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雪涵雪依和杨老板他们,就拜托你了。”
阿卡凛轻声说完,见霁萱欣然点头,这才携着琵琶,来到宋暄对面的位置坐下。
“久等了。”
“谢谢你。”
落在别人耳中不明就里的三个字,却令阿卡凛的眼中闪过一道偶遇知音般的光彩。
“或许我们有些相像。”她说,“看到你的眼神,总觉得有些熟悉。”
“既得天涯相逢,何求过往相识?”宋暄回应,眼里竟有一丝孩童般的顽劣,“而且,你一定比我招人喜欢。”
“这话我并不爱听。”
“可我已经说了。”
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没有预兆,没有商榷,纤细的指尖落于琴弦。
《野有碧玦》这支舞曲的起源,来自避否族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
宋暄率先启奏,几个单音撩拨筝弦,交织之声缓慢低沉、幽婉恬淡。阿卡凛跟上一个琶音,音色轻柔悦耳,通透清亮。
洛雪涵的冷汗瞬间下来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只当这是琵筝合鸣,可她毕竟陪伴皇帝左右多年,见识颇广。虽然对音律并无研究,却也清楚记得,以往自己聆听合奏,奏乐双方几乎都会同时启琴。
而如今,却是一先一后。
先者主导旋律,后者跟随辅音。一般来说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两种特定的情况当中。
其一,是教琴。由老师带领学生,或是学生受其支撑。
至于其二……
则是“斗琴”!
《野有碧玦》的前奏,描述的是平淡的故事开头:有一块碧玦落于山野,缕缕白绸将它包裹。
古筝的拨弹不疾不徐,春风吹落,好似那绿杨芳草路,飞红绣罗裙。可就在此时,一道琶音划过,却是将速度提升了一倍,由遥望化为莲步交移,风暖欲燃。
一位少女正怀春不已,一名男子正善诱情意。
琴弦络络,手语鸣筝。宋暄顺着乐曲的意境弹奏着,节奏逐渐转快,直追琶音,复而再快,更快,声随指续,错落千珠拌。
阿卡凛轻拢慢捻,抹而复挑,小弦切切,暗抑声思,音符宛若高山流水,潺潺流淌,正是:林中葱郁无人理,天上云间还施礼。
接着,没有给对方丝毫回转的机会,阿卡凛迅速进入了乐曲的下一部分。
白绸纯束,弦指凝结,心声暂歇,碧玦埋地,少女如玉。
——已然中意!
绕梁之音,拂袖而出。好似男子欲逃,少女急追,二十三弦妙弹开,筝筝指拨万重。
琶音七促,花密鸟翻空。百转如簧,复集翠清响。
缓脱裙衣是何企!?勿碰腰踝勿推兮!
嘭!
闻铃浅的御门全开了。
她将自己的御力波纹向前释放,形成一个屏障护住这边,虽无法过滤贯耳琴音,却将迎面席卷而来的御力暴风尽数抵挡在外。
“我的天啊……”眼见一波盛势一波猛烈的御力如同浪花般拍击屏障,闻铃浅一边倒抽凉气一边惊叹不已,“这哪里是什么合奏,哪里是什么斗琴……”
这是两个神器使在正面对刚血拼啊!!!
乐曲进行到这一步,本应该减速转缓,婉转进入尾声,可无论是宋暄还是阿卡凛,却都无丝毫退却之意,一段高.潮迭起,接着一段重复再起。锲而不舍,不屈不休,嘈嘈沥沥,青骢贯走,锵金戛羽。
缓脱裙衣是何企!?勿碰腰踝勿推兮!
缓脱裙衣是何企!?勿碰腰踝勿推兮!
缓脱裙衣是何企!?勿碰腰踝勿推兮!
宋暄腰间折扇“脱胎换骨”,三角御门五个全开,阿卡凛怀中琵琶“翠娥执手”,三角御门五个皆亮。
这完全不止是玩玩而已的程度了!
两个五御门神器的直接御力碰撞,已然擦生出肉眼可见的暴虐波纹,肆无忌惮地向着四面八方奔腾扩散!
闻铃浅猛地想起在场之人中还有普通之人,她连忙望向杨氏夫妇,只见那二人惊视眼前,赞叹不已。
与闻铃浅所释放的御力屏障不同,在老夫妇的面前,拔地而起一道深色咒纹,任凭御力如何惊涛骇浪般咆哮而来,只要碰触纹案,便如火焰遇水,升腾白烟,随之消散。
她转向洛雪涵的方向,只见年方十一的小小女孩,以令人难以想象曾经话语断续的模样,唇间飞速张合,一根食指于浮空描绘滑动。
这就是……与“神恩御法”截然相反的上古力量。
——天秦咒术。
忽地,耳边闻听乍迸裂帛之音,鸣筝之声凝咽哀止。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古筝弦断,难以再续。
莫使狗儿吠不已,今生注定,跟定你。
琵琶之音收拢转下,连绵复回,最终在举重若轻的弹拨勾挑下闲走微按,圆满结束全曲。
“可还好?”阿卡凛温声询问。
宋暄浅笑:“六门未开,侥幸得存。”
“确实如此,”阿卡凛收琴起身,几步退至洛雪涵身后,目光凝聚,只道:“这‘翠娥执手’虽战力微弱,论精神干涉却是九宝第一。”
“五个外附御门全开的波纹,所附加的神恩效果足以让全船常人睡去。”宋暄执扇转身,视线灼灼贯通一处,“我方才说过,不会再次多言……”
——却没说过不再多做!
振动之音贯彻空间,力量已然消耗大半的御门再度全开,御力化形,塑造为数十短针,犹如青鱼之刺、细密错杂,韧如钢铁之本,根根冷酷无情,暴雨梨花!
嘭!
浑厚有力的振动之声,血红刺目的七个御门,暗色深重,是为修罗之道。
瞬间?还是其他?
原本蹲扶着老妇人的少女骤然起身,双眼浸染血色,一头黑发飞扬。袖中滑出刀柄,反手一握,猛抽而出,赫然血色凝结,塑创长刀之刃。
而那细密短针,则在少女完成这番动作之时,便被凭空而生的一抹黑暗包裹吞噬,不知所踪。
“我说得没错吧?南茵。”
身旁之人缓缓起身,扯去遮掩伪装之皮,露出少女的一头银发。
偌大的锐利巨镰,自黑暗中分割空间而出。
她双目被血红之色一瞬吞噬,上扬的嘴角挂着邪恶挑衅的笑。
“这样就算一不小心偷袭失败,我们也能全力正面击杀对方。”
在她的身后,是同样血红的六个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