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晴?辛晴?”
听见轻语的她朦胧睁眼,枕边反盖着昨晚没看完的书。坐起身子:“刚刚是谁在叫我?”
醒来没一会,辛晴一阵头昏,当她认出那声音是来自已经去世的陈雪诚,她忍住强烈的疼痛,伸手去抓那瓶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物。
只剩几颗了,辛晴干脆全丢进嘴里,配合矿泉水服用。
她躺回去休息。药物的效果日渐削弱,但过量服用带来的副作用却愈发严重,近来,辛晴不止一次因为将他人幻视成陈雪诚的模样,受到异样目光的注视。
耳边时也响起陈雪诚的琴声,记忆海似乎执意要辛勤直面这段痛苦。
雨刷过萝兰市街道,截至在沙滩旁那个老机场外的公路,钢丝网围栏破败不堪,偶尔会有野狗从下方的洞爬进去,但没走多远便被驱鸟的“大声公”吓回。
天尚未亮,即将结束夜间飞行的航班出现在萝兰市上空,在辅助下平稳降落至跑道上,乘客们有序离开。
第一缕阳光越过海平线,照耀着这片大地。新A203号刚接触到带有温度的光线,便缓缓驶向指定区域休息。
清晨7:03
梁宇锻炼完,回宿舍把汗湿的夏装运动服换下来,擦了擦身子就赶去大学食堂排队买早餐。
“我要两份小笼包两杯豆浆,帮我分开装。” 他弯腰喊进去,生怕窗口后的阿姨耳背听不清。
“梁宇呢?”
“晨练回来,换套衣服又出去了。”
四人宿舍里,刚醒过来的两个舍友正在讨论梁宇最近的反常。
“你们不觉得怪吗?他最近晨练得频率越来越频繁了,还经常带着两份早餐去上课。”
“刚接手社团压力有点大吧?”
在阳台刷牙的第三位舍友加入闲聊:“我看呐这小子八成是在追某个女孩。”
“啊?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我问过他,他说那个只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
“记起来了,之前去上课的时候碰见他从实验楼出来的。”
“哟~这看上的还是理科妹啊。”
“那个女生在新生圈子里风评不是很好。”
“脚踏两条船?”
“不是,听说是性格十分孤僻,很少跟人来往。”
梁宇照例来到实验楼,他站在四楼末尾的实验室门外,闻了闻自己身上:“没有臭味。”
深呼吸,待气息平顺再走进去打招呼。
“辛晴?早上好。”
教室里只有辛晴一个人。
辛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继续翻阅资料。
“要吃早餐吗?我买了小笼包和豆浆。”
“吃过了。”
没多久,与辛晴同学科的学生们陆续来到实验室。
“师兄早上好。”
“早啊。”
在外面有说有笑的同学们看到辛晴和梁宇,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与辛晴有关的蜚语流言,在梁宇找上门的第一天就开始扩撒,有人说,辛晴只是在为自己无聊的学习生活找点乐子,毕竟天天与课业打交道,难免需要休息一下,于是梁宇就成了送上门来的消遣对象。
但辛晴对这些全然不知,她不在校住宿,也没有熟悉的朋友,与校内的社交隔离开来。
“下周国庆放假,要一块去玩吗?珍珠乐园开了个新的项目,是海洋主题哦。”
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在想,这回肯定还是老样子,梁宇不会收到像样的答复。
“好啊。”
他们不可置信地望去,连提出邀请的梁宇也愣住了。只有辛晴面无表情坐在那干着自己的事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诺戈萨 雷汀娜区 凌晨
爱莉丝把即将启程的消息连同蛋糕带到魔女的住处。
“这次又打算去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诺戈萨语)
“现在的人类魔法(人类科技)这么发达,随时想回来都可以~”(诺戈萨语)
机械飞鸟乖乖站在置衣架顶部,用齿轮瞳孔好奇地看着爱莉丝和魔女交谈。
魔女不解:“它还在替你送信吗?” (诺戈萨语)
“是啊~”(诺戈萨语)
