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武沧云与墨轻歌唯一的女儿,小小年纪,仅凭一舞,倾尽天下。
故而得名,幻世之女。
随后,“遮天塔之乱”发生,武沧云一家皆殒命于此。武沧云与其女葬入覆雨翻云武家陵墓,墨轻歌本应下葬墨家无影城,却因其在世之时早有遗言,故而遵其意命,葬于指定之所。
去年年末,天降暴雨,墨轻歌所埋之地山体受损,墨家便决定将遗骨另寻他处安葬。
虽是对前人的大不敬,却也好过曝尸荒野。
因旧棺十年入土,又受暴雨冲刷浸泡,已然受损,又加之必须确认前家主状况,看守子弟便受命开启棺椁,随后骇然。
因为,墨轻歌的尸体,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不仅没有任何腐烂,甚至还残存着下葬时熏香的味道。
然而,无论是覆雨翻云还是无影墨家的武学、甚至是古往今来得到记录的神恩,都没有一样可以使得死后十年肉身不变,而墨轻歌又从未接触或误食过什么奇物。
唯一的可能便是,幻世玉书!
堂堂旷世至宝所化,其内涵怎么可能只是表面上的乐曲舞蹈、神秘剑诀?
墨轻歌,很可能已经习得其中奥秘……
“因为墨轻歌的安葬之地较为偏远,守墓之人也年岁已高,故而墨家才委托我琥珀镖局,希望我们能把她的遗体安然送到无影城。”
“天啊……”冰麒麟惊得几乎合不上嘴,“这、这样的话,那墨轻歌的遗体岂不是已经……”
“看来你也这么认为。”司马贤苦笑,“没错,她的遗体,或许已经成为了一部活的《幻世玉书》。”
冰麒麟拍桌而起。
“太危险了!你们为什么要接这种镖!?”
司马贤被她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可他马上就调整好表情,变回了方才的平和模样。
“……你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我们自己想要私吞啊。”
随即,脸上再一次浮现淡淡的笑。
冰麒麟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妥,她满脸通红地坐了回去,缓了好一会,才又抬起头。
“我相信,你们是不会这么做的。”
司马贤眯起眼睛:“为何?”
“以前,师父曾经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主角就是你们的前任总镖头……”
“也是我爷爷。”
“咦?也对啊……咳咳,总之呢?我师父说,琥珀镖局是全天下信誉最好的镖局。他有一次听说通州无影城那边有味道很好的小吃,就托人联系做东西的大厨,要他带好材料来极意门做饭。”
“这件事……我有点印象,白叔叔曾经说过,他刚进琥珀不久的时候,就碰上了货和人一起压的情况。”
“白叔叔?”
“白知行,现在是镖局里的副镖头。”
“这样啊?哎呀——无论什么时候说起来我都觉得丢人,我师父就喜欢小题大做,明明让人家自己带东西过来再给钱不就好了?非要特意当个宝贝一样找你们压镖……”
“后来呢?”
“后来,哼。估计是那大厨自己四处宣扬了吧,结果那些江湖人士一听是我师父要的镖,还真以为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东西,二话不说,几个小门派就合伙半路给劫了。”
“人和材料一起?”
“只有材料,用来之后弄独家调料的。”
“那人呢?”
“被当成碍事的,看都没被看一眼,结果自己吓晕了。”
司马贤脸上的笑意更深。
冰麒麟浑然不觉,她继续说着,声音里还带了些许兴奋:“结果呢?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
“这个镖呀,摸着良心说,至多也就值你们根延的二十两银子。被劫镖的消息出来之后,我家老头还没来得及吹胡子瞪眼呢,琥珀镖局那边已经就近派出了分局的大队人马,二话不说就把那几个小门派合起来一锅端了。最后不但把材料和人都完好无损的送过来,还由分局镖头亲自致歉,并补偿银子二百两。”
那可相当于钧琉币的两万块啊~冰麒麟一边啧啧感叹着,一边又随口补充,应该也有看我师父面子大吧?
“只不过,你不仁我就不义什么的,简直是太帅啦~!”冰麒麟啪地打了个响指,摆出一副冷面大爷的样子,粗声严肃道:“敢劫我们琥珀镖局?端了!”
“……这有点像土匪才说的话。”
“嗨呀,管他土匪官兵,老少正邪?”冰麒麟摆了摆手,“我觉得,只要是能够自己确立要追寻的目标,并为之付出努力的人,就值得尊重。”
司马贤睁大了眼睛,这种话是他平时几乎听不到的。
“啊,当然,我也不是要支持那些搞事的坏家伙啦,没有没有那种意思。”冰麒麟道,“我呢,其实是为了寻找自己身上某种现象的解决方法,想要直到它的根源才开始旅行的,结果瞎溜达正乱绕就看见有人在抢东西……”
“所以你就帮忙了吗?”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其实也没有那么高尚啦,你看我打不过之后跑得比你们都快。”
司马贤摇了摇头:“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样,已是可贵。”
“我这个年纪?没有啦,我都快十九了,按照钧琉那边的算法,已经当了一年的大人了。”
“十……”司马贤似乎也没想到,他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最多十七。”
“咦?那就谢谢你夸我年轻啦~”
冰麒麟说着笑起来,司马贤忽地注意到,原本规规矩矩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位置。
她的双手按着石桌的边缘,微微靠坐在上面,身下是那漆黑的披风。一只脚蹬在方才所坐的石凳侧边,另一条腿就翘上了膝盖,明明是看起来很需要技术和熟练性的高难稳定动作,被她摆出来反倒是莫名的轻易。
“等等,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是和很厉害很厉害的大佬,啊不对,巨佬擦肩而过了!插一脚帮忙守了下的原来是圣人遗体!”
就连那用手背支撑着脸颊的动作,大惊小怪的样子。
“……冰姑娘。”
司马贤叫她。
“怎么了?”冰麒麟偏过头。
“你……”他的话停住了。
眼前,微风袭过,青丝缭乱。
藏蓝色的发带肆意延展,好似奔腾飞翔一般。
司马贤恍惚许久,撞上冰麒麟不明所以的眼神。
大脑短时间的空白,他无意识般开口。
“你的这件披风……是哪里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