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冷静下来了吗？”
冰麒麟轻轻点了点头，眼睛还是有些红红的。
“……谢谢你。”
她难得老实的模样，让云无心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枝繁叶茂的树林，叮咚作响的泉水，身披红裳的少女也曾这般安静地坐在青石之上，双腿轻轻摇晃。
“我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的。”冰麒麟的声音很沮丧，“我也不知道……大多数时候，我都控制不了……”
云无心闭上眼睛，再度睁开。
面前的是披着黑斗篷的女孩，长靴短裙衬衫。
不一样。
刚刚的，一定是错觉吧。
“其实……我小时候忽然得了种怪病……”
原本耻于提起的事情，在此刻却成为了想要诉说的秘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觉得打心底非常讨厌什么的时候，脑袋里就会出现奇怪的景象。”
“奇怪的？”
“嗯……都是些和我没有关系的东西。”
“有什么？”
“比如……红色的很高的柱子、有很多水的庭院、高高的塔……”
云无心靠在她坐的大青石上，撇着嘴。
“感觉都是梦里才会出现的。”
“嗯。”冰麒麟轻轻颔首，“我一开始以为是不是睡着之后做过的梦，可是逐渐地那些景象里甚至出现了我没见过的地方……虽然你们根延人普遍觉得梦是非常荒诞的东西，可是我们钧琉有些其他的理论——有人甚至说，梦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或者即将发生事情的集合。”
“可是你每次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吗？”云无心问，“虽然你用梦来和我解释，但在我看来你之前那样子根本不是突然睡着了，而是突然发疯了。”
“……就奇怪在这里。”
冰麒麟收起双腿，抱住了膝盖。
“其实刚刚，我在看到锅里飘上来的一层香菇，闻到了那种味道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咦？也就是说——”
“睁开眼睛就看到你在打我。”
云无心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扭过头胡乱吹了两声口哨。
冰麒麟则是叹了口气。
“在我自己的认知里，在失去意识之后，再发生什么我就都不知道了，甚至就连我自己觉得‘睁开了眼睛’，实际上，我似乎本来就是睁着眼睛的。”
“我好像有点懂了。”云无心挑着一边眉毛，“你是说，每次你犯病的时候，平时的你就会突然睡着，然后剩下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你开始吓人，等一切都结束了，现在的你醒了过来，病也就跟着停了。”
冰麒麟羞得满脸通红，她推了云无心的肩膀一下。
“我不管你说什么睡着醒来，不要一口一个犯病好不好？”
“可是，也没说错吧。”
“……”
“哎呀呀，真是太吓人了。不过在我看来，你这病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哈？”
“实际上，你刚刚突然就抱住我的大腿，然后声泪俱下地和我道歉，说平时对我太凶了真的非常对不起，只要我云无心大人肯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你，你做牛做马都愿意……”
“……对不起。”
“啥！？”
云无心受到了惊吓。
要知道，自己平时如果是敢这么和她说话，肯定会被直接扯住耳朵狠狠训导告诫一番。
可是现在，她不仅不向自己发火，居然还反过来和自己道歉？
他难以置信道:“你……就不怀疑我一下吗？”
“有什么好怀疑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冰麒麟郁郁地趴在自己膝盖上，很是沉重地叹息道。
“以前，还在极意门的时候，有个非常非常讨人厌的师兄，也不知道是从哪知道了我讨厌香菇，就放进了我的那碗汤里，结果……”
“你喝了然后给他跪了？”
“我喝了然后把师弟扒光丢到了房顶上……”
“那不是很有趣吗！？”
“还有一次，我把师父的瓷器都给摔了。”
“那不是很精彩吗！？”
“还有、还有——”
似乎是想起了许许多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冰麒麟再也说不下去，她默默捂住脸来回摇头，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云无心接着问:“从小得病，到现在也没好？”
“反而更严重了……”因为捂着脸的缘故，少女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最最最最——最讨厌香菇那东西了！本来是吃进去之后才会犯毛病的，现在……”
“挺好吃的啊，怎么讨厌？”
“讨厌一样东西需要理由吗？”
“那你以后会不会听到这个词就犯病？”
“你、你别吓我啊，我可不想进疯人院。”
“但是，也不是没可能吧？”
暴击。
冰麒麟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她垂头丧气道:“是啊，我也知道有这种可能没错，所以才想找到办法治治这个怪病……”
“都不知道怎么得上的，还能轻易治好吗？”
“轻易肯定不可能，不过……这世道不是还有神恩那种东西吗。”冰麒麟喃喃道，“既然有我这种可以制造出冰来的神恩，也有操纵黑色羽毛的神恩，就算是可以治病的神恩……应该也一样会出现吧？”
“你一个人在找吗？”
“不然呢？你又不愿意当我小弟……”
“啊——今天天气真——”
“省省，我放弃了。”
叹了口气，冰麒麟侧过头，就这样看着云无心。
“真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三天，都是为了什么。”
云无心一脸耿直无辜:“都快四天了。”
“又耍贫嘴！你不气我就不行吗？”
“不行，我喜欢听你讲话。”
“你喜欢就可以欺负——等等，你说什么？”
“你抱我大腿哭的时候蹭了我一裤子鼻涕。”
“你刚刚才没说过这句吧！”
“我不后悔遇到你。”
“咦……？”
云无心离开了大青石的旁边，向着呆呆坐在上面的少女伸出手去。
“回去吧，做一份新的午饭给你。”
“那、那之前那个……”
“我自己去你看不到的地方吃，一块肉也不给你。”
“不、不是那个意思……！”
“吃饱了，晚上带你去看萤火虫。”
“别总是打断我的问——等下，你说真的吗？明明之前怎么都劝不带我去的？”
“真的，不骗你。”
云无心牵住少女的手，引着她下了青石。
“再之后，我们就一起下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