“这身上的痕迹……该送去维护一下了。”(诺戈萨语)
见爱莉丝举起手,机械飞鸟张开翅膀飞来,外部金属件的氧化痕迹清晰可见。
“我也是这么想哦,但是……湖阁已经不在了,只有澜空镇的钟表匠才有媲美的技艺~”(诺戈萨语)
飞鸟对自己遭受的侵蚀没有感觉,也许当它展翅却无法飞翔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损伤,然后被爱莉丝送去维护,直至下次严重氧化。
魔女始终没动爱莉丝带来的蛋糕,觉得有些郁闷。
同族向来独行,异族避之若浼。在整个诺戈萨里,只有爱莉丝会经常上门拜访。
魔女得知飞机失事后并没有和爱莉斯提起,不过就算告知对方自己早已预见,在爱莉丝看来,那场事故不过是人类命途中必然发生的一笔,轻描淡写便过去。
她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
“实在不行你可以跟我一起过去哦~”(诺戈萨语)
“出远门太麻烦了,还是在这里舒服。”(诺戈萨语)
魔女往沙发上靠:“不过,说不定哪天我会心血来潮,跑去那边探望你。” (诺戈萨语)
爱莉丝发出轻哼。
“到时我可以带你去试尝尝那边的食物哦~在‘吃’这方面,还没有哪个国家能比得上那边呢~”(诺戈萨语)
她笑着把蛋糕推向魔女:“再不吃的话,我就要给小茶壶啦~”(诺戈萨语)
被魔女关在展示柜上的水晶球里的茶壶连连点头,盖子发出“哐啷”声,旁边放的还有中世纪古城样式的水晶球摆件,和伴山水小木屋,精致得就像把真实的景色缩小再放进去一样。
离别茶会持续到日出,瓷碟中剩下叉子,还未收拾。
魔女卸下了黑色长袍,换上人类的常服,与爱莉丝来到机场为她送行。
“你的管家呢?”(诺戈萨语)
“我没让他们跟来,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至于连这点行李也拖不动~”(诺戈萨语)
“‘这点’是吗?”(诺戈萨语)
两人站在入口,爱莉丝的脚边跟着六个行李箱,两个一组绑起来。
“里面放的是?”(诺戈萨语)
“我的衣物,还有几个没做完的人偶~”(诺戈萨语)
“看来你是打算长时间呆在那边了。”(诺戈萨语)
“还不知道欸~卡罗尔小姐留下来的房子有点麻烦,那边的朋友通知我需要回去办理房产证,不然就要当危房回收了~”(诺戈萨语)
爱莉丝腰间挂的两个铃铛被海风吹响:“我要走了,这些行李怕是要弄很久~”(诺戈萨语)
“那,再见了。”(诺戈萨语)
“呣嗯~未来见~”(诺戈萨语)
目送爱莉斯通过安检,魔女转身慢悠悠地离开这里。
【好像很久没出来室外了,去哪逛逛吧。】(诺戈萨语)
魔女观察了一下周围,确认不会被发现后,躲在了一个雕塑背面。
她伸出手,小声地念动咒语,脚底下和左手手背同时浮现出魔法阵。此时,一个被大人拉着手走过的幼童看到了正在施法的魔女,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她朝那孩子挥了挥手,他也向魔女打招呼。
在男孩的母亲回头发现之前,魔法阵及时发动,将魔女传送到别处。
“你在看什么呢?”(诺戈萨语)
顺着孩子打招呼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草地。
“那里刚刚有个大姐姐,突然间消失了。”(诺戈萨语)
爱莉丝带着夸张的行李来到托运处,向前台递出证件。
“薇薇恩娜·科林特?”(诺戈萨语)
“是的。”(诺戈萨语)
“麻烦您填一下这张表格。”(诺戈萨语)
前台的工作人员机械般重复着那几句说了无数遍的台词。
将信息填写完,她交给爱莉丝一个号码牌,然后按响放在桌面上的金属铃,招来了负责搬运的人员,他们带着爱莉丝的六个行李箱走向传输带。
爱莉丝把自己的证件放回自己那毛茸茸的挎包,坐在等候区没人的一角。
【上一次离开诺戈萨是什么时候呢?】(诺戈萨语)
她歪着脑袋,显出疲态,脸上的笑容无法收回,这时候应该摆出体现忧愁的表情才对,因为又要离开家乡了。
但爱莉丝做不到,她只能永远保持微笑。
萝兰市 齐南大学 公共课堂中
坐在后方的梁宇盯着黑板发呆,满脑子都是国庆和辛晴去玩的事情。
“哎做笔记了,干嘛呢?”旁边的女生用手肘轻轻推了一下他。
见梁宇还在神游,女生加大肘击力度。
“嘛?!”
