阿芙萝拉的眼睛。
“你是三年级部的吧。”
“嗯。”
“三年级部只有你们一个班,一届也就不到20人的样子。你们的每一个人都是被精挑细选过的天才,有的人甚至来到猿岛的时间比我都长。但一年级部和二年级部呢?他们有多少人?我想你大概也是见识过的。他们的神赐都很弱小,有的人甚至干脆就没有神赐,他们在这个学园待上几年就会被送到各个支部分部,然后在某次行动中死掉。若干年后他们的孩子又会被送到学园,重新走一遍父母的老路······”
“骑士团一直都是靠着这样的方法运行下去的。你说,和把你们这群人送进少年军校,然后又送上战场的那群家伙有什么区别?”
七宫醉了。
“抱歉,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你就当是醉话吧。”
七宫瞥过了脸,阿芙萝拉清楚地看见了那副拧着眉的愤恨表情。
“过几天我要作为分部的执行专员去出一趟任务,星尘应该会带你们去观摩。等任务结束,我们找个休息日,去新宿好好喝一顿。”
七宫伸出了拳,阿芙萝拉轻轻地同她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