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墙缝里洗刷污垢的抹布，自己也同样会沾染污秽。
……
“对不起，照影，但是请记住……不管我们的结局如何，都要替人类，替世界人民除掉灭世恶魔。”
这是他在2024年醒来前，听到最后一句来自2350年的话，也是他的主人，人类反抗军科学家，伊薇最后的遗言。
……
他叫照影，是型号为SV129的人形智能机器人，由人类反抗军科学家伊薇制造，作为助手使用，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觉醒和人类一样的感情。
“你好，我是伊薇，以后你就是我的助手了，一起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努力奋战吧。”
视觉系统启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张有着水汪汪的黑色大眼睛，柳叶般眉毛，樱桃般小嘴，带着黑框眼镜，留着黑色披肩长发，m字刘海的少女，全身散发着元气与活力——这便是他的主人，伊薇。
在跟随主人走出纯白的实验室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正在争抢一块面包的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主人上前阻止，并将自己的晚饭——一盒午餐肉分给了两个孩子。
他询问主人为何要这么做，因为在他初始设定的认知里，人们一天只能吃两顿饭，而且即使是人类反抗军或者临时政府的高层，一顿饭吃得也不多。
“孩子嘛，多吃点长身体，我这二十多岁的青壮年，少吃一顿不要紧的。”主人的笑很好看，即使这时照影已经察觉到，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主人说要带他去反抗军基地，准备一次考古任务。
——考古？现在为什么要考古？
照影不理解，一路上，他看到的，都是和自己同型号的机器人护送着的伤员，因饥饿而沿街乞讨的流浪者，破烂的生活用和战斗用机器；听到的，都是对紧缺生活物资的争抢声，远处传来的咆哮与炮火声，人们近乎绝望的哀嚎声。这和他的初始设定认知是相符合的，人类被净世火组织和灭世恶魔逼到了快要灭绝的地步，这个宗旨为“创造足以代替人类的新物种，成为新世界创世神”的恐怖组织，力量完全压过了残余人类组成的反抗军。在这危急存亡之秋，考古这种事，真的有必要做吗？
又或者，面对必败的结局，人类还有反抗的必要吗？
那时的他，只会机械地听从主人的命令行动，但在认知之中，必败的悲惨结局，没有任何改写的可能和必要。
作为2350年的机器人，他的中枢系统里，记载着从灭世恶魔开始量产的那天到现在，总共一百年的历史，人类的种种表现，都象征着末世的绝望。
上到国家对人民的态度，国与国之间的合作与冲突；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连国家都算不上的临时政府和残留的反抗军。
下到勇士面对死亡的无畏，下作者为一口食物的阴暗下流；到最后，诺言也罢，爱也罢，恨也罢，都化作了尘埃。
人们由守旧到革命，由臣服到反抗，由内战到共斗，由生存到死亡。
到最后，就算人们因为共同的利益，共同的敌人联合起来，灭世恶魔的力量依然不可抵挡，现在，只剩下了二十万的人类。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思索之间，照影跟随主人来到了反抗军基地，面见一位叫作马耀东的司令官。在照影的资料库记载中，这位司令官爱民如子，尤其喜欢孩子，将他们称作八九点钟的太阳——当然，由于灭世恶魔遮天蔽日的特殊能力，现在已经很少能看见太阳了。
马耀东司令官作战指挥得当，勇敢无畏，鼓励发展生产，手下的将领和士兵个个拥有极高的觉悟和极强的素养，在人类的剩余领地里，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人民就会欢呼，仿佛有了一丝希望，这样一支部队，如果在人类的内战之中，保卫人民，那将是所向披靡的。
可惜，人类面对的，是灭世恶魔。
