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中药味，血腥味，内脏的酸臭味，充斥着这间废弃小庙。庙里破败，落满灰尘的佛像，面上无悲无喜，静若止水，直勾勾地盯着庙里席地而坐的两个卖艺人。在这阴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和渗人。
庙外风雨大作，雷声滚滚，借着卖艺人身边的火光，可以依稀看到他们身边的几滩血和一些破碎皮肉，其中，有狗血也有人血。这些皮肉有几块已经开始腐烂，发黑发臭，其中有几块似乎还在蠕动，腥臭扑鼻。这些血液和人体组织混在小庙地上的厚厚污垢之中，黏稠而又浑浊。沿着流淌的血，还能看到地上裹满血液，不能食用的狗内脏，腥臊恶臭，有的已经冰凉，有的还冒着热气。
两个卖艺人坐在已被清理干净，铺着破草席的空地上。旁边火上架着一口砂锅，里面就着白萝卜，咸菜和许多粗盐烹煮狗肉——这是他们今日的饭食。
砂锅旁放着一个破碗，里面装着狗毛烧成的灰。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们的身前，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这孩子赤身裸体，被麻绳五花大绑，全身上下涂满了绿色的药膏，皮肉在慢慢地往下剥落，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麻绳也被血液浸湿。这孩子整个人外表看起来，就像一个天生便没有皮肤，只有筋肉的红绿相间怪物一样——不过，两个丧心病狂的卖艺人，确实是要将他，制成一个怪物。
鲜血和药流下地面，十分刺鼻。这可怜的三岁孩子，全身像是火烧鞭笞一样疼痛，还不能完整用语言表达自己心情的他，只能用惨叫来表达此刻极度的痛苦。
这情状，已不是“凄惨”“残忍”等词汇能形容的了。
佛像的凝视，窗外的雷雨，甚至两个卖艺人自己整出的这副场景和刺鼻气味，都像是上天在斥责他们这惨无人道的行径，并似乎即将对其降下审判。
“还要等多久？”其中一个较年轻的卖艺人问身边年龄较大的同伴，虽然面上表情十分平静，但眼前的惨状还是让他的嗓子眼涌上来一股酸水，似乎呕吐物马上就出冲出口腔，而他的脸色也是极度苍白，双腿不住地颤抖。
“一盏茶的功夫吧，如果这孩子没死，就把祛疮药和狗毛灰给他敷上——已经死了十多个了，希望这个能成吧，不成就挖个坑埋了。新来的，放轻松，这活你再干个几次就不怕了，这虽然有点吓人，但是有些人就是喜欢看怪物，满足了那些观众，我们会赚到很多钱，很长一段时间吃喝不愁。如果你还是怕，那就帮我干干体力活就行了，我年纪大力气不行了，很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帮忙抬东西。”年纪较大的卖艺人“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看出了同伴的惊恐。他似乎早已熟悉这套惨无人道之流程，神态平静得恐怖。
这场景似地狱一般，触目惊心。
——如果我没有及时前来，那么再过一个小时，事态就会变成这样。
向宜蹲坐在破庙的房梁上，脑中回荡着那令人悲愤交加，恐惧万分的图片和文字。
刚才那段景象，是她在时光机里看到的。她穿越到了卖艺人做下暴行的一个小时前，此刻那两个卖艺人才刚刚把拐来的三岁孩子扛进庙里。
这个时代时代，是清朝乾隆十一年，也就是1746年。这次的秘恶兽也是由二代恶之种生成，恶之种的宿主是一个用“采生折割”乞讨这种残忍手段在江湖上乞讨卖艺的卖艺人——也就是两个卖艺人中，年纪稍大的那个。
所谓“采生折割”乞讨，就是将人致残，或将人制成形似动物的“怪物”，骗取他人同情心，或满足他人猎奇心理，借此敛财。而这个卖艺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概括而言就是：将三岁孩童全身涂上能使皮肤溃烂脱落的药膏，使其全身溃烂之后，涂上狗毛灰和祛疮药，过一段时间，孩童的全身就会生出狗毛，再经过一系列同样残忍的人体改造，这孩子便被改造成了状似真狗的怪物。这种办法的成功率非常低，一旦失败，那个孩童就会惨死。
这个用现代医学难以解释的残忍方法，只在清朝一位袁姓诗人所著的志怪书籍中有记载。
而那个丧心病狂，冷酷无情，眼里只有敛财的卖艺人，不仅会将这孩子制成一条“唱歌犬”，还将会把一个年轻的教书先生和小石匠，用同样办法制成“写字狗熊”和“鸡人”来乞讨卖艺，使他们在痛苦中，一天天走向死亡。
——真是人神共愤！