梁宇的大嗓门惹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女生捂着脸躲起来,假装在包里翻找东西。
讲授马克思主义的老师被那一吼声镇住:“这位同学是身体不舒服吗?”
“啊没有,我……我差点把水撒在书上了!”
见学生没事,老师接着讲课。
梁宇小声责问旁边的女生:“搞什么啊?”
“我还想问,叫你写笔记你瞎叫什么?”女生嘴上没有饶过他,但仍把笔记本推过去让他抄。
“哎林永琪,国庆有没有空出来?”
“应该有吧。”女生掏出一本随身日历翻看:“前两天和后两天有空,三号到五号我要回一趟老家。”
“那太好了,有个人想介绍你认识。”
“什么人啊?”
“唉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具体时间我到时提前跟你说。”
【就介绍个人而已,上课做梦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该不会是找到女朋友了吧?应该没可能的,谁会看上这个呆子?】
坐在自己身旁的大男孩,内心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成熟,她担心,梁宇会被人欺骗感情。
往后的课,两人都无心听讲,一个想着去玩,另一个忧心忡忡。
两人的母亲是多年好友,而梁宇和林永琪更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在她眼里,梁宇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总是一惊一乍,大大咧咧的。
梁宇的脑袋里装的不是运动就是玩乐,压根没把她当成异性看待。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铃一响,这老师溜得比学生还快。
梁宇不知觉地跟着林永琪走,到了楼下还跟着她。
林永琪突然间停下来,梁宇走路发呆没刹住车,撞上了她的后背。
“突然停下来干嘛?”
“你要去哪?”她问梁宇。
“一起去下一堂课的教室啊。”
【这呆子是没睡醒吗?】
林永琪指着宿舍的方向:“你忘了吗?我们俩都不是一个专业的。我上午的课已经结束了。你难道要跟我去女生宿舍?”
“是喔,条件反射就跟着你走了。那回头见啦!”说完,梁宇往其他教学楼的方向跑去,差点又在转角撞到别人。
“不好意思!”
看着离去的梁宇,林永琪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比平时还要呆了。”
回到宿舍,林永琪的两个同届舍友才刚刚起床。
“师姐出去了?”
“是啊,她们社团今天开团建,在布置活动教室呢。”
林永琪放下包,走到阳台的水池洗去脸上的汗水。
“热死了,还好没化妆。”
宿舍里没有空调,但好在她们住的楼层不高,有樟树和对面的宿舍楼遮荫,把窗门风扇全打开,只要不动得厉害就不会冒汗。
“最近有什么八卦吗?”林永琪问。
“没有。”
“啊!我这里有一个。”正在吃零食的舍友摆出小学生举手回答问题的姿势。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们讲过的那个师妹吗?就是学海洋生物的那个。”
“嗯,她咋了?”
“我听我朋友说,追她的那个男生有进展了。”
“哈啊?why?她不是有自闭症吗?”
“不知道啊,我也只是听说。男方追了她快两个星期了,那女的一直不理他,今天早上突然就答应他出去玩了。”
【该不会是……不对,还不能下定论。】
“永琪?永琪?”
站在阳台门框的林永琪愣住,靠门一侧床位的舍友抓住她的手腕,摇了好几下才让其回过神。
“发什么呆啊?”
“没有,我是在想啊,既然性格这么恶劣的女生都有男生喜欢,咱们这些‘正常人’怎么还就单着呢?”林永琪边走边转移话题。
【应该是搞错了,他再怎么呆也不会去追那种人吧?】
“嗐,谁让我们的圈子都没什么男生,不是幼师专业就是追星社团的,平时哪有这么多时间去和学校的男生打交道。哎,永琪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吗?”
“得了吧,那家伙就是个套了个大学生外表的小学生,刚刚还差点跟着我回宿舍了。”
“我感觉啊,你俩更像是母子多点。”
“去你的母子。”林永琦赏了嘲笑她的舍友一枕头。
“欸嘿~没打着~”
“那女的说不定是使了什么手段呢?”另一个正往自己脸上抹粉底的舍友说。
“手段?”
