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步行在黑暗之间，行进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之上。
天空中高悬的黑月大的吓人，仿佛整个已经贴在了城市上空，只需要站在楼顶稍一伸手便能够触碰到一般。
自己……似乎……
千羽紗夢苦笑了一声，依旧埋头行走，任由倾盆大雨打湿自己的身体。
如果没忘记的话……自己已经死了吧？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火焰灼烧身体的痛苦，能够依稀看到身体在炮火中彻底碳化乃至被完全摧毁的惨烈模样。
如果，如果自己能让自己体内的‘规则’出手的话……说不定还能够彻底逆转战局，只是……
它说过，它是规则，仅此而已。它并没有生的欲望，自然也不会主动接手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你和她的力量原本便是共通的，它是规则，仅此而已。只是因为你不愿意接受真实的自己罢了。’
真实的自己……
少女停下了脚步，慢慢伸出了自己纤细的双手。
真实的自己？
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主角，也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自己上辈子就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员工，是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小人物。哪怕自己拥有了精灵的力量……却也根本做不到和那些真正小说中的主角一样杀伐果断。
千羽紗夢摇了摇头，没有再去思索，而是继续踱步前行，哪怕……
哪怕她根本不知道前路在什么地方。
或许，自己这样的废物压根儿就不应该穿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废物……倒不如给路边的野狗好一些……
‘如此一来，你所背负的使命便是要……’
“使命？”
千羽紗夢轻笑一声，并没有回应。
什么使命，那个可笑的……毁灭人类根绝罪恶的使命？
开玩笑，自己上辈子好歹也是三观健全的大好青年，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恐怖的事情？
更何况……
无缘无故毁灭世界的大反派是根本不存在的，自己的梦想很简单，只不过是想要在一个平平静静的城市安稳生活而已，干嘛要去毁灭世界？哪怕成功了自己不也得给这个被毁灭的世界陪葬？
‘纠正，是毁灭人类，而并非毁灭世界。’
“那又如何，那不是一样东西么？”
‘世界失去人类照样可以正常运转。战争，猜忌，嫉妒，仇恨……这是铭刻在人类灵魂里的东西，只要这世界上还有人类存在，那么就会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天然演变出仇恨与罪恶，这是无法更改的东西……五千年的人类史说明了这一切，而他们终将按着这一条既定的道路延续下去。’
“呵……”
千羽紗夢抬起了脑袋，似乎是在质问自己，却又好似是在回应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声音。
“我不也是人类么？”
‘从你成为精灵之后，你便已经脱离人类的范畴了……你需要转变观念，你现在并非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你的背后是已经千疮百孔的星球意志。而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正是如同耶和华一样伟大的事情——毁灭世界，再造森罗万象。而你则会成为将来记载于《创新世纪》中毁灭罪恶的神明。’
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极大，于是宣布使用洪水，毁灭天下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
但……
千羽紗夢轻轻停下了脚步。
“人人都是生而自由平等的，我无权掌控他人的命运，无权为他人降下审判。纵使有人罪大恶极，也应当交由当国来制裁。”
‘但法仅是针对你等弱小的民众，仅此而已。你看那岛国在海水中倾斜废料致使无数海洋生物死地，又有什么法能够制裁他们？你看那肆意在他国进行军事行动，侵吞他国资源财物的西方大国，又有什么法能制裁他们？你说的不过是原本便诞生于罪恶的东西，只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东西罢了。’
“但，这世界上还有良善之人，这样的做法未免有些太过极端。”
少女咬牙坚持，语气也忍不住大了几分。
但似在不知不觉间，愈来愈密集的雨点已经彻底打湿了少女身上的衣衫，在少女身上镀上了一层灰白色的滤镜。
于此黑白二色的天地间，这世界的最后一抹光芒似也要消散殆尽。
‘那又如何？耶和华不也是那样做了？而且我们拥有着与他所媲美的力量，完全可以再塑乾坤万象……令良善之人留下希望的火种，成为创新世纪的基石……不是么？’
“可是……可是……”
