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暄睁开眼睛的时候,闻铃浅和张默笙刚好回来。
“啊,暄儿你醒了?”
闻铃浅一进门,就松了口气。
“和你讲我刚刚超倒霉的啊~去要个麻将而已居然就被神恩攻击了,直接和默笙打了起来……”
“看起来似乎无妨。”
“结果当然是好的啦!”
闻铃浅发间一亮,在回收了变得破烂的白色披风同时,取出了一个医药箱。
“不过他受伤了……”
“咱没事。”张默笙被少女一路扶回来,总觉得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其实都是皮外轻伤……”
“那也不行!万一感染也是会要人命的!”
闻铃浅打开医药箱,就要从张默笙最严重的手臂伤势处理。可她刚拿起纱布,忽地又有点泄气。
“怎么了?”宋暄问。
“我……”犹豫了一下,闻铃浅有点脸红,“我包扎的时候……从来都是只要包上就行……”
平时只有自己的时候从来不觉得丑,现在忽然要拿出手给别人包,才惊觉技术实在是烂……
细致活什么的,最讨厌了啊。
闻铃浅的眼神自然而然地扫过去,落在宋暄身上。
“暄儿,你看起来……”
“我很少做这种事,你觉得没问题吗?”
“没问题!”闻铃浅竖起大拇指,“我看好你!”
宋暄垂下眼帘,看到手心里的发带,她轻轻捏了一捏,放开手下了床,来到了张默笙的对面。
“手伸出来。”
“好……好的。”
少有的与宋暄面对面交谈,张默笙心下有点紧张。
那种不失礼貌,却在亲切天然下透露出的疏离感,携带着超出寒冰的凉气。
“虽然血流得多了一点,伤口却不是很深。没事的。”
这话好像并不是说给自己,而是特意说给闻铃浅听的。
“嗯……嗯。”
果不其然,闻铃浅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宋暄的手,样子很是认真。
她看着宋暄先将干净的手帕铺在桌上,再去拿药瓶,涂抹用的木条清洗消毒后放在一边,身子俯下,拈起衣袖一角。
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宋暄处理结束,系好纱布,最后用小剪子裁掉多余部分,收好东西示意完成,闻铃浅才发觉眼前的简直可以称之为“艺术品”。
那种精致又漂亮的感觉……吊儿郎当的自己怕是别做梦了。
“接下来,交给你了哦?”
宋暄把药膏和木条递出来的动作,让闻铃浅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牵住她手的那个时候。
“只剩下一些擦伤了,上好药等待一会,不缠纱布也没关系……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长官!好的长官!”
“掌棺……?”
“开个玩笑而已啦~”闻铃浅吐了吐舌头,放下敬礼的手接过东西,“咦,说起来那家伙呢?”
她明明记得就在床边坐着的,结果现在却没人了。
“刚刚走了。”宋暄复而执扇,“不放心?”
“这个……肯定是啦……那个笨蛋又什么都不懂的……”闻铃浅看着手里的药与木条,声音越来越低,“而且,我们和默笙都没有来得及确认船上的真正情况,就回来了……”
“担心他吗?”
“才、才不……”
“那我再睡一觉好了。”
“你去找找他呀!”
张默笙忍不住笑了出来。
“干、干嘛?”闻铃浅满面通红地瞪着他,“暄儿逗我玩也就算了,连默笙你都笑我?”
“没有,咱没有那个意思。”张默笙遮住脸,“只是咱不明白,队长担心同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为什么那样不想承认?”
“因为那家伙嘴太讨厌了!”闻铃浅学着云无心的样子哼了一声,模仿道:“什么?担心我?哼!小爷这么厉害,我看你是仰慕我的高大英俊……呕呕呕……不行,绝对不行。谁要给他脸?我才不要呢!”
“……好可爱。”
闻铃浅和张默笙同时一愣,因为这句话不是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说出来的。
“暄儿你……刚刚说什么?”
闻铃浅的脸更红了,这次却是因为截然不同的理由。
“我说,好可爱啊~”
宋暄重复了一次,继续补充说道。
“铃浅的脸,长得很好看。除了女孩子的柔软感觉,还有男孩子一样的英气。然后,有上进心、独立、脾气好、开朗又不拘小节。”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你突然这样夸我,我有点害怕!”
“有什么关系呢?”宋暄歪着头,笑容就像孩子一般甜美,“遇到中意的人,单纯愉快地观赏,偶尔也无法让人满足。”
“中、中意!?”
“嗯~我会让星星去查看船上的具体情况,他速度快,来办这件事比谁都要有效率。”
“啊,好,还有……”
“我现在就去找他。”
直到宋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后,闻铃浅和张默笙还仍旧处于半呆滞的状态。
“她……”张默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铃浅,你怎么看?”
“张镖师,请一会再问我问题。”
闻铃浅当啷一下往椅子上一坐,两只手托着脸颊,眼睛一闪一闪的。
“老朽现在有点飘飘然,感觉好像飞在天上。”
“咱……咱说几句坏话帮你清醒清醒?”
“瞎说!我这么棒哪有缺点!?”
张默笙被她的这下拍桌吓了一跳,可当他看到少女一脸正气绷着脸的模样,又是再一次忍俊不禁。
这一笑起来,就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哎呀不玩了不玩了,棒个头。”闻铃浅开始用木条搅药膏,“我要是真那么棒就不会把你打成这样了……来来来,上药上药。”
张默笙眼见她那副和宋暄迥然不同的准备模样,只觉得人家那是贴心服侍,这边则是磨刀霍霍……
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涩声道。
“铃浅。”
“干嘛?”
“咱请你务必……要下手轻一点……”
“不会~你放心,擦伤抹药这种东西,就是越刺激才好得越快的~”
“那、那咱就放心了……”
“放一百个心!我师父说的准没错!”
张默笙忽然惊觉不对。
紧接着,他想起了“极意老人”最擅长用计蒙骗折磨徒弟……
啪叽,剜了一坨药膏的木条,硬生生拍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甚至可以感觉到药膏像柿子一样被挤扁,连带着在伤口表面拧了一圈又一圈……
剧痛!!!
“我自己弄的时候总使不上劲,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帮你……”
少女的声音,因为过度惊讶而戛然而止。
“咦?你怎么突然这种表情……是我下手轻过头了很痒?”
张默笙脸上浮现虚幻的温柔笑容,眼神飘忽得仿佛看透人生。
“咱不痒,咱只是……”
“只是?”
“只是太感动了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