“鉴形·昭影！”时机已到，向宜从破庙的房梁上纵身一跃，金光闪过，她变身为昭暗士·均衡形态。
“放开那个孩子。”向宜冷冷道。
两个卖艺人吓傻了，面面相觑，下一秒，他们的身后，跳出一只秘恶兽，向宜跃过秘恶兽，优先将两个卖艺人打晕，并将那三岁孩子安置在破庙的一角。
——全心全意战斗吧。
这秘恶兽的头部形似胡萝卜，脖颈粗壮，脑后有绿色的胡萝卜叶子，面上生着两只蓝色的兽瞳，形似人，身高九尺，体格健壮得有些夸张，全身的肌肉无比结实，胳膊尤其粗壮，背后和臂膀生着黑色长毛，身前被灰色石甲保护，状似黑猩猩，左手是胡萝卜形状的钻头，双腿由无数胡萝卜根须缠绕编织而成，粗壮有力。其名为胡萝卜黑猩猩，目前已经探知的能力有怪力格斗和胡萝卜钻头攻击。
“等等，向宜，它不是……”隐身的橘子对讲机中传来时空那头照影的声音，向宜却像没听到一样，执意上前与胡萝卜黑猩猩交战。
向宜毫不留情地突进上前，右手机械手套缠绕着金光，一拳击中胡萝卜黑猩猩的腹部，胡萝卜黑猩猩则因为石甲保护而毫发无损，只见它左手胡萝卜电钻橙光大放，钻头直击向宜，向宜熟练地用左臂锹状装甲抵挡。
向宜后退几步拉开身位，跃起，下坠踢击，胡萝卜黑猩猩双臂交叉挡住踢击，力大无穷的右手抓住向宜，将她扔飞，砸至庙中石柱上，向宜却借势一蹬，飞身扑向胡萝卜黑猩猩，装备着机械手套的右拳正面攻击，胡萝卜黑猩猩左手钻头高速运转，拳头与钻头相碰撞，爆出许多火花，在身体力量上，胡萝卜黑猩猩更胜一筹，它用力一推，将向宜击落在地。
落地后，向宜一个翻滚再度起身，侧身胡萝卜黑猩猩的钻头，胡萝卜黑猩猩转身再度用钻头横扫，向宜弯腰使这次攻击落空。胡萝卜黑猩猩心中又惊又怒。抬起由胡萝卜根须编织成的强壮下肢，猛烈踢击向宜腹部，在强大的身体力量冲击下，向宜再度被击飞，而这次，胡萝卜黑猩猩的攻击却正中她的下怀。
下一秒，只见向宜下盘发力，稳稳落在地面，却因为小腿酸痛而硬直了一会儿。
——啧，腿好酸……健身房不是增强体能的地方吗？为什么两个星期过去，我更乏力了……
胡萝卜黑猩猩趁势追击，全身橙光大放，加速突进上前，胡萝卜钻头直击向宜，向宜全将身一扭，躲过攻击，胡萝卜黑猩猩来不及停止移动，的钻头卡在庙里的石墙上，一时难以拔出。向宜抓住机会，绕至其身后，双拳附着着闪耀的金光，对准胡萝卜黑猩猩没有石甲保护的背部，瞬间击出一百多拳，胡萝卜黑猩猩承受不住这猛烈的打击，爆体而亡。
——可恶！这个也没有召唤出专属武器，实力弱小，不是本体。
向宜不甘心地解除变身，远处传来县里衙役的喊叫声，她知道这是县令派人来解救被拐孩子的声音。便打开时空门离开。
——到底哪个才是本体……
——嘶，好疼……
向宜并没有返回原本的时代，而是继续在时空门内找寻下一个目标，她的腿疼使内心的焦躁更甚。
“向宜，你回来休息一下吧，这样下去不行的！”照影喊道。
“我不想再看到类似的悲剧再度发生了。”向宜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前往下一个时间节点。
——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但没想到她居然连我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她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不仅会伤害自己的身体，还会让事态越变越糟。
照影坐在面馆之内，用力拍着面馆的桌子，清秀的面孔上满脸忧愁。距离上次，向宜消灭油橄榄锹形虫，净世火在2011年制造爆炸已经过了半个月，净世火没有一点动静，直到今天才出现了新的秘恶兽胡萝卜黑猩猩，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策划什么阴谋。
但是，比起净世火的阴谋，更让照影担忧的是向宜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自从向宜“振作起来”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她似乎像变了个人似的。这半个月，她漫画也不看，番也不追，小说也借故停更，做功课也心不在焉；在之前的月考中，成绩一落千丈，包括她本来擅长的语文，历史等学科；她还报了附近健身房的课，每天就记挂着去锻炼身体，有好几次，她都快累得瘫倒，却依旧要坚持运动，现在因为过度运动，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开始变差；她说话的方式也变得与从前大相径庭，言语中总透露着一股冰冷的感觉。
