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的新装,给凌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刺激。
她的头发梳成两个对称的发髻,鬓边垂发,是根延女孩的传统风格;如今在发上点缀缠绕水蓝色的发带,朴素清新的同时,又倍感柔顺可人。
而她所试穿的衣服,也是颇为治愈的暖色,太阳余晖般淡淡的橙,是以往内敛古板的根延服饰中,不曾出现过明丽的色彩。
底色虽属钧琉,设计却属根延,整条衣裙完全是符合通常审美的简易结构;长度很短,橙色未及膝盖便突兀断绝,直教人瞠目结舌;可待定睛一看,又会立刻发现平厚布料下延伸而出的浅色裙摆,轻柔薄软,拢至膝下。
而那褪去了以往遮掩、露出的嫩白小腿之上,水碧般的带子交叉环绕,直连纤细的脚踝,最后是小巧的鞋。
这一番打扮,好似夕阳西下、余晖浸染,更如水泛碧波,粼粼荡漾;本是偃息凋零之色,被女孩纯真的面容一衬,辅以浅裙之雅色,忽如夜绽之花,与黯淡中划破死寂,正如破晓!
“好……好看吗?”
见到凌骏双目发直、沉默不语,林晓晓敏感柔软的心里,不由增添了几分忐忑不安。
她是第一次穿这样轻飘飘感觉的衣服,也是第一次亲身体验钧琉的穿着。以前远远看着那些短裙长袜的女孩,虽觉惊奇不已,又感隐隐向往。
若是日后,自己长大了,是不是也可不必佩戴那沉重的金银首饰、不必独守空房、是不是就不必……
不必像、娘亲一样……?
要是、要是凌骏觉得这衣服露的太多,认为流于风尘的话……
“好看!”
诶?
“晓晓穿这个特别好看!特别特别的适合你!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一口气说了下去,凌骏起身站到林晓晓面前,眼神真挚。
一旁的绢娘倒是笑了:“我说小兄弟,你夸人家小姑娘就得好好夸,怎么翻过了倒过去的,就只有‘特别’这么一个词呀?”
凌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不看绢娘,而是向着女孩更加走进一步。
“晓晓,我——”这事说出来还是有些丢人的,“你也知道,我不怎么爱看书,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这个……”
林晓晓红着脸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怪你。”
绢娘见这两人小小年纪、便眉来眼去,作为商人和女人的本能让她迅速抓住了时机。
“既然小姑娘穿着好看,小兄弟也觉得特——别漂亮,不如,就买下来吧?”
她精明地跳过了女孩的想法,同时又不忘对少年单薄的赞美之词强调一番。
凌骏几乎是脱口而出:“买!”
绢娘立刻报价:“二两银子。”
超贵!
“或者你也可以用钧琉币来付款,城里最近钧琉人多,我们现在也是收的。”
凌骏愣了愣:“钧琉币……”
“用他们的算法看,一两的价值与两百元是等同的。”绢娘道:“钧琉币和咱们的铜板呀、银子呀都不一样,就是银票一样薄薄的纸,根延的二两银子,在人家手里就是四张面值一百的纸币。”
“纸、纸都这么值钱了……”凌骏没有特别接触过钧琉文化,被绢娘给说得晕乎乎的,“我没有……不对!钧琉人用什么钱关我什么事?老板娘,我要买!”
林晓晓吓了一跳,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道:“凌骏,我们还是不要买了……”
“没事!难得给你买次东西!”
凌骏脸上大大咧咧的笑了笑,实际却是狠下心来,二两银子,虽然自己不是没有储备,可这个价格完全……只按自己在养生堂的固定收入,除去平时买这买那的日常开销……
简直是大出血啊!!!
但!是男人怎么可以在此退却!
“老板娘!我买了!”
“小兄弟爽快!你看刚刚说的这个翠玉手镯,和小姑娘多配。价格很实惠的,不一起吗?”
“也包起来!”
“没问题!”
啊啊啊,五脏六腑都好愣痛……
林晓晓担忧地看着一副几乎吐血模样的凌骏,小手轻攥衣角。
她张了张口,却终是无法在此时说出打压少年心意的话。
“那个,晓晓你先换回原来的衣服。”没有注意到女孩的这番纠思,凌骏靠近后低声道:“具体一会和你说。”
林晓晓点了点头,便随笑容满面的绢娘再度进了内室。
***
离开了衣坊后,凌骏与林晓晓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清晨已过的大街人来人往,别样热闹。
凌骏原本想帮女孩拿着东西,只是那绢娘特意用了粉红粉红的钧琉袋子来装、上面还画着可爱的云朵图案。他一个大男孩实在难以接受,不得已只好作罢。
而少年的这番郁闷,落在林晓晓的眼里,几乎是见到表情便明白了缘由,她知道、理解,也并不说破。
比起拿东西,她更在意的是凌骏方才要自己换回衣服的事情。
一转头就看见青梅竹马望着自己,凌骏稍有窘迫,不由轻咳两声。
“其实,最近的通泉城非常奇怪。”凌骏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这里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甚至还靠着座半荒的山。可是,现在城里的外地人却异常的多。”
简直就像是……为了什么而特意到来一般。
“我试着调查了一下,结果感觉更奇怪了。”凌骏继续道,“这些外地来的,有根延人、也有钧琉人,有的衣着光鲜、有的打扮朴素——比如你看那边作侠客的女人,身上穿的是普通布衣,可是脚上踩的那双金边的鞋子……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他好歹也曾独自混日,这方面的观察绝不会错。
“这说明,她一定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而且十有八九是个不小的门派势力,类似的人还有许多——”
他深吸了一口气,通过观察所得到的这个结果,是他非常非常不想承认的。
一两个人对身份的隐藏,或许还可以当作是低调,可一群人都有意无意地开始隐藏,甚至刻意遮掩,事情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这说明,作为他们目标的那样东西——
一定在门派间、江湖上、乃至整个天下,都具有非要重要的获得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