舍友合上小镜子:“是呀,可能那个女生的阴沉是为了迷惑我们装出来的,背地里搞不好还是个‘交际花’呢!”
设有的话语让林永琪心中的忧虑再次加深。
近年的坑蒙拐骗现象实在太严重,一夜之间被骗光钱财的有,遇到“仙人跳”被抓去卖器官的也不在少数。
不管是哪一种,林永琪都不愿这些事情发生在梁宇身上。
萝兰市 下午14:30
辛晴木讷地独自走出校门:“珍珠乐园……”
午后起风,将门票像面旗帜吹拂飘动,辛晴垂下的刘海挡住了前方视线,差些踩到坐在路边等待红绿灯的田园犬的尾巴。它察觉到危险,将那根毛茸茸的东西甩至腿边紧贴。
风中气息已有秋来的迹象,但不过是段短暂的体验,待到台风临近,又是一段夏天。
回到家中,见没开灯,这时辛晴的父母还在外面工作。
下午没课,图书馆里的老书籍与手稿笔记大都被辛晴阅览过遍,已经汲取不到有用处的知识。午饭后,她只去实验教室休息一番,确认好恒温系统的正常运作,便离开了学校。
家里卧室的书桌上,每过一天,辛晴都会将日期圈起来。
门票被放在日历的边上:该做什么好呢?
辛晴坐下来,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数十分钟,冷气才将闷热赶出房间,辛晴横躺在床尾小睡了一下,这次,她没再被头疼闹醒。
久违的酣睡,辛晴深陷其中,像孩童般紧抱住毛绒玩偶。
傍晚前,母亲回到家中准备晚餐,看见女儿的鞋子,她悄悄来到卧室门前,打开一道门缝。
见女儿熟睡,轻声关上门。
时间来到晚上临近七点,见父亲推门回家,才去敲响辛晴的卧室门:“晴晴,吃饭啦!”
女孩从床上爬起,她感觉自己轻盈不少,不管是身体还是头脑。
饭桌上,辛晴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她张开几乎没有血色的唇,大口大口摄入美味的饭菜。
父母相视,但两人决定都决定不再提起。这是事发以来辛晴第一次吃这么多东西,现在她的样子,与客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里的自己相比,瘦得不像话。
辛晴在饭后帮忙收拾餐具,回到房间,发现了那张游乐园门票。
“这是谁给我的?怎么没印象?”
她细细回想,却仍无法记起赠票人的长相。辛晴收好门票,心想:“对方应该会再来找我吧?到时还给他好了。”
辛晴捧着从父母手上淘汰下来的移动电话,坐在书桌前,输入了一个电话号码,却迟迟没有摁下拨号键。
【好奇怪……为什么?】
泪珠溢出成银线,从辛晴的脸颊直直滑落,滴在绿光的屏幕上。
【这个号码明明是雪诚家的……】
没等弄清楚状况,此前的记忆一下子冲入她的意识海中。
辛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雪诚分别那天,亲眼见到遗像那天,雪诚离世后的每一天的记忆,同时浮现,对辛晴造成了无比巨大的冲击。
她从椅子上摔到地面,撕裂的疼痛令辛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耳边渐起尖锐鸣声,即使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因为那声音来源于自己。
病症经过短暂停歇,再次爆发,这次更为强烈,辛晴即将失去意识。
在昏迷之前,她看见了床底下的一只塑料药瓶,闭眼一瞬,似乎看见了瓶口钻出微弱萤火……
——
辛晴来到一片海天之间,抬头不见云雾,平视没有林木,脚下深渊虚无。
【我这是站在海面上?】
“呜——”
空鸣四起,辛晴的眼前却不存在任何物体,当她仍处于错愕中,空鸣的根源出现在她身后。
【蓝鲸……原来这么大。】
“呜——”
只是露面片刻,那巨大的生物很快便消失了。
咚、咚、咚……突兀的声音轻缓敲击着辛晴的魂魄,将她拖入另一个陌生的空间。
这里的环境静得让辛晴以为自己失去了听力。她站在墙角的古钟前,通过中间透明的小窗,可以看见里面正在工作的齿轮。
直到沉重的脚步打破了这份寂静,有个人影从暗处走出来。
