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的,我才不会杀你。”
燃着金色龙火的枪尖刺破了木村弥的领口,雪白色的肌肤在龙火的炙烤下变得如纸一般透明,深青色的血管里涌动着血族的血。木村弥的心脏在砰砰狂跳,那颗早已被血族侵蚀如空巢般的心脏响应了龙王神圣而远古的号召。
几滴流金般的龙血滴落木村弥的口中,她惊觉身体里躁动的血脉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下来。
“啧。”
芙蕾德利嘉别过了脸,将手中试管里金黄色的龙血一饮而尽。
“这又是何苦。”
木村弥惨笑着,身体里的血脉和魅魔的本能被霸道的龙王之血死死压制,现在的她与普通人无二。
“我可不像芙蕾那样好心。”长枪在星白流的手中化作金粉四散,“留着你的命,是为了让你赎罪的。”
“赎罪吗...”
木村弥当然知道自己有何罪可赎。若非为了彻底摆脱灵魂与本能的割裂,她怎么会做出如此之举,牺牲那些无辜的孩子...
可事到如今她又能回头吗?那些孩子早就到了迪斯与冈特雷的手里,他们操控的游轮恐怕正准备驶向外海...如果他们没有被关西的闲院缠住的话。
“神子师姐、莲华师兄,还有席尔瓦少校,他们在关西四处出击,冈特雷·拉萨姆博那边恐怕进展地没那么顺利。”
星白流像看破了木村弥的心思一般开口。
真不愧是学园长大人,原来她早就在布局了...
木村弥有些别扭地低下了头,她搭上芙蕾德利嘉的手站起了身,夜风吹过她被火焰烧燎的残破裙摆,像是卷过一堆枯黄的落叶,落叶在风中化蝶,那是叶的新生。
“和莉莉娅无关。冈特雷也好,迪斯也罢,他们太自作聪明了,他们在短期对关西的骑士团力量大肆地破坏,换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想在那里作乱——只是他们自以为手段高明罢了。”
星白流不屑地嗤笑着,木村弥沉默着不语。正如那位龙王所说,那两个家伙无非是自以为是,他们总是自恃着血脉的伟力,对人类掉以轻心、不屑一顾。可如今那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已然降下,谁又能从网下逃得一命呢?
“想清楚了?”
星白流戏谑地挑了挑墨镜,她宛如精妙的芭蕾舞者一般在路灯洒下的光晕里旋转,从裙摆中转出一副手铐,又将手铐抛向了木村弥。篆刻着符文的手铐能封印住血族、魔族的力量,木村弥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喝了我的血,戴不戴这东西也无所谓了。不过程序你也是清楚的吧,可不能有瑕疵。”
“我懂。”
木村弥熟练地上铐,只是这一回的对象换成了自己。
接下来她该以何面目去面对那位学园长大人呢?作为不成器的学生?亦或者是被捕获的俘虏?更惨淡的是那位大人根本就记不得她吧?她活过了千年的时光,又怎么会在意一个仅仅相处过寥寥数年的默默无闻的学生呢?归根结底她也是个血族,和冈特雷、迪斯她们毫无二致,血脉赋予了她们永生,她们只能用冰冷停跳的心脏来捱过漫长的时光。
“交给你了,赏金猎人。”
“咔哒,咔哒”,星白流将手铐上了二重锁,她把钥匙随手一抛,那个红眼的老头便像是一条听话的巡回猎犬一般跃起接住。木村弥沉默地跟在风衣老头身后,她到底应该感谢那头大发慈悲的金龙吗?她赋予了自己新生,自己却只能背负着无尽的懊悔与愧疚活一辈子。
她不可能重新做骑士了,那些她曾珍爱的孩子们也无法再见了。
“还来得及。”她听见前座副驾上的星白流轻声说着。
还来得及什么?迪斯和冈特雷恐怕早就到了外海了,即使凉月舰现在就从横须贺拔锚启航也绝不可能赶上的啊。
“神子和席尔瓦少校带领的队伍突袭了迪斯镇守的陆上祭坛,而藤原姐妹、莲华和可爱的后辈们现在也混上了游轮,这场战役我们不会输。”
星白流忽然转过头望向木村弥,她的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迪斯和冈特雷自以为在下一盘大棋,以为自己秘密地调动了拉萨姆博氏禁卫军而无人知晓,以为自己拉拢了泷泽千原便有了胜算。殊不知,我们也不会束手待毙。”
面对星白流的自语木村弥保持了沉默。她早知日本分部和马耳他总部早已闹成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也清楚日本分部早就断了资金和援兵,闲院突袭祭坛的兵力...恐怕是她闲院宫自己的私军——从不抛头露面的闲院家臣团。作为旧宫家,家臣团与霞会馆是闲院宫干涉外界的两大媒介,如今闲院神子启动了霞会馆的资金流、派出了闲院家臣团...她孤注一掷了。
大阪那里毫无疑问爆发了一场血战,闲院神子拼上了家族的老本,也决心要将冈特雷斩杀于此!
