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光幕遮盖住仓库的出口,芙蕾德利嘉振起了羽翼。
“碍事的家伙都走了。”冈特雷·拉萨姆博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现在没人打扰我们共度良宵了,魔女小姐。”
战锤与刺剑相撞发出“当啷”巨响,芙蕾德利嘉凶猛的攻势在红与黑的火焰交缠中瓦解。芙蕾德利嘉摸了**口,胸口破碎的蕾丝布料下,苍白的肌肤渗出细密血珠,在月光中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晕。若非她及时撤步,这暗藏的一刀恐怕早就划开了她的胸膛。。
“真是令人惋惜的贫瘠啊。”冈特雷的舌尖扫过獠牙,瞳孔里流转着熔岩般的赤红,“像你这样美丽的容器,本该盛满甘美的——”
话音未落,短刀已划破月色。芙蕾德利嘉旋身避让时,刀锋挑断的睡裙下摆如凋零的昙花瓣飘落。她赤足踏过满地玻璃碴,足弓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中凝成红宝石,每一步都绽放出猩红的曼陀罗。
“啧。”
战锤是吸引人目光的佯攻,真正的杀招是藏在暗处的短刀吗。
芙蕾德利嘉暗忖着,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冈特雷隐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左手。
“我要撕开你的胸膛,把你的肋骨一根根拆掉,然后看看你的身体里那颗跳动着的心脏到底是人类的,还是血族的。”
冈特雷纵身越起,一团血红凝结在他的锤头,化作血色的瀑布一般飞流直下。
"喀啦——"
冈特雷的战锤擦着耳际掠过,将生锈的龙门吊砸成两截。芙蕾德利嘉嗅到锤头萦绕的腐臭气息,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骑士曾惨死在锤头之下,战锤划破空气的音爆像极了无数亡灵的惨嚎。
“多么美妙的腰身啊,魔女小姐。”
芙蕾德利嘉旋身避让,刀锋挑断的裙摆如凋零的昙花瓣飘落。她后撤时踩到黏腻的血浆,这个破绽让冈特雷的锤头重重砸在左肩。骨骼碎裂的脆响中,她想起十岁那年被钉在巴伐利亚古堡墙上的雨夜——同样的剧痛,同样的血腥味。
“太美妙了魔女小姐,你的身体简直就像是艺术品——”
赞美的话一句句地从冈特雷的口中吐出,但他的攻势也越来越凌厉,又是“当啷”一声,芙蕾德利嘉的剑被一锤砸成了两截。失去武器的芙蕾德利嘉跳上了货柜,她猫一般地蹲伏下来,血红色的眼瞳里仿佛闪着幽邃的光。
“应该走远了吧。”
芙蕾德利嘉解开了遮住仓库的血色光幕,大片大片的月光骤然闪耀着,她在月色下起舞,纷飞的银发在月光下闪耀,她脚尖所至随处开起了瑰丽的蔷薇花。她翻起手腕,手环上的银色剑匣自弦月而坠,屏风一般展开,一柄猩红色的长剑赫然出现在芙蕾德利嘉素白的小手上。
“那股气息······是神代留下的东西吧。”
冈特雷不自觉地拉开了和芙蕾德利嘉的距离,那把剑给他的感觉很危险。
骑士八大美德——牺牲。
他忽然想起了那把剑的名字,那把剑是神代的遗物,也是骑士团的八柄圣剑之一,剑的主人从来只会来自马耳他的圣殿。
“巴伐利亚的不详之剑······哈哈,原来是你啊。真是讽刺啊,堂堂的圣殿骑士,居然是个流着血族的血的杂种。”
月光下冈特雷·拉萨姆博笑的张狂,他像个小丑一般张开双臂,却又忽然像个绅士一般弯下了腰。
“是我太小看你了啊魔女小姐。”冈特雷忽然收敛起笑容,他眼中的灼热在一瞬间衰退,留存下的只有浓烈的杀意,“魔宴同盟第一席,拉萨姆博氏子爵,‘铁幕’冈特雷·拉萨姆博,记住这个名字。”
“我没有义务记住将死之人的名字。”
芙蕾德利嘉屈膝撇剑,一手牵起破碎的裙摆,月光般皎白柔和的面庞冷的像是钢铁。
“圣殿第八席,芙蕾德利嘉·冯·维特尔斯巴赫。”
朱唇轻启,猩红色的眼瞳里仿佛有火在燃烧。
如瀑的月光倾泻而下,在满地玻璃碴上折射出破碎的银河。芙蕾德利嘉的赤足踏过血泊,足弓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中凝成红宝石,每一步都绽放出猩红的曼陀罗。她破碎的蕾丝睡裙在夜风中飘摇,像只垂死的黑蝶。
芙蕾德利嘉踩着花藤跃空,她扇起羽翼低低地滑翔,剑锋划过地面,混凝土缝隙里突然钻出血色蔷薇。这些诞生于月光的异种植物疯狂生长,藤蔓缠住冈特雷的脚踝时开出人脸状的花朵,无数的尖刺刺入他的皮肤,那种稀碎繁杂的痛感就像火蚁在咬。冈特雷痛苦地吼叫着,猩红色的剑刃划过了他的胸膛,锯齿割裂了他的胸口,露出森森的肋骨。
芙蕾德利嘉滑翔的身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用剑强撑着身子,贯穿胸口的短刀偏上一丝便会刺中她的心脏。若非拉萨姆博的血脉赋予的坚硬身躯,这一刀便会要了她的命。
强行压下喉咙里涌上的血,芙蕾德利嘉哑哑地笑着。
有多少年没有陷入这番绝境了呢?
