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心一眼就看到走出来的人。
那少女看着不过十六七岁，身着明黄轻衣，足上及膝长靴。
青丝披散，右侧独梳一缕，缚以洁白花缀链饰。
手执一扇，黛紫深幽，浅笑嫣然。
那淡雅轻简的打扮，映衬着少女的面颊，好似初雪无暇，又仿佛骄阳映入眼中，说不出的夺目。
云无心呆愣。
并非因为少女的美貌，而是那由心底升起的连绵之感。
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无可抑制的肆意滋生，想要找寻到答案，想要知道她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
少女踏下台阶，来到云无心的身旁。
她的脸上带着内敛含蓄的笑容，顾盼之丰姿，却又动人心魄。
“可是等急了？”
温暖的声音，温柔的感觉，是他从未曾听到过的。
“你……”
云无心本想后退一步，可想到某件事情，硬是稳住了脚尖。
“你是谁？那家伙呢？”
他分明没有看到别人进去，那老板分明也说，没有其他客人。
可是出来的，却是素未谋面的少女。
“你是在问孟华娆吗？”少女扇抵唇边，歪一歪头，答道:“她不在这里。”
“那她去哪里了！？”云无心急问，“她可是说了要告诉我秘密的，怎么好意思这就跑了？”
“你担心她？”
“我……谁担心她！我只是想，既然两个人是一起出来的，就得一起回去才行！可她却就这么把我给扔这里了？坏人！”
“是骗子。”少女接话道，“好了，我们走吧。”
“嗯？？？什么意思？”
云无心目瞪口呆地望着走下台阶的少女，如同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缓缓地，少女展扇，偏过头来。
“我叫宋暄。”
她这样说，眸色漆黑如墨。
“答应了你，要告诉你秘密的。”
什……么？
云无心又愣住了，他觉得脑子好像有点不够用。
“不自己主动跟上来的话，我可不管你哦？”
表情完全是游刃有余的样子，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甜美。少女当真说到做到，立刻独自迈开步伐，毫不等候。
“喂！喂……！”
迫不得已，云无心只得追了上去。
“姓孟的！你在搞什么啊——！”
“公子是在唤谁呢？我可不姓孟。”
“——宋暄！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干嘛！”
“你跟得上，不是吗？”
明黄色的衣裳，在街边悬挂的照明灯火之下，泛映着浅金色的光芒。
那少女的双唇是惹人怜爱的薄桃色，雪白的肌肤带着少许的透明感。
含着笑意的眼眸，就像是被打湿的玻璃珠一样，亮晶晶的。
云无心因为她的突然停下脚步险些撞上去，他缓了口气，却发现气不能好好的提上来。
“你知道‘武林四大奇女子’吗？”
重新迈开了脚步，却是女孩子风格的缓慢步伐。
“这四个人分别是‘天之女’，花九；‘玄之女’，雯妍；‘圣之女’，赫连；以及、‘魔之女’，罗刹。这几人各有天资，各扬所长，天女酿酒，玄女设棋，圣女研法，魔女杀戮。”
“你说了我就知道了，可那又怎么样？”云无心挠了挠头，“听起来非常厉害的人，肯定不是只有表面上的那一套吧？”
“你还不笨，只不过。”宋暄语锋一转，“就算是天女，也不曾想到竟会有如今之事，现在才想起建构据点，怕是太晚了些。”
“你在说什么啊？就不能说明白点？”
“天女花九，营酒为生，琼花一楼，莺燕欢歌。依照常理，自然不会在这通泉小城，无端浪费钱财，也定收不到什么情报。”
“啊？”云无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可是，前面不就有个牌子，正写着‘琼花酒馆’？”
“今日开张，已经太晚，倒是适合喝酒。”宋暄看着云无心，轻声到:“进去吧，你都会知道的。”
天色已暗，酒馆内却寥寥无人。
宋暄引着云无心在一处角落坐下，也不点酒，只让那侍仆到了两盏清茶。
“你的第一句话是，‘你究竟是谁’？”
“你究竟……诶诶诶？”
“我是宋暄，不是孟华娆，真正的孟华娆已经死了。当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已经死死死——”
“你的下一句话是，‘到底哪一张脸才是孟华娆’？”
“到底——”
“肯定是之前你见到的那张脸，不是吗？”
“但是！”云无心飞快地抢话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会这么大惊小怪呢。”宋暄的扇端轻轻拂过云无心的手背，她道:“明明你自己的手上就寄宿着神器之力，在见识过冰麒麟的‘夜照’能力后，也理应对其他神器有些概念。”
云无心睁大了眼睛，不是因为别的，而且因为宋暄刚刚所发出的声音……
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接着，她款款打开扇子，于整张脸前一晃。随着轻微的空气振动之声，两个纯白的三角状御门在扇上浮现。
“很简单，不是么？”
她移开扇子，那张脸已经变成了云无心的。
“要是觉得不够，还可以更像一些。”
扇掩面，御门却是增加了一个，待到移扇之时，不仅是脸，就连那梳起的头发和长长拖到背后的白色发带，竟也是如出一辙。
“你该不会……”云无心咽了口唾沫，“连那个也能……”
黛紫化烟，扇面重合，仅仅一瞬之间，眼前的人便恢复了原本的少女模样。
“根延九宝之七，脱胎换骨之扇。区区一张脸一副皮囊，又有何难？”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假扮成她的样子？”云无心先是不解，随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看上了她家的钱！”
“这么说倒也没错。”宋暄笑笑，对这般指责并不在意，“只是你可知道，这钱都花在了哪里？”
“不是都让你买灵芝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虚？”
倒是没有，云无心一下蔫了。
“说一点你会感兴趣的。”宋暄笑眯眯的表情怎么看都很轻浮，“在孟府里把你的小麒麟叫走的人，正是当今‘琥珀镖局’大当家的独子，司马贤。”
琥珀……镖局？
总觉得最近在哪里听过这个词，云无心猛然回忆起来，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不就是……”
“对喔？”
听到灰衣少年的回答，宋暄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与她扮演孟华娆那时的死气沉沉与古板不同，宋暄本人的说话方式更加含蓄客气，就连拒绝与反驳他人的时候也带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撒娇味道。
既礼貌又冷漠，无防备的笑颜浸润在透明的光线里。
“就是被沧海神殿抢夺墨棺的那个镖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