辛晴想要逃走,但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站在那。
眼看穿着长袍的身影在距离她一米的地方停下,辛晴冷静下来,观察那个人想做什么。
长袍兜帽遮住了那个人的脸,只见它向自己伸出手,并摊开手掌。似乎是某样金属物品,没等辛晴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她又向下坠落,来到其他地方。
曾经历的画面,在眼前具象化。
从那家咖啡馆、初中校舍,又到游乐场,再是高中拍毕业照的操场,以及逛过的公园,数不清轮回了多少次,辛晴来到那间永远不会忘记的音乐教室。
那架钢琴,
那台风扇,
初雪般洁净的纱帘,
寻不见字迹的黑板,
无人演奏的五线谱,
无人恬静倚靠在旁。
窗外的风吹拂进来,
纱帘轻舞。
窗内的她略显孤零,
静悄接近。
一切景色如初,
仍是那段清夏未泯。
辛晴站在窗边,看见眼前的光景,她想起陈雪诚那首曲子。
背后那架钢琴忽然响起。气中浮动着点点柔光,汇聚成一道白色虚影。
虚影抬手至黑白键,接上乐谱飘出的音符。
“这里是现实还是梦?”辛晴无力地问。
虚影没有搭理。
若是梦,这真实的感觉是什么?
辛晴的手扶在音乐教室里训练舞蹈用的扶手上,被太阳热敷后的温度还留在上面,室外的植物被暴晒过后散发的味道随风攻入鼻腔,浓烈且清晰,还有课间学生们吵闹的声音,梦境可没法做到这样。但在这里,辛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你是雪诚吗?”
虚影还是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自顾自地继续弹奏。
听过多遍的辛晴知道乐曲即将进行到末尾,但她现在才注意到,那份五线谱始终停留在开头两页,没有翻动过。
风吹开了她的头发,闭上眼,享受着这段已经消逝的宁静。
辛晴站在窗边待到序乐曲结束,刚打算走过去,虚影却率先离开琴凳。和那个穿长袍的家伙一样,向辛晴伸出手掌。
这次,辛晴稍微看清了那件金属物是什么。
【吊坠?给我的?】
“到达终点了。”(诺戈萨语)
“谁?”那声音不像是广播发出的,似乎是凭空出现。辛晴听出,那明显是什么人的说话声,是自己未知的语言。
音乐教室和虚影,连同窗外的盛夏一同逐渐化为记忆碎片。辛晴冲上前,想要接过虚影手上的吊坠,在触碰到的一瞬间——
“消失了……”
她回到原点,这次,那头鲸鱼率先等候,二者相视无言……
次日,辛晴从自己的房间地板上醒来,头脑还弥留着隐痛。
【昨晚好像又犯了头疼,我就这样在地上睡了一晚上吗?】
她起身坐着,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尝试握紧。突然一阵心慌,不知道缘由,只是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
辛晴记不起意识海中历经的一切,就像普通的梦境那样,醒来就会忘记。
她来到卫生间,经过镜子的时候,被镜中的自己惊到:“头发……昨天还没有的……”
发根染了白。辛晴额头抵住镜面,鼻腔渐浊。
诺戈萨 雷汀娜街道 魔女住处
魔女坐在沙发上半睁眼:“这个人类女孩真是麻烦。”(诺戈萨语)
茶桌上的水晶球里闪烁着淡紫色的魔法阵,没多久就消失了。魔女打响响指,烛尖燃起微弱火苗,以照亮狭小的房间。
魔女摊开羊皮书卷,上面记录了八月初那场空难的遇难者名单,大部分家属都通过魔法联通的梦境施予了“神迹”,有些遇难者的家属亲友无法承受打击,未等来魔女,便选择了随之而去。
除了……
羊皮卷上,只剩用诺戈萨文字写下的陈雪诚的名字。
“这个男孩的家庭方已经处理好了,但与他相恋的那女孩还深陷幽渊。” (诺戈萨语)
“hummm——好累,先去休息。” (诺戈萨语)
魔女伸了个懒腰,羊皮卷在魔法的作用下自动回收到书架上。她褪下长袍,换上了一件连帽外套。
“想吃蛋糕吗,茶壶?” (诺戈萨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