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萝拉觉得能看见这笑容便此生足以。
“主人想要点一些什么呢?”身着女仆装的芙蕾德利嘉手持纸笔,微笑着来到桌旁,挂在她脸上温和而又不失可爱的微笑让阿芙萝拉一时间有些错觉,仿佛自己真的是她的主人一般。
“芙蕾前辈······”
让圣殿第八席来给自己服务,阿芙萝拉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阿芙萝拉细细打量起字体娟秀的手作品单,目光停留在用花体字大写加粗的“变好吃的蛋包饭”上。
那是什么东西?
阿芙萝拉高低要尝尝咸淡。
“莉娅有什么推荐的吗?”阿芙萝拉望向妹妹的脸蛋,西格莉娅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她的刷的一下红了起来,手指扭扭捏捏地指向了那个“变好吃的蛋包饭”上。
“姐姐······”
西格莉娅好像羞得要掉小珍珠了。
“哼哼,原来如此。”星白流坏笑着,“看来莉娅酱想向姐姐展示一下新学的魔法呢~”
魔法?
“让蛋包饭变好吃的魔法哦~”
阿芙萝拉狐疑地环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星白流满脸坏笑,芙蕾德利嘉绷着一副扑克脸,莉娅满脸羞红,三奈眼冒星星,而躲在后面的藤原晓则是一脸期待······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阿芙萝拉觉得自己好像掉进陷阱了。
满肚子坏水的星白流肯定教了莉娅一些不对劲的东西。
“变好吃的蛋包饭一份,我知道了,请主人稍等片刻。”
芙蕾德利嘉的纤细手指夹走了品单,阿芙萝拉分明地看见她走到建议搭成的吧台后,撕开咖喱料理包,倒进碗里,然后送进微波炉加热——
这算哪门子的变好吃的蛋包饭,不就是学园超市货柜上随处可见的速食食品吗?
“那个真的算是‘变好吃的蛋包饭’吗?”
阿芙萝拉指指料理包。看在只是作为学园祭的游乐项目,并不做商业用途的份上就不追究星白流那个奸诈的家伙了。
“当然。”星白流故作神秘的微笑着,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让随处可见的料理包也能变得美味——那才叫魔法嘛。”
故弄玄虚。阿芙萝拉不想再理会卖关子的星白流,她的目光转向一旁,那位年轻的圣殿骑士点了杯抹茶拿铁——其实也只是浓缩咖啡液兑水,察觉到阿芙萝拉的目光,她侧过脸,手指晃了晃,像是在打招呼,却好像又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不要尝试窥探她的秘密。
圣殿骑士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那是一帮直接听令于总部的精英,从来只会镇守在各自的防区。
是因为芙蕾德利嘉的负伤吗?不,不像是这样,芙蕾德利嘉就在面前,像个没事人一样,都有闲心帮星白流张罗女仆咖啡厅。
难道是因为冈特雷·拉萨姆博?那个极度危险的血族······
“呐,萝拉酱~”
“喂,喂~”
星白流不知何时坐在了对面。
“抱歉······我发呆了。”
阿芙萝拉学着三奈常做的动作,双手在胸前合十,星白流推了推墨镜,手撑住了下巴。
“所以,说说那天现场什么情况。”
星白流把玩着蜷曲垂下的鬓发,阿芙萝拉有些捉摸不清她的态度。
“是······我被一名血仆突袭,莉娅救了我,然后我们合力把她干掉,之后莉娅就出现了头疼的情况。”
阿芙萝拉偷瞟了一眼跟在芙蕾德利嘉身后的西格莉娅,刻意压低了声音,女仆咖啡厅里喧闹的二次元音乐遮掩住了她的声音,但星白流听得真切,她的五感向来格外灵敏。
“具体情况呢?”
“莉娅说,好像有灵魂钻进了她的身体里······是个女生。我好像也听到了那个血仆临终的自言自语。”
“她说什么。”
“她说,‘妈妈,我看见了烟花’。”
气氛忽然冷了下来,星白流沉默着,只是直勾勾地望着阿芙萝拉的眼睛。
“流······前辈?”
星白流绝对知道什么。
“开始了吗?”
阿芙萝拉听到了星白流细微的呢喃。
来不及追问,一盘预制的蛋包饭就送到了阿芙萝拉的面前。
"请用。"芙蕾德利嘉将餐盘轻放,瓷盘与木桌相触的脆响让阿芙萝拉想起楚科奇的冬夜,碎冰坠在头盔上的声响。
“姐姐。”
西格莉娅在胸前戳手指。
“莉娅。”
芙蕾德利嘉站在了她的身后,她揉了揉西格莉娅的脑袋,像是在为她加油打气。
“变好吃吧······”
什么什么?