更何况,那位在第二次大战后就再未抛头露面的学园长大人也亲自出马了,八大圣殿骑士中的四席出动,结局已经显而易见了。他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引擎的轰鸣撕碎了中野区后巷的沉寂,悍马车碾过满地蓝绿色粘稠浆液与融化的合金残骸,像一头冲出屠宰场的钢铁凶兽。卡恰托瑞坐在驾驶座,雪茄的烟雾在密闭车厢里郁结成灰蓝色的愁云,他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木村弥蜷缩在角落,符文手铐在昏暗中流淌着微弱的银光,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霓虹啃噬的都市轮廓,眼神空洞得像被挖去了内核的机械玩偶。副驾的星白流嚼着新换的泡泡糖,墨镜后的黄金瞳却锁死在车载终端闪烁的红点上——那是大阪的方向,一个代表巨大威胁的猩红三角符号正朝着外海移动。
“信号……断断续续。”星白流的声音含混不清,指尖敲击屏幕的节奏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冷硬,“干扰源很强,恐怕待在那艘船上的可不止有一个冈特雷·拉萨姆博。”
芙蕾德利嘉靠在另一侧车窗,黑色风衣裹着她单薄的身躯。她正用一块丝绒布细细擦拭“牺牲”圣剑的锯齿刃口,月光偶尔穿透云层,在血红的剑身上折射出妖异的、仿佛有生命般流淌的暗芒。听到星白流的话,她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睫微抬,那双红瞳深处掠过一丝比夜色更沉的寒光。
“意料之中。”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开始?”卡恰托瑞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那群贵族老爷真以为能在学园长的眼皮底下,在离日本这么近的海上,搞什么‘五星连珠’的初拥盛宴?闲院家的小姑娘和那个少校,不是已经踹了他们在陆上的老巢了吗?”
“陆上祭坛只是幌子,或者……是诱饵的一部分。”星白流“啪”地吹破一个粉色的泡泡,糖胶黏在墨镜边缘,“迪斯·冈格罗比冈特雷更狡猾,也更……惜命。他真正的底牌,怕是那艘船本身。”
“船?”卡恰托瑞挑眉。
“‘海德拉的摇篮’。”芙蕾德利嘉接过了话头,她的指尖抚过剑脊上铭刻的古老箴言,“我从这艘船的希腊船东那里调了资料,这艘船早在一个月前就被一个叫格雷迪·托瑞铎的家伙买下来了。现在这艘船它本身就是一座漂浮的祭坛,一座移动的血肉工坊。”她的话语像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那艘游轮华丽外壳下的恐怖本质,“那些孩子……是‘活体锚点’。他们的恐惧、绝望、被强行唤醒的生命潜能,是支撑仪式最‘纯净’的燃料。”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引擎的咆哮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木村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些微弱的、被绝望淹没的哭喊,在她亲手签下的“转运单”背后回响。
“所以,”星白流摘下墨镜,那双毫无杂质的黄金龙瞳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带着非人的威严,“阻止仪式的关键,不在破坏祭坛本身——那船上到处都是备用的次级节点。关键在于,切断‘燃料’供给,或者……让主持仪式的‘工程师’彻底熄火。”
“泷泽千原。”卡恰托瑞吐出一口浓烟,眼神锐利如鹰隼,“那个躲在幕后的狐狸。”
“不只有他,还有那个躲在船上制造信息迷雾的家伙。”星白流的龙瞳在燃烧,“也许我知道是谁。”
“少卖关子。”
芙蕾德利嘉的小粉拳轻轻砸在了她的头上。
“索拉雅·萨普莎,四方龙王之一的飓风与高天之王——同时也是那位魔宴女王的女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