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合依然在观察雪城内的情况，和她预料的结果差不多，小门派都没什么反抗的意思，皓国不止一个雪城，为了雪城与日炎国不对付的是蠢货。
那只邪魔不出意外的也来了，看上去也是喜欢看热闹的性格，后续的发展一定会很有趣。
“伯良…”
她看向废墟中央逐渐分崩离析的人形，灵气从他体内溢出来，像一条条狭长的带子，沉入大地与石头或矿物结合，成为一个又一个蓝色的茧。
还剩下的人类部分则跪坐着一动不动，直到身体里所有的灵气都自行离开后，才柔软的铺在地上，被稍微大点的气流一推，就什么都不剩了。
魃城那几个送人头的修士一直都在避免这种事，抓捕邪魔也是为了让“天道”吞食后反哺弱小的修士，让它们能有稳定的修炼资源。
一旦有修士真的得道成仙了，那后果只会和伯良一样，变成破碎的瓶子。
那群送头的估计也是怕人类得知真相后恐惧修仙，所以才一直没有公布这个秘密。
谛合已经看完伯良的悲剧，她该走了。
韩子清挤在密集的人流中，像条被水推着走的鱼，只要随大流，到达目的地根本毫不费力。
但如果这条鱼要违逆水的意志，便会被鱼群阻挠，被鱼群推入不见天日的深坑。
能挤进城主府的人类大部分是散修，这些散修无门无派，没有宗门保护，自然被卷入雪城的灾难中。
众人期待了许久未曾出面的城主，依旧没有露脸，大家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城主才略带憔悴的出现。
他的出现让大家的情绪稳定许多，但谈及到邪魔时，城主又强忍不自然的表情让大家准备撤离，并保证撤离中是安全的。
大家发觉有什么不对的，但是没人敢先提出来，怕提出来之后变成众矢之众。
“城主啊，我年迈的父母还在废墟里，救救它们吧！”人群中发出哀鸣。
有了她开头后大部分人都开始叫苦，苦难的声音一重高过一重，瞬间将鱼群冲散。
“安静！各位先不要惊慌，我们会派人将大家全部送到安全的地方！”城主尝试转移话题。
“外面到处都是修士布下的阵法，我们真的能出去吗？”一看就很有故事的苦瓜脸散修提出质疑。
“大家相信我们，一定会安全撤离的！”城主尝试第二次转移话题。
鱼群吵吵嚷嚷，让孱弱的溪流不堪重负。
韩子清看着人群在城主的强势中离开这里，他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好像被恐惧堵住了，他抓着脖子试图安抚自己，发现安抚无用后就用力去掐胁迫它开口。
『轻一点，你会弄伤自己的，亲爱的』
邪魔的声音回响在他耳畔，苍白冰冷的手指讨好的抚慰他受伤的脖子，带来诡异的触感。
那只没有气息的邪魔就混在鱼群里，紧贴着游鱼般的他。
视野中的景象好像褪去色彩的老照片，随波逐流的鱼群减缓了速度，缓缓游向逃亡的飞艇。
『你看得见吗？』
那只手轻柔的抚摸他的喉结，迫使他顺从的将视线移向藏匿好友的荆棘。
张源的生命正在随着血液一同流走，时日无多。
而那些人类则被困于飞艇中，等待邪魔或修士落败。
“大人想说什么…”韩子清好像猜到这只邪魔的意思了。
『如果把民众拉下水，或许能让那位消消火？』
他又被迫看向同样被定格减缓的泠九，心里生出一股异样，但马上被某样东西压下去。
韩子清有想过，既然那些荆棘能保护他和张源，那么荆棘一定是遵循某种规律在行动的。
荆棘不保护外人，唯一的原因是那些人类不是泠九的信徒。
韩子清咽了口唾沫，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如果帮邪魔吸纳信徒，说不定对方会饶了张源，这些民众也能活着。
他眼前的景色突然回复色彩，鱼群迷茫的登上飞艇，等待获救。
“我…”他紧张而沙哑的声音在鱼群中掀不起波澜，便加大了音量。
“我有话要说！”
所有的鱼望向他，等待着转机。
雪城城主也希望他能说点好事，让事态不要变得无法控制。
“我们投靠神明吧！”大逆不道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你敢妖言惑众！”雪城城主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怕民众病急乱投医，最终成为敌人的走狗。
