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阴暗的地牢里传出声响，带着霉味的潮湿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
蓝羽凝费力地转动脖子和眼珠，在铁链冰冷的声音中凝聚自己的神智。
黑粗的链条上，她的血已经干涸，暗红深沉的颜色倒映在木然空洞的眼中。
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精神让任何人都感到无力，但是蓝羽凝知道，她不能就此放弃。
失去灵力的修士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身边的黑暗，呼吸着身边的黑暗，将自己缓缓置入回忆的潮水中。
......
“混账散修！”
将身后的怒喝远远甩开，蓝羽凝一边将东西纳入储物袋一边隐藏自己的气息和身形。
这个秘境古老而神秘，空间位置变化莫测难寻规律，但是毕竟没有深入其中，大宗门弟子们又仰仗灵宝法器，相当难缠。
别无他法，蓝羽凝只好躲进秘境深处，利用秘境摆脱对手的纠缠。
就这样一连七日的追逃，越来越诡谲危险的秘境让追击者望之却步，蓝羽凝终于得以喘息。
但方位的迷失迫使她一路向前，最终走进一个疑似洞府的地方。
书籍、丹药、符箓等有价之物已经化灰，即便外表看起来还好，却一碰便会破碎。
只好休憩一阵，稍作整顿。
本以为此处主人留下的痕迹早已湮灭，再不会有意外和收获。
也正是此时，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
最后一个房间中，正欲离开的蓝羽凝发现脚下竟亮起阵法，还没来得及反应，刺目的光芒一瞬间便将她笼罩。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便伫立着几个杀气腾腾的修士......
他们站在飞剑上，神态倨傲，有的手中掐着法诀或符箓，有的手执利器法宝。
不过是些半步金丹，手中的，也不过是些寻常物件。但是身上的疼痛和疲惫让恍惚的蓝羽凝回过神来。
她扫过几人的面容，忽然惊觉。
——此数人，乃百年前一个修士家族派来的围杀者。这个世家为修行手段不忌、专攻旁门左道，族中弟子杀人夺宝、阴险下作。
她一人在外闯荡，曾与其族中一个长老的后辈有所冲突，结下仇怨。
眼下，正是蓝羽凝不慎踏入该家族地界、受到围攻之时。
是幻境吗？
身陷囫囵的筑基修士如是怀疑，但无论如何，她需设法应对。
于是，她像记忆中那样，佯攻一道剑气，迅速将手伸向腰间的储物袋。
然而，领头的金丹期供奉仿佛早有预料，一剑斩向蓝羽凝的腰间。
寒芒险些削去她的手指，储物袋被一击斩落。
无奈之下，蓝羽凝横过剑身，作殊死一搏。
她的战意令人意外，区区筑基巅峰拼的几人倍感棘手，但毕竟人多势众又是主场作战。
蓝羽凝还是败了。
上一次逃的九死一生，这一次虽然重创数人，却丢了储物袋无法脱身，被赶来的敌人团团围住。
“哼”
走投无路的蓝羽凝不愿受到折辱，鼻腔发出轻嗤，以剑自刎。
下一瞬，死去的修士睁开双眼，数个熟悉的面孔立于飞剑之上！
蓝羽凝对自己拥有的记忆无比肯定，真实的死亡也让她察觉到一切不是虚妄。
于是这一次，她当即反手握剑防守，同时又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储物袋。
结果，能帮助她脱身的法宝竟不知所踪！
再一次，奋力拼杀过后，蓝羽凝选择了断。
......
反反复复，不知重新来过多少次，蓝羽凝的遭遇越发诡异，扭曲的经历宛如一场戏谑的嘲弄。
蓝羽凝最后一次见到飞剑上的围攻者时，便毫不犹豫地自（喵）杀了。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的意识再一次从混沌中归来时，竟已是落败之后！
在被押回那些人族地的路上，她趁身边一人不备，抽出他的佩剑捅穿了心脏。
再之后，便直接是尘埃落地、囚入监牢的境遇了。
开始到最后，一个人的反抗、一个人的尊严，仿佛都毫无意义。
丹田被废，身体也被铁链捆住，这样的状况，似乎是真真正正的绝境了。
这一场彻头彻尾的捉弄，让蓝羽凝为此感到无与伦比的愤怒。
事实上，她不相信是秘境那样的死物在玩弄她的命运，一定有什么她暂时无法理解的东西，在冥冥之中操纵一切。
逆转时空这种事，是将至化神的她都闻所未闻的，此般伟力，想必也只在上古洪荒和修真界外才有可能。
而唯一能与未知之物抗衡的，只有另一个超脱万物超脱法则的存在。
蓝羽凝下定决心，要在一次次的死亡和回归中等待，哪怕没有可能。
她发起狠，用抹灭神魂的方式让自己的生命熄灭。
......
回忆到此为止，成百上千次的自我折磨让她有些混乱，但是还好，她记得所有。冥冥之中的戏谑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是仍有淡淡的恶意围绕在她的身边。
但即便还没有更进一步的玩弄，蓝羽凝也丝毫不敢松懈，她始终紧绷着自己，用一遍遍的回忆冲刷自己。
为了不被折辱，为了人格中的尊严和骄傲，为了仿佛成为遥远幻想的肆意的人生，她不允许自己麻木、自暴自弃，甚至甘愿去当一个该死的、供人使用的炉鼎或者傀儡！
她保持着自己的愤怒和憎恶，而此刻，她的情绪又开始活跃——休休不止的仇恨从心脏溢出来，卷过五脏六腑，顺着血液和经脉袭向四肢百骸！
在这样的状态下，蓝羽凝的意识忽然如坠深渊，落入一个静谧神圣的地方。
她感到自己躺在水中，温暖的液体仅仅漫过她的耳朵，一股温柔的气息包裹着她，她的眼睛是自由的。
这里的天空如鲜血般赤红，一望无际，抬起手，水珠从手臂滚落，也一样是红色的。
这里的一切都很符合她的心意，仿佛她激烈的、坚定的仇恨都得到了认可。
“拥抱...我眷顾.......”
徜徉在内心的满足中，蓝羽凝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如母亲般慈爱，又像孩子般欣喜。
“成为纽带.......门...一个钥匙......”
在这样令她动容的呼唤下，蓝羽凝忍不住向其回应。
“我愿意，我愿意拥抱你和你的一切，我愿意成为一个纽带、一扇门，或者一个钥匙。我想要，得到眷顾和青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