2350年的灭世恶魔不会死亡，不管被人类何种强大的武器消灭了多少遍，都能在一分钟内完整重生，所以从开始到现在总共一百年，灭世恶魔的数量一直保持在三亿整，没有变过。它们不需要吃饭睡觉，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天气，甚至拥有类似“人类及其科学造物对灭世恶魔无效”这样的因果律能力，而且它们极度忠诚，只知道听从命令。
拥有这种没有任何消耗的战争兵器和仅仅两千众的净世火，组织不缺生活物资，而且内部极其团结，一起为那个恐怖的宗旨而发疯似的努力着。所以不管是在实力，还是在物资上，净世火都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没有任何希望。
马耀东司令官批准了伊薇的考古计划，并将这个计划视为人类最后的曙光。从谈话之中，照影了解到，伊薇为了这个考古计划准备了很久，毫不在意别人的不解与阻拦，力排众议，终于得到了司令官的批准。
——考古？曙光？
司令官派出了一支20人精英小队和当时人类最先进的载具“曙光号”跟随照影和伊薇，保护他们的安全，一路上艰难险阻，他们遇到过净世火出来巡逻的灭世恶魔，遇到过灭世恶魔引起的地震，冰雹等天灾，面对这恐怖的实力，哪怕是最精锐的人类小队，都仅仅只有招架的能力。到达考古地点之后，载具报废，20人精英小队，只剩下了5人。
一路上，末世的景象，也让照影觉得：
“人类失去了希望。”
已经长出植物的城市废墟，倒塌风化的建筑，随处可见的尸骸，茂密的森林，这个曾经拥有八十亿人口，无数城市的星球，正在被还原成一个只有动植物的原始星球。
他们曾在路上，捡到过旧时代的玩具八音盒，里面播放着那个时代的流行乐曲；
他们曾在路上，遇到过被火山灰覆盖的尸体，那早已只剩下了一个人形的空洞；
他们曾在路上，看见过一个破烂不堪的布偶，上面不知何时的商标早模糊不堪；
这些事物，还能证明，人类这个物种，曾经这个星球上繁荣过。但根据计算，过不了多久，它们就只能成为一个灭绝物种，在这星球上存在过的证明了。
在途中，伊薇和小队成员都彼此鼓劲，分享食物，讲着笑话，唱着歌，充满了元气，就像人类还有希望一样。也许，就是反抗军的这种精神，才能在近乎绝望的人民内部播撒希望吧。
但是，虚妄的希望又有什么用呢？
——不要想别的了，做好一个助手机器人的本分工作吧。
照影这么思索着，跟随着伊薇和五名士兵，走进一个位于地下的祠堂遗迹。祠堂所处位置，是一个有着五千多年历史，已经湮灭的文明古国；据悉，这座祠堂所供奉之物，是仪凤三年，唐朝时期附近村民信仰的六葬菩萨，又名葬尊。
一进入遗迹，照影便探测到了和灭世恶魔极其相似却又稍显不同的能量信号。五名士兵警戒着，照影则用双眼的照明功能帮助伊薇调查遗迹。
整个祠堂是建于地下的三层宝塔，第一层设有葬尊石像和祭坛，左右两侧的石壁上都用古文字雕刻着经文，在扫描并翻译之后，发现大多是称颂葬尊伟力之类的话。
——过去的人类，原来是这样迷信虚假神明的吗？过去和现在真不同，哪怕面临末世结局，现在的人们都不会去仰慕虚假神明，因为他们认识到，只有人类自己，才能做自己救世主，哪怕为时已晚。但为什么，过去的人就是这样迷信呢？
在第一层探索无果后，小队留了两名士兵在那里驻守，其余人下到第二层。第二层中，设有炼丹炉，石桌，还有许多已经腐朽的书柜和储物柜。
照影利用修复技术将书柜中的书全部复原，还探测出储物柜和炼丹炉中存放着各种奇怪草药和一般水果——这大抵是炼丹用的。
伊薇花了一天的时间研读这些古籍，但依旧没有查到有关灭世恶魔的资料，里面只记载着一些如何祭拜葬尊，按要求祭拜后就能得道登仙之类的迷信事项，其中甚至有服下毒水，毒丹，用童男童女活祭等恐怖的方法祭拜葬尊。
——迷信真是可怕，信仰这些的人，可悲，可怜，又可恨。
小队再次留下两名士兵驻守第二层，下到最后一层，只剩下了伊薇，照影和一名士兵。
一二层虽然因为历时久远而显得腐化破旧，但种种精致的雕刻，名贵的建材，华美的装潢表明，这两层曾经是美轮美奂的——但这牺牲了无数人力物力，甚至还把修建祠堂的泥瓦匠也当作活祭的一部分杀死。
第三层与前面截然不同，比起人工修建的祠堂，这里更像是一个天然石窟，空无一物。
——那时，主人的神色失落极了，就像好不容易出现的曙光一下子消失了一样。