“但是她的头脑……似乎不像语言那样冰冷，做出的决定太轻率了，作为同伴和助手，我该怎么办呢……”照影用力搔了搔头，自言自语。
时空另一边的向宜，穿越到卖艺人作恶的另一个节点，再度解决了胡萝卜黑猩猩，但这次，仍不是本体。
“为什么会这样！”向宜经受着内心焦躁和身体疲惫的双重折磨，战斗结束后，她望着胡萝卜黑猩猩化成的那滩绿色污泥，像发了疯一样大吼。
起初，她觉得这次卖艺人的恶之根源，是第一次犯下采生折割罪行的时候，她穿越到那个节点，却发现那个节点的胡萝卜黑猩猩并非本体；接着，她又觉得，这次的卖艺人和之前的刘杏儿一样，是幼时养成的习惯，她又穿越到卖艺人幼年，偷窃隔壁地主人家财物的时代，但那个节点的胡萝卜黑猩猩仍然不是本体。
她的心乱了。
接下来，她不断用冷漠的表情掩饰内心的疑惑与慌张，胡乱穿越到卖艺人作恶的各个时间节点，但无一例外，这些节点的胡萝卜黑猩猩也都不是本体。虽然在每次战斗胜利后，她的实力都会自动得到增幅，但由于胡萝卜复活变强的特性，她感觉到战斗一次比一次困难，起码她现在还能承受得住，她始终想着，一次性解决胡萝卜黑猩猩，便没有返回2024年刷新身体状态，在一次战斗结束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战场，她的身体快要不行了。
“向宜，回来！”照影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怒色，但更多的还是关心和担忧。
——可恶。
向宜腰腿酸痛，她知道自己如果再进行战斗，会真的撑不住，更何况，如果下一次再穿越到没有胡萝卜黑猩猩本体的时代，对方会变得更强。
——虽然很痛苦，但我乐意，我不要做以前那个向宜，我讨厌她，我要变得更强……
“我回来了。”回到2024年，向宜的语气依旧冰冷，其中蕴含的，更多是不解与急躁。
……
几乎是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午间提前来教室自习的安小净此刻却自信满满，怡然自得。
“人类真是愚蠢~仅仅这样就受不了了……”就在刚才，安小净再度用汇恶枪将一个男人杀死，并立刻用穿越空间的能力将尸体扔到另一个遥远的国家——这种行为，她已经做了无数次，虽然被警方怀疑过，但这人力不可能做到的抛尸手法，一直是被她视作完美的护身符。她成为秘恶使者的理由，是因为从心底里觉得，人类太过肮脏和卑贱，她想成为更高级的物种，创造更高级的物种——也就是灭世恶魔。
——愚蠢，下贱，卑微，弱小，世界上所有的贬义词几乎都可以来形容人类，当然，过不了多久，这颗星球上，就将会被我们秘恶使者还有忠于我们的灭世恶魔所占领。
“哈哈哈哈哈哈！！”因为愉悦，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自从向宜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每天下课都会找到自己进行质问，大抵都是些“净世火的底细到底是什么”“你们真的问心无愧吗”“为什么要加入净世火”这些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但与以往不同，这段时间的向宜，似乎完全不在意别的同学诧异的目光。身上充满了狂热的执念。
虽然在原本时代，安小净不能变身为秘恶使者，向宜却可以变身为昭暗士，对方要杀死自己易如反掌，但安小净每天都在学校里，不仅人多眼杂，而且“校花”这一别人赋予她的身份，更是能作为掩护。
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住校生，哪怕是在周末也不会回家，向宜绝对无法在生活中对自己下手——毕竟，她的父母和其他所有亲人已经被她亲手杀死，并用穿越空间的方法处理掉尸体，假装意外，毫无破绽。现在，她继承了家中所有的家产。如果学校方面有事需要家长出面，戈登波尔便是她表面上的监护人。
——我厌恶曾经的自己，曾经身为一个人类的自己。
这段时间，安小净还敏锐地察觉到，向宜自从上次事件之后，精神一直都很不正常。2011年那起造成547人遇难的惨案，就像一道坎横在其内心之中。
——心烦意乱者，怎能取胜？
——向宜，上次让你从我的裂风破浪杀之下侥幸逃脱，这是我一辈子的耻辱，我一定要亲手将你终结！
“唉，你总是这样。”教室的空间像玻璃一样被拍碎，身披黄丝巾黑斗篷的戈登波尔从中走出。
“我不是说了，不让你们两个插手的吗？”安小净横眉冷竖。戈登波尔则无奈地摆了摆手。
