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芙蕾雅扶着额头，倍感头疼，“我竟然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空地上，两台试作飞行器VK-3悬浮于半空。飞行器呈板状，只能容许一个人站在上面。
她好像不该带最新型号出来的……
莉萝没接受过培训，根本就不懂该怎么操控。
她起初没有多想。莉萝小姐可是天才啊，临时教一下不就好了？
可是……
莉萝两眼泪汪汪地盯着她。她的小心脏受不了了。
“不要嘛不要嘛——！”莉萝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莉萝小姐……相当恐高呢……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工坊的运转依赖于她。她昨天才旷了一天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再怠惰下去了。
要不然明天再来……？
不。她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日程表就是她的发条。如果被打乱的话，她会被逼疯的。
她把自己看作一块机械表。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思考……她必须安排得一清二楚。
她总会在每一年的开头制定好今年的整体计划。然后是月初，然后是周一，然后是清晨——计划逐渐得到细分，待办事项则被依次确定。
剩下的，她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
她有坚持这么做的理由：她始终相信，人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才能保持清醒。她想做的，就是把这份清醒继续维持下去。
——理性是黎明的馈赠。
这正是她的人生信条之一。
她需要为自己创造出足够的思考空间。她势必要把凡尘琐事全部扫出心房。她的精力有限，不可能两头兼顾。
她总是能预料到，某一天的下午五点有客人预约。届时，她需要停下手头的工作，准备好方案，在会客厅里摆好茶水、咖啡、甜点，最好再点一支香薰。然后，以她的见识，她完全可以在交谈中占据主动，把会谈的时间压缩得尽可能的短。最后，拜访结束，时间再一次回到自己手中，她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只是，客人懂规矩，灵感可不懂。
它们随时登门拜访，把门敲得咚咚作响，嘈杂的噪音能把她惹得心烦意乱——好了，她现在什么都干不了了。如果她不能把这件事处理好，那她的一天就算是完蛋了。
这还不算完。
她转头就得继续对付生活与现实。一切都糟糕透了。灵感的事让她心有余悸，眼前的事又让她无从下手。她需要一点时间缓缓，最好是能小憩一会儿——但那是不可能的，时间只会逼着她赶紧处理好一切。
“是的，处理好一切，不能把事情留给明天……”
芙蕾雅摇头晃脑，不断地碎碎念，就像是在催眠自己。莉萝在一旁看着，似乎看见了一缕实质的怨念正在从芙蕾雅身上脱离。
芙蕾雅小姐，好可怕……
意识到与自己有关，莉萝不怎么敢哭了。
就像是被灵感击中了一般。芙蕾雅一怔，表情逐渐恢复冷静，流露出思考时独有的坚毅。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说，“加宽基座，增添固定，调整平衡重心……飞行原理验证无误，安全系数验证无误……”
她把手放在其中一台飞行器上，缓缓念出：
“Chapter1.Algorithm。”
——*注：《魔导工程学》·第一章·演算。
图纸本就是她设计的。眨眼间，德尔魔力流转，一台试作飞行器VK-3被拆解成了零件。
“Chapter3.Matrix Transformation。”
——*注：《魔导工程学》·第三章·重组。
蓝光闪烁，形状各异的模块被重新塑形，一根根金属原材料在草坪上铺展开来。
不知道是什么蒙蔽了莉萝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见大量金币被倾倒，金光闪闪，哗啦啦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动听的敲击声……
败家啊！实在是太败家了啊！
对于可塑性魔导材料而言，二次加工势必会导致材料内部的德尔魔力流失，材料性能大不如从前。严重的话，甚至会直接报废。
莉萝心碎了。
不要再糟蹋小钱钱了，还不如来糟蹋我呢……她于心不忍地闭上了眼。
芙蕾雅保持着专注。她从中挑选出一块原材料，仔细地观察一遍，确定了它还算安全可靠。
“Chapter2.Program。”
——*注：《魔导工程学》·第二章·操控。
咔、咔、咔。三声脆响。
三根原材料被抽空了德尔魔力，表面的光泽度迅速下降，显然是报废了。
芙蕾雅凭空一点，指尖光环浮现，圆环上分裂出无数的细线，沿着曲折的路径向外射出，一指与VK-3相连，一指与金属块相连，最终在芙蕾雅的额前交汇，形成完整回路。
一瞬间。莉萝的瞳孔还未来得及完全聚焦——
试作飞行器VK-3（改良型）完成了。
芙蕾雅打了个响指，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万难之难，她还是找到了唯一的解决办法。她心满意足。
“莉萝小姐，还好你体重够轻，改良工作才轻松了许多。”她微笑着夸赞道，“算上预留值，飞行器的额定载重量还算勉强够用，没必要进行大范围结构调整。只需加装一个平衡模块，调整一下站立空间。碰巧，原材料正好够用。”
“来吧，”她说，“抱紧我。”
……
在堪称“儿童座”的狭小空间里，莉萝踮着脚尖，紧咬嘴唇，一脸的委屈。显然，她是被逼就范的。
她不敢往下看，紧闭着双眼，把头埋在芙蕾雅的胸中。速度越来越快，她也越抱越紧。
芙蕾雅的思绪已经放空了。她很享受这种由速度带来的心潮澎湃感。
但莉萝不这么想。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超速了啊喂！！！
她不敢倾听耳边的风声呼啸，更不敢体会加速度带来的使力推搡。
她忍不住想象，自己也许马上就要撞上点什么。
画面一黑。她真撞了上去，什么都想象不出来了。
这种站姿与前进相反的感觉有些太刺激了。她的本能开始与理性争抢控制权，说什么都要再睁开眼去确认一下情况。
她的大脑稍一寻思，由不确定性带来的不安迅速占据了全身的血液。本能说的没错。于是，它倒戈相向。
就、就看一眼！
她咬紧牙关，猛地把头偏转到极限。
天地斜垂着一分为二。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向一侧倾倒而去。所幸，理性最终还是理解到了世界的水平线在哪。
她感到头晕目眩，胃部不怎么舒服，像是宿醉未眠一样难受。
终于，在光影的指示下，当前的时速一种醒目的方式呈现——群山骤然放大，直击眼球。
咯噔一声。她的心脏停跳一拍。
莉萝昏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