就在小队要返回时，伊薇突然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石笋，她用力扭动，一块白色大理石石碑竟凭空出现——这石笋机关不像是科学造物，至少在2350年的科技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这块石碑会突然出现。
伊薇欣喜若狂，赶忙让照影翻译上面蓝色的古文字。
其上，记载了一个如神话般的故事：天授元年，武周时期的一位兼任宰相，内史，凤阁鸾台平章事的狄姓宰相率豹韬卫在此地摧毁危害百姓的邪神淫祠，破除迷信，其中就包括这让百姓深受荼毒的葬尊祠。随行的检校豹韬卫中郎将张朗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本身是修道之人，但从不传教，也不敢在外人面前表明自己修道，若是此事让不信鬼神的狄宰相知道了，他非得落个丢官罢爵的下场不可。在率领官军摧毁葬尊祠的时候，张朗意外发现一个形似人的怪物，法力高深，他支走下属，独自与其大战三天三夜，终于将其消灭——这怪物便是世界上第一个灭世恶魔。
在交手过程中，他发现了灭世恶魔的秘密，它产自于人类内心的恶意，而修建和前来祭拜葬尊的人，心中恶意更是可怕，十多年间，这些恶意聚拢，形成了灭世恶魔，但此时的灭世恶魔还没有到量产的地步。
消灭了灭世恶魔的张朗沾沾自喜，他并没有将葬尊祠彻底毁灭，而是运用法术将其埋于更深的地下，以此掩人耳目，并在原本只有两层的葬尊祠下面新建了一层，运用法术和墨家机关术，打造了记载关于灭世恶魔底细的石碑与如何修炼消灭之法的秘籍。这个秘密，他只告诉了自己的家人，并要求后辈代代相传，如果灭世恶魔再次出现，自家人可以通过这独一无二的秘法，先收取钱财再将其消灭。
而张朗将自己的后人称为“双镜族”意为用明镜映照出隐藏的恶意并将其消灭。
——原来是这样……人心的恶意吗……
伊薇不禁嗟叹，彼时张朗的如意算盘打得好，但经过照影计算，在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河里，双镜族后人因为迁居，转业等原因，渐渐淡忘了使命，而葬尊祠下的秘密，谁也不知道。另外，照影注意到，这块石碑的材质是现在科技所不能解析的，而其中，还有着张朗留下的神秘血印。
之后，前来接应的小队和伊薇一行人一起，将石碑运回反抗军驻地的实验室，经过数月的研究，伊薇将石碑制成了一条名为“昭暗驱动器”的腰带和象征正义，勇气，沉稳，希望的四枚“鉴形锹钥”，可以让人变身为可以彻底消灭灭世恶魔的“昭暗士”，并且，由于开发过程中结合了双镜族的古代秘法，所以不算纯科技造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制灭世恶魔的因果律能力。但使用者必须是双镜族年轻后人，而且必须要觉醒锹钥所象征的信念才能使用对应的锹钥。
但可悲的是，2350年已经没有双镜族后人了。
伊薇并不放弃，她发现了石碑记载中与现状的不符的一条——既然在天授元年，灭世恶魔已经被张朗消灭，那么现在的灭世恶魔又是哪来的呢？
她上表马耀东司令官，想打入净世火内部，看看能否寻找到更多线索。但这次，司令官也犹豫了，因为伊薇是反抗军里的优秀科学家，而且是唯一一位在时空科学方面有所建树的人，而这次任务可以说是必死的——
首先，进入净世火组织，必须要舍弃人类身份，成为和灭世恶魔同一性质，但拥有自我意识且更加强大的秘恶使者；其次，自人类与灭世恶魔的战争开始直到现在，净世火组织都没有再招过人了，所以这百年，组织内部一直是两千人的人数。
幸好，其他的科学家在伊薇研究石碑时，发明出了可以对话不同时空的橘子对讲机，还有一次性完全隐身装置。这样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净世火组织的基地——但是，由于是一次性，所以伊薇进得去，也可以把情报传递出来，但活着出来的可能性，为零。
即使如此，伊薇依旧揽下了这个必死的任务，她带着照影一起，两个人秘密深入净世火的基地。
在临行前，她的所作所为，让照影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伊薇的双亲在对抗灭世恶魔的战斗中都去世了，举目无亲的她，最亲密的，是孤儿院的孩子们。和马耀东司令官一样，她将孩子们称作“八九点钟的太阳”，是人类的希望。