他愤怒的要撕去韩子清人类的外皮，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一只为祸世间的邪魔，还没等他真的对韩子清做什么，地底的荆棘就将试图伤害韩子清的人类刺穿。
“只要我们信仰神明大人，神明大人会庇护我们每一位信徒！”
韩子清有些疯了，对着泠九的方向跪拜，荆棘在他周围盘踞，阻止它人靠近。
“你为什么要…信那种邪神？”雪城城主才看到荆棘的样子，他从散修嘴里听说过，雪城以前没有无尽的风雪。
是那些邪神，那些该死的邪魔，死去后还不愿意放过它们人族，诅咒了这片大地！
那该死贪婪的地母，诅咒大地再也无法自然生长出粮食，那邪恶虚伪的重阳，诅咒皓国永远被风雪侵袭，又坠向魃城，将大地灼烧成无法生存的模样。
贪婪自私虚伪的邪魔，就应该被人类全部杀死！
那地母的根系，怎么能再次从冻土中重生！
“神明大人不会亏待它的每一位子民！”韩子清激动的演讲，他的喉咙似乎都不属于自己了。
“那些修士，从一开始…就是要连你们一起杀死的！』
『它们要掠夺雪城的一切，如果神明战败，我们都会死！』
他在…说什么？
他在发出谁的声音……
韩子清的嗓子有些发痒，他浑浑噩噩的看着雪城城主被鱼群质问，那些人类的声音也像水中气泡翻涌一样。
混乱和无序包裹着他，恍惚间察觉到脖子上的手勾起他的下巴，让他只能像只被驯化的生物，期待主人的垂怜。
『新神登基，还缺了点什么』
韩子清摇摇头，他对这种事知之甚少。
『献祭吧，就像这片土地和天空曾经遭受过的那样』
他笑了，看见土壤涌出血液。
神明的血让大地板结，需要温热的液体浇灌，才能重新焕发生机。
韩子清触摸被血液融化的大地，他就坐在张源身上用□□，□□张源的□□，□在□□□。
“哈哈哈…”
他知道那种异样感是什么了。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白头发的家伙是邪魔……
…
“什么？”泠九突然有一大笔信仰值入账。
战场周围也是多出了很多没什么用处的啦啦队员，帮他喊加油之类的口号…
泠九有点头皮发麻，这种拖油瓶就别来了好吗…不过为什么这次人的态度突然转变了？
难道是发现他看起来比较厉害，能打过对面那群，所以立刻投敌？
不过一群墙头草，见风使舵的家伙…利用完就让它们滚蛋。
“主人，你的一位信徒死去了。”万界之书汇报。
“哪一个？”泠九猜测是不是妖族的兔子，毕竟兔子很适合被吃。
“人形目，张源。”万界之书补充，“被你的另一位信徒杀死，作为祭祀的贡品。”
“是韩子清吗？”
“是的～”
“呵…”
泠九暗骂了句逆天。
修士本来就不多，在他和观镜的奋力击杀中，总算是把修士全部铲除，不能过审的红色番茄酱遍地都是，粘在再花的荆棘上十分打眼。
万界之书扫描过，藏起来的修士都被观镜抓走，观镜经过的地方，连血的痕迹都不会留。
他的好大哥回来了，蹲在一块没沾血的土地上伸手戳地面，好像还在念叨什么。
对方故意不想让他听见，所以他听不到那些话的意思，只能看见观镜凑过去扑它，它又开始像个马大哈一样傻乐。
所以这么多信徒，他要怎么安置？
回头是稀碎的房屋…
“神明，我们把异端抓来了！”苦瓜脸散修果然很有故事，她手里抓着雪城城主，等待泠九下达指示。
她这样搞也是有邀功的意思，这世界对散修不友好，不学的圆滑一点根本混不下去。
“我投降…”雪城城主知道民心不在他这边，果断投敌。
“投降？也行吧…你们这里，谁以前是领导？”泠九拿毛巾帮林狼王擦毛上的血。
“…我。”城主极度不愿认下。
“那房屋的建设安排就由你全权负责，我会给你足够建房的材料，一个月内给我搞定。”
泠九抛下话和材料就离开这里，回家吃饭。
“？”
城主还以为这位是不好相处的，在看见装着材料的袋子时就没有任何投靠邪魔的委屈，立刻安排人手重建雪城。
被血液侵染过的土壤，在无人在意的地方孕育着新芽，被神眷顾的孩子坐在它身旁，找不到自己的归宿在什么地方。
苦瓜脸散修在夕阳旁边发现它们，看着自己已经初具房型的小屋，又看看它们，叹了口气，将小孩抱起来，放到略微黑暗的饭食前。
周围的哭声没有停歇，但是她们要尽力忽略。
大地可能早就原谅它们了，不然为何这个夜晚并不寒冷。
但是大地不会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