——我很讨厌“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这句话。这十几年，不管是在成为秘恶使者之前或之后，我的金钱和权力直接或间接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有人飞黄腾达，有人家破人亡。
——丝盖茜虽然是个猪队友，但我不想放弃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送人头。因为净世火，应该像家庭一样团结。
戈登波尔很喜欢以自己的力量，帮助或者打击别人。他非常享受这种因为自己的力量，推别人一把，间接改变他人命运的过程。他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敌人进行打压，也会无私地帮助自己的同僚。他成为秘恶使者的其中一个理由便是，毁灭人类，让无比忠诚，不会反叛的灭世恶魔供自己和自己的同伴奴役。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轻敌，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因为你的阻挠，我们先后失去了在生活中杀死昭暗士，联合秘恶兽一起杀死昭暗士，三人合力杀死昭暗士这三个绝好的机会。”戈登波尔好心提醒，换来的却是安小净再次将刀刃抵住他喉头的结果。戈登波尔虽然心中惧怕，但还是硬着头皮，没有退缩。他知道自己是个大恶人，但是，他也很在乎，两位同为恶人的同伴。
——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戈登波尔，‘不想再说第二遍’这句话我原封原地还给你，你说得很对，之前我确实轻敌了，但是现在我不会了，我会用我全部的力量去对付她，挽回我的脸面——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不要插手。”安小净冷冷道，水汪汪的美眸中充满了不可撼动的坚决和近乎疯狂的执念。
无法改变。她心中想要一个人亲手解决使自己蒙羞者的执念无法改变。
“我去水房打水了，我回来的时候，希望我们班的教室依旧只有我一个人。”安小净丢下这句话，拿起水杯走出教室。
——罢罢罢，有些事情，还是得要当事人想通才行。
戈登波尔又感到一阵眩晕，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再度打开时空门离开。安小净这坚决迫使他放弃了自己援助的想法，如果因为此事，让团队内部受伤，得不偿失。他看着独自走远的安小净，发出了一声叹息。
而此刻的安小净，正在心中策划着一场可怕的阴谋，用来摧毁使自己蒙羞者的身心。
……
“你不能去！！”
这是照影第一次，情绪无可遏制地爆发。
“已经休息得够久了，我要再次穿越到清朝，消灭秘恶兽。”照影面馆里，向宜面色冷漠坚决，带上驱动器和手镯就要再次出发，完全不顾自己依然酸痛的四肢。刚下晚自习，她便马不停蹄地来到面馆，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刚刚在学校操场夜跑产生的疲劳感——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又穿越了九个时间节点，与胡萝卜黑猩猩战斗了九次，但没有一次是本体，胡萝卜黑猩猩也因为一次又一次的重生而变得更强。照影让她休息，她却不答应。
——再这样盲目地战斗下去，不仅胡萝卜黑猩猩可能会无休止地变强！她自己的身体也会垮掉，甚至和本来已经建立联系的锹钥失去联系！
“你不能继续这样了！你这样根本就不能从根源解决胡萝卜黑猩猩，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面对这种态度的向宜，照影的脖颈和手心同时打开，伸出三只带着铁钳的机械臂，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时光机。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要用自己身体里的机械臂去抢夺别人的东西。
“难道你要我再次眼睁睁地看着无辜者逝去吗？你能体会到那些卖艺人对付孩子的残忍凶恶吗？”向宜试图伸手夺回时光机，照影则将时光机和机械臂一同收回到自己胸腔内部的机械储物格中。
“照影，不要逼我变成昭暗士对付你！”向宜瞪大了眼睛。