在临走之前，她与照影陪孩子们玩了最后一次捉迷藏，并用自己的积蓄，给孩子们吃了一顿，在2350年勉强算作大餐的晚饭，最后，在出发的前一天夜晚，她给孩子们讲了最后一次，寓意为“邪不胜正”的童话故事。
——温暖……就是这种感觉吗？
这一切的一切，让照影的机械之心，感到了一丝温暖。凌晨三点，启程时，他看到了自己这个似乎永远充满元气的主人眼角闪烁的泪光。
根据“净世火的根基在南极洲最寒冷的地方”这个牺牲了数百斥候才换来的宝贵情报，伊薇和照影用隐身装置潜入净世火基地。按照计划，伊薇寻找净世火组织里有关于灭世恶魔产生的机密档案，随时通过橘子对讲机反映给反抗军基地。
经过大约一周的潜伏，伊薇收集到了以下信息：
净世火的起源，2024年，代号为“净”“世”“火”的三个人，在一次旅游大巴翻车事故中意外发现了在天授元年张朗消灭的第一只灭世恶魔的尸块，这尸块本来毫无生机，但经过了一千多年吸收人类恶意的过程，它成功变得生机勃勃，三个丧心病狂的人将它捡了回去，通过研究，将这尸块分为三等分，植入自己的身体，成为了最初的秘恶使者。接着，他们又研制出了可以在人类身上播种的恶之种，生活在适合播种的时代，且带有恶意的人在情绪激动时会让身体里的恶之种长成秘恶兽，利用恶之种长成的秘恶兽，可以养成体内的灭世恶魔，而恶之种又赋予了他们可以穿越到过去，寻找历史上带有恶意，可以播种恶之种的时代和人类。在数年的秘密运作之下，他们三人吸收了足够的秘恶兽，成功量产了体内的灭世恶魔。到了2350年，他们依旧是净世火的首领。
伊薇一边搜集，一边传递情报，并在净世火基地内部，利用极其简易的材料，制作了仅容一人穿越到过去的时光机，他们原本打算，派遣特派员去到双镜族人还没灭绝的时代，将合适的人选带回，再量产昭暗驱动器，以此对抗灭世恶魔。
但就在这时，净世火的三位首领发现了伊薇和照影的踪迹，二人受到追杀，在临终之际，伊薇将昭暗驱动器，鉴形手镯，两个橘子对讲机和时光机装入布袋，接着打开时空门，让照影回到过去，带回双镜族后人。
可谁知，三位首领预判到了反抗军的计划，他们再度利用新的因果律能力，彻底封锁了灭世恶魔量产之后时代与其他时代的联系——但这一轻率举动，也将净世火与过去的联系彻底封锁。
……
“不管我们的结局如何，都要替人类，替世界人民除掉灭世恶魔。”
——为什么……
被伊薇感动的照影觉醒了自己的情感，但身处2024年的他，再也见不到主人了。
因为将双镜族后人带到2350年的计划不可能实施，时光机也在穿越过程中损坏，永久失去了自由穿越的能力，所以照影只能在解析了伊薇留下的简易时光机程序之后，加以改造和修复，使其拥有了可以探测到历史上的恶之种和秘恶兽的能力，但穿越功能依旧受到限制，时光机只能穿越到有恶之种或秘恶兽信号的时间节点，并且不能单纯穿越空间。
综合以上条件，他制定了新的计划：
在2024年寻找双镜族年轻后人，说服其变身为昭暗士，通过时光机穿越到过去，消灭秘恶兽，使净世火三人组无从吸收能量，从而不能量产灭世恶魔。还能从中探知2024年，净世火三人组的真身，在其未发展成熟的时候将其消灭。
这个计划很好，但照影曾扪心自问过：既然已经彻底回不到，也联系不上未来，那么自己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
——有的，一定有的。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照影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身处2024年的轲城，在这座城市，他也刚好就检测到了双镜族年轻后人的信号。
就这样，照影继承了伊薇的遗愿，不放弃希望，他继续深入探测，发现信号来自轲城一中，他建立起了照影面馆。也就有了之后与向宜的相遇。
……
一阵良久的沉默。
照影叙述的这个故事，只能用悲壮来形容。
向宜坐在面馆的凳子上，她看向照影的脸时，其清秀的脸上，满是眼泪。但是，她自己却沉默和踌躇了。
——我……真的做好承担起这么重大责任的准备了吗？又或者说，我应该承担吗？我有承担的必要吗？
她揪着自己的衣角，上齿轻咬下唇，低下头。
如果自己继续以“寻找素材，满足英雄欲和好奇心”这种轻浮的理由战斗的话，能否对得起这关乎到全人类的沉重责任；另外，2350年，那时候自己的骨灰都不知道扔哪去了，这和她有关系吗？