阿芙萝拉有些搞不清状况。
可西格莉娅的小脸红的像是苹果。
“以、以爱与星光之名...变、变好吃吧啾咪~”
念完长长一串咒语般的长难句,西格莉娅像只受惊的猫一般躲在了芙蕾德利嘉的背后。她闭眼念咒的模样,像极了初次扣动扳机时颤抖的新兵。阿芙萝拉忽然意识到,妹妹藏在围裙下的手掌必然已掐出月牙状的血痕。
阿芙萝拉重新看向那盘蛋包饭,所谓“变好吃的魔法”,不过就是在蛋皮上挤了点番茄沙司······
但是自家话少怕人的妹妹能一口气念出那样的长难句,想必是偷偷练习了很长时间,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碍吧。
“很好吃哦,莉娅。”阿芙萝拉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番茄沙司的酸甜混着辣味咖喱的味道刺激着口腔,谈不上好吃,可是······
“是莉娅的魔法让饭变好吃了。谢谢你,莉娅。”
阿芙萝拉忍不住一勺接上一勺。
“学园长说······”西格莉娅的声音很细,“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
阿芙萝拉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什么是爱呢?是好好睡觉,梦中有你,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是好好吃饭,米粒菜叶间都洋溢着你饱满的眷恋;是两个人坐在一起,你望着我,我枕在你的肩上,阳光透过窗洒进屋中照的人暖融融的;是早上说了“我出门啦”的人,晚上也如期在玄关大声喊着“我回来啦”······
为了守护这份爱,人往往连命都豁得出来。
“流前辈,芙蕾前辈,我有个不情之请。”
阿芙萝拉想要好好守护对西格莉娅的爱。
她太弱了,连对付个血仆都捉襟见肘,而今后的战斗只会愈加艰难。那些难打的仗她要去打,那些当行的路她要去行,她要变得强大起来。过去的战斗方式已经不再适合新的战场,她想要重来。
她不想失去任何人。失去一个亲近的人感觉,就像是在胸口上挖掉一块肉,不致命,终有一天也会长好如初,但那种直刺心脏的疼痛会让你记上一辈子,即使痊愈成疤,在失眠的夜里也会隐隐的痛在那。
“看来你明白了。”
星白流的话若有所指。而在行政楼的学园长室,黄金妖精的蝴蝶纷飞着,演绎着女仆咖啡厅里发生的一切。
“莉兹。”
布里托玛特轻声唤着莉莉娅。
“这不挺好的吗。”莉莉娅的血眸像是闪烁着光,“只是可惜了,她是个很优秀的战士。”
“你说七宫教官?”
“嗯。抚恤到位了吗?”
莉莉娅在窗畔踮起脚尖,黑色尼龙的袜子在脚踝处勾勒起拉伸线条。她的视线飘向滨海的墓地,那里埋葬着近百年来在日本阵亡的所有骑士。每一个人的墓碑都是亲自立的,她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
“抚恤金按照她的遗愿······汇到东京的孤儿院了。她也是孤儿,从小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少年军校长大,没有可以抚恤的亲人。我以你的名义传了简讯给闲院,她说会关照那间孤儿院的。”
“这样啊。”
莉莉娅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雨滴落在水面,溅起点点涟漪。
“莉兹。”布里托玛特的手搭在了莉莉娅的肩上,“你放轻松点,别绷太紧。”
“没有时间了。”莉莉娅轻轻挥开她的手,“她开始攫取灵魂了。”
布里托玛特咬住了唇,她忽然觉得眼前的银发女孩颇有些可怜,那么瘦弱的肩膀,却要扛起那么沉重的责任。她要面对的除了骑士团这个藏在冰山下的巨兽,还有魔宴的女王陛下——她的亲生母亲。
莉莉娅·安纳希莉娅丝·拉萨姆博。她戴着逝去之人的面具,在这条本与她无关的道路上走的太久太远了,久到她好像忘掉了自己本来的名姓,远到布里托玛特已经看不清她的背影了。
骑士团勒在她脖上的绳索越收越紧了,她保护着的人正逼着她一步步走上绞刑架,可她却连求助她的母亲都做不到······
魔宴“七罪”中的“暴怒”冈特雷·拉萨姆博、骑士团圣殿的“公正”恩佐·加布里埃尔·席尔瓦、“诚实” 藤原响和藤原晓,还有本就在这里的“牺牲”芙蕾德利嘉·茜茜·冯·维特尔斯巴赫······这些家伙聚在小小的本州岛上,恐怕会搅地天翻地覆吧。
今后会怎样······恐怕真的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