芙蕾德利嘉想起了新天鹅堡幽暗的地牢。好像自从爬出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后,她再未经历过这种十方绝境。
这种濒死却又死不掉的感觉真令人讨厌。
“你真的很强啊,魔女小姐。”
脑后传来了冈特雷赞叹的声音,芙蕾德利嘉挣扎着想要迎战,可她的手却颤抖的握不住剑,叮铛一声,“牺牲”摔落在地上,芙蕾德利嘉无力地半跪着,她直不起身子来,破碎的银发在海风中摇曳,像是一捧随时会凋谢的银白蔷薇。
“三百年,整整三百年,还没有人能把我伤成这样。”
冈特雷的胸膛被“牺牲”划开了一条豁口,虫子般的血肉在疯狂地蠕动着,肋骨的缝隙间可以窥见深黑色的心脏在有力搏动。芙蕾德利嘉的剑再深几寸,他的心脏也将被锯齿碾碎,可惜芙蕾德利嘉站不起来了,这场战斗的胜利属于他。
战锤砸中了芙蕾德利嘉的腰身,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脊骨断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手指,冈特雷的皮鞋鞋跟像磨盘一样碾在了芙蕾德利嘉的手指上,她的手指根根断裂。冈特雷的血眼像是玩弄猎物一般望着芙蕾德利嘉,他期待着少女的绝望和惨叫,但芙蕾德利嘉的坚忍却超乎了他的预期,她只是咬着嘴唇,即使脊骨被打折、手指被踩断、膝盖被捏碎,她也一声不吭,那双红眼里满是决绝和凶狠,她的眼神就像狼,只有复仇,没有恐惧。
“我说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做的。”
冈特雷抓住芙蕾德利嘉的额发,像是把玩布偶一般随意地提起,芙蕾德利嘉的颈椎被拧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只要冈特雷继续用力,她的脖子就会被拧断,可即使这样她也不会死,她是“受诅之子”,同血族一样,只要心脏不停跳,她就永远不会死。
“啧。”
可他等到的只有芙蕾德利嘉的沉默和“啧”声。他恼怒地把手中的脑袋向下砸,一下,两下,三下,可即使满脸鲜血,鼻梁粉碎,那双红眼却依然闪亮。
“无聊。”
冈特雷玩厌了,他松开芙蕾德利嘉的头发,却瞥见了仓库血池中苏醒爬起的赤身女人。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弯成了勾,朝着血池里新生的血族招了招手。
“喂,新人,杀了她。”
冈特雷像拖着一块破布一般拖着芙蕾德利嘉,他一步一步走向血池,女人也一步一步走向他,他知道那个女人,那是个骑士,让堕落成血族的骑士去杀掉一个拥有血族血统的骑士,没有什么别这件事更有戏剧感了。
“如您所愿。”
女人恭顺地低下头,那副模样冈特雷满意极了。
冈特雷一把把芙蕾德利嘉扔进了血池,女人低下头,望向那副被折磨地不成样的熟悉脸庞,沉默地咬住了牙。
“杀了我吧,七宫教官。”
女人俯下身,听见了芙蕾德利嘉细弱蚊蝇的声音。
她挣扎着举起那双血肉模糊的手,重重地捶在了胸口,仿佛在说,朝这里打,别失手。
女人想起了多年以前课堂上那位个子矮矮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黑发女孩。无论是射击还是格斗,女孩都展现出了极高的水准,后来她才无意地听学园长说起,那个年仅十四岁的女孩是最年轻的圣殿骑士,出身于高贵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是巴伐利亚的小小公主,她的兄姊都是总部的大人物。女孩一毕业就被任命为亚洲支部的支部长,可她没有赴任,而是留在学园做了学园长的秘书官。女人还记得在行政楼与穿着女仆装的女孩再遇时,女孩脸上明艳的笑。
七宫的手指在血池边缘痉挛,她看着芙蕾德利嘉破碎的躯体如提线木偶般站起。月光为她们镀上银边的剪影,恍若歌剧院谢幕时最后的双人舞。
“请多指教,七宫教官。”
女孩伸出了手,七宫也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