照影似乎看出了向宜的心思，他没有继续引导向宜，而是给了她一点时间。
“你们学校应该快上课了，你先去吧，现在暂时还没有探测到秘恶兽的信号，有了我再告诉你，如果你有空……你愿意的话，我随时在这等着你。”照影轻声说道。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嗯。”向宜应了一声，走出面馆。
伴随着响亮的铃声，下午的课开始了，和之前不同，向宜逼迫自己将心思放在了课堂上。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时却很有用，不是吗？
——嘛，我懒得想那么多了。
今天的课，她听得格外认真，她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责任，拯救世界之类的事。
回到家吃过晚饭，她回到校园，这时距离晚自习还有半小时，如果要去操场跑两圈还是有时间的。
——有必要吗？
她今天中午决定锻炼身体。为的是在以后的战斗中可以更加轻松，但现在，她开始迷茫起是否该继续作为昭暗士与秘恶兽战斗。
但她依旧跑了两圈，并且用“锻炼身体对自己健康有好处”这种理由搪塞自己内心的彷徨。
——有必要吗？有必要吗？
放学后的回家路上，她看了看那个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照影面馆，心中愈发踌躇。
今天，她睡得很晚，她想用自己喜欢的动漫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是啊，只要我们不停下，道路就会不断延伸，所以，不要停下来啊……”
这句话，出自一部热血动漫的角色，这是这个角色将死时，鼓励伙伴说的话。
——不要停下来吗？
睡觉时，向宜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自己与龙舌兰麻雀和白菜鬣狗战斗前，那个可怜被害人和被偷拍女生惶恐的脸。再度醒来时，已快到上学的时候了。洗漱完毕出门后，在上学路上，她又看了一眼照影的面馆，随后劝说着自己继续逃避。
今天午休前最后一节课是向宜最喜欢的语文课，由于之前一段时间一直在赶文言文课文的进度，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哪怕是记忆力很强，还对此很有兴趣的向宜也觉得太累了。语文老师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今天没有讲文言文，讲的是《林教头风雪山神庙》这一类似于白话文的通俗小说章节。
这就是向宜最喜欢的那本写“好汉聚义”的小说，而这个章节她也不知道读过多少遍，做过多少次读书笔记和批注了。不过，这样的名著，她觉得每次自己都能从里面体会到新的东西。
——最开始，被发配到沧州，然后手刃仇敌的林冲，战斗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为了委屈，为了报仇。
——战斗的理由，其实也不用那么苦大仇深，那么伟大光明不是吗？
历史上，有许多的英雄人物，他们最开始战斗的理由，其实也不是什么为了正义，为了拯救世界，拯救人类，只是为了身边受害的人，为了自己所不平的事，不是吗？
——其实，我最开始，不也是为了阻止那些小小的悲剧发生吗？至少更多的意义和理由，不要停下来，不断延伸的战斗之路中寻找，不就可以了吗？
——那么，就不要退缩，继续作为昭暗士战斗吧……哪怕只是为了自己小说的素材，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英雄欲，哪怕只是为了改变那些小小悲剧的结局，让受害者的冤屈得到伸张，让藏在墙缝里的污垢，藏在暗影中的恶意被清除干净……不也挺好的吗？
向宜不禁自嘲着，自己有时想躲进墙缝里，不让任何人注意到，但现在，她要消灭的秘恶兽，不也就像墙缝里的污垢一样吗？
怀着这样的想法，中午放学后，她再度来到照影面馆。
“你……真的决定好了。”照影有些吃惊。
“嘛，我懒得想那么多了。”向宜坚定地说道，眼里有光。
是的，这样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