少女有些沉默了，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脑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反驳那个疯狂邪恶的计划，但……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很不对劲。
‘你不是想要和平安稳的生活么？以你的身份在如今的人类社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稳生活下去。除非随我一同改天换地，创造一个去掉人类所有劣根性的完美物种，重塑世界……’
天空中风雨交加，千羽紗夢轻轻抬起头看向那广袤无垠的天空，一轮黑月正悬浮在哪里。
不，并非是一轮，而是两轮对称的巨大黑月正悬浮在天空中，随后……
那两轮圆月闪烁了一下。
猩红的光芒从那两轮圆月中散射而出，一道如泰坦般巨大的身影蜿蜒环形在无垠的夜空中若隐若现。环绕于那巨物周身的是纯净到极致的黑暗与邪恶，巨物每一次吞吐似乎都汇聚了整个世界的星之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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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耶梦加得确认已歼灭，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梦魇已经攻入DEM大楼，你们再不去支援的话恐怕第二精灵真的要被彻底劫走了！”
说实话，爱莲有些失望。
这就是维斯考特嘴里纯粹‘恶’的精灵？未免也弱的有些太过离谱了。
如果不是自己通过实时影像清楚看到那个被炮火彻底炸碎的少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居然是天宫市那位号称屠杀了三十万人以上的耶梦加得。
虽然自己绝对能够击杀‘梦魇’，但爱莲没打算出手。
毕竟维斯考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杀死那些精灵，第二精灵的价值被压榨的所剩无几，原本也便想着放出第二精灵然后促成反转，只是正巧梦魇想要来救人，不如顺水推舟把第二精灵给她算了。
只是白白把第二精灵送人这种事情他们可干不出来，想要抢走第二精灵……怎么也得留下点东西才行。
“报告，耶梦加得留下的那团阴影似乎有异动……好像……”
“哈？”
是分身的把戏？还是说有复活手段？
这倒也不少见，毕竟之前那个梦魇便光明正大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死了好多次。如果是精灵的话……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能力都不意外。
爱莲有些无奈的看着那摊原本站立着耶梦加得的黑色物质自下而上缓慢涌动，形成了一个宛如直立蠕虫般涌动着的黑色流体物质。
这个，似乎是……
画面中的魔术师依旧在持续进攻那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黑色流体物质，只是却毫无作用。
有些……
爱莲皱了皱眉头。只是看着画面上那个完全没有人形的流体物质，自己的内心便感觉一股莫名的混乱……
似乎……
黑色流体物质缓慢褪下，耶梦加得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毫发无损。
她就仿佛一个正在待机中的人偶一般静静地立着，甚至连胸口也没有丝毫起伏。
千羽紗夢脚下的阴影迅速扩散，仅在数十息之间便覆盖了整个城市的每一寸角落。
这是……
四周的魔术师们咽了口唾沫，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惧缓慢攥紧了她们的心脏。
那是一种根本无法控制的情绪，就仿佛一群蝼蚁看到了自己生命中的天敌，看到了一种完全超脱于自身次元的存在……
精灵？不，这或许就是神？
这种荒谬的想法不知怎的突兀的出现在了每个人心中，却在转瞬间深深刻在每个人灵魂里。
彻底掌握魔术师心脏的并非只有恐惧，还有愤怒，悲伤，忧愁……现实时间不过过去了一瞬，每个人便仿佛经历了无数次人生的大起大落落落落……
除了面前的千羽紗夢，她们的眼中再无其他。她们恐惧着她，憎恨着她……虽然甚至连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这莫名的情绪来源于哪里。
但……
“该死的精灵！”
这是英国AST总队长痛苦的呼喊。
“可恶的精灵！”
这是DEM魔术师分队长愤怒的呼喊。
所有人都忘记了另一件似乎更加重要的事情，所有人的忘记了自己在战斗执行前的特殊命令，所有人都在紧急呼叫英国各地的AST乃至驻守DEM魔术师来支援，所有人都在使用自己最擅长的攻击方式进攻面前这个只是站立在那里便让她们感觉到憎恶恐惧而痛恨的东西，甚至……不惜抛弃远程对精灵器械采取近身搏斗的方式。
人类，理应如此。
位于阴影中心的千羽紗夢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中不再有先前的半分恐惧或慌张，也不再有哪怕一丝多余的感情。
现如今站立在这里的并非是千羽紗夢，而是一道单纯的‘规则’而已。
少女轻轻张开了嘴，看着面前蜂拥而至的魔术师缓慢抬起了手掌。
“执行指令……清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