“你好好拿着驱动器上的镜子结构，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了！”照影不想吵架，但现在他计算出，用温和的办法已经不能说动向宜了。
——如果此时伤和气的代价，能换来彼时的重归于好。那我将选择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变成什么样了？你说啊！”向宜更怒了，她从未想到，一直鼓励自己和秘恶兽，净世火战斗，指引帮助自己的照影，现在却在阻止自己。
“你变得固执己见，你变得自以为是。从前那个可爱善良，能从容应对困难的宅女向宜去哪儿了？”照影正面回击，他希望向宜可以反思一下自己近来的行为。
“因为我讨厌以前的自己，我讨厌那个弱小的向宜，所以我正在用实际行动来杀死她！这会让更多可以挽救的生命拥有希望，我觉得现在的我很好。长此以往进步下去我就能挽救更多人的生命！”向宜瞪大了双眼，语气咄咄逼人。
“杀死以前的自己？你管这个叫进步吗？你好好看看，看看自己到底进步了没有。”照影的声音很平静，但充满了力量。他抬起手，手心伸出一条机械臂，张开一面镜子。
——这是……我？
接着，是片刻的静默。
镜中的向宜，容貌憔悴枯槁：本来白皙水嫩的脸颊变得皮肤干燥，本来灵动的美眸变得毫无光彩，本来像丝绸一样柔顺的黑发现在像是干枯的草根，本来像布丁一般柔软娇嫩的樱唇现在居然像树皮一样干裂。神态更是极度魔怔。完全没有一点十六岁女高中生应有的青春活力。“极端”两个字几乎写在了她的脸上。
这短短半个月，她承受了太多来自自己的折磨，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健身房教练提出的所谓“速效”锻炼方法，使她几乎每天都是全身酸软着去上学；毫无章法的穿越战斗，让胡萝卜黑猩猩一次次变强；本来就繁重的学业加上这不合理的劳累，她每天都得不到好的休息。前段时间，向宜的姨妈李希娜来看她，也说她憔悴了不少。
“我只是想……变得更强……保护更多人而已……”看到现在自己模样的向宜，语气突然软了下来。
“你觉得自己去健身房搞所谓的锻炼，胡乱地穿越到秘恶兽本体不在的时代战斗，会让自己变强吗？确实，由于锹钥的特性，每次战斗胜利你都会变强，但是你看看现在这个情况，也许，你让秘恶兽重生之后变强的幅度，比你自己变强的幅度都要大得多！”照影抓住机会，输出自己的观点，劝向宜回头。
“可是……矫……矫枉……必……必须过正……我想改变……”向宜的行为被照影一语道破，眼中泛起了泪花，声音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自从那天在卧室里听到照影自言自语“在战斗中，变身者和锹钥会互相增强”这句话，她便陷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在以前，她读过一个古代故事，春秋时期，越国一位姓勾的君主，为了与吴国了结新仇旧恨，卧薪尝胆，改变自己。现在，她也想改变自己，而且是为了更崇高的目标——保护和拯救别人，这也有错吗。
“你只是在折磨自己，以此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些罢了。你严肃地问问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真正的想法，你真的需要那么大的改变，需要那么多的疲劳吗？以前的你，真的那么不堪吗？”照影言简意赅，但每个字都像是冷雨一般，打在向宜干旱且过热的脑海中。
——我，真的讨厌过去的自己吗？
恍惚间，向宜已经泣不成声，湿漉漉的脸上已分不清汗水和泪水。水珠渗入她的口中，传来的咸涩味道，恰如此刻她的心情。
——她压抑得太久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时光机先放在我这里，如果你再这样草率行事，胡萝卜黑猩猩只会变得更强，你的战斗也将变得更加艰难。”看到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向宜，照影也心软了。
——毕竟，真正能让她醒悟过来的，只有她自己。
“好了，面馆今天已经打烊了。”
夜，归于平静。
被狂热执念和对过去自己的厌恶所缠绕，却又得到身边同伴指引的两位少女，究竟将走向何种不同的未来？二人的同伴给予她们“自己能想通”的信任能否得到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