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领着莉萝上了二楼。
“小心，别碰着头了。”她说。
机械臂从腰间移开，替莉萝挡住了正上方。
莉萝低下头。艾莎顺势搂过她。她扭了扭身子，不太自在。
“莉萝小姐，”艾莎说，“这么心不在焉的话，今天也许没法介绍完哦？”
莉萝脸红了，只把话听进去一半。“我、我哪儿有！”她心一乱，脚下险些踏空。
“小心！”艾莎的反应十分迅速。她搀扶住莉萝，帮她稳住了身形。
“这可不行啊，莉萝小姐，你这样子我真的很难放心。”
艾莎继续踏上最后一阶，回身向莉萝伸出左臂，示意她搭手上来。
“毕竟，安全第一。不是吗？”
莉萝有意避开。她小跳一步，上到了二楼平台。她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艾莎的视线跟随着莉萝，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您需要喝水吗？如果……那能让您平复一下心情？”
艾莎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俨然像是一位神情肃穆的骑士。
“拜、拜托了。”莉萝移开视线。
她完全没法静下心来。简直太犯规了……莉萝羞涩地嘀咕一句。
“我明白了。”艾莎行了一礼，“二楼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您最好还是不要四处走动。我马上回来。”
两分钟后，她端着水杯从远处回来。
“最好先试试温度。”她叮嘱一句。
莉萝捧过，抿了一小口。
片刻后，她停下动作，有意用杯子遮住自己。“那个……可不可以——”
“嗯？”艾莎以为她还有什么吩咐。
“不要一直盯着我看……”莉萝声音越说越小。
“啊——”艾莎回过神，歉意地笑笑，“抱歉，是我失礼了。”她背过身，轻咳一声。莉萝没能看见她脸上的红晕。
“没、没事。”莉萝又抿了一小口。
她总算没那么紧张了。
莉萝轻抚胸口，调整完呼吸，神情凌然许多。不能再耽搁正事了，她暗中想到。
“有平面布置图吗？”她问。
“有。”艾莎早有准备。
机械臂一个响指打响，德尔魔力凝聚，一张褶皱的泛黄图纸凭空出现。
莉萝诧异。
她一眼看出，那是《魔导工程学》第七章的内容，是尚未被理论充分证明的“实践经验”，或者说“技巧”——转化（Convert）。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问。
“这个？”艾莎再打一个响指，魔力回流，图纸消失，“其实我自己也没搞懂。芙蕾雅老师当时问了我许多问题，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
“她只好说，这已经属于‘天赋’范畴了。”
莉萝稍作思索。
魔导材料可以在“物质”与“魔力”之间转化。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
问题是：这成功率……是不是太夸张了？
她本人都没能成功几次，艾莎却是信手拈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打响指？
莉萝皱眉紧盯着水杯，打个响指，试图完全复刻艾莎的举止。
不出所料，她失败了。
她轻叹一口气。“这个响指有什么意义吗？比如，你的感受或专注度之类的？”
“应该……没有吧？”艾莎挠挠脑袋，“不过是因为芙蕾雅老师很喜欢这个动作，所以我就下意识模仿过来了。”
艾莎语气之平淡，让莉萝顿时有股想揍人的无名冲动。
这就是天才吗？可恶啊！
“你上过魔法课吗？”莉萝故作轻松地问。
“没有。”艾莎回答得十分果断。“我家里只有大哥学过魔法。他是嫡子，要继承家业。”她顿了顿，有些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不怪他。家族只付得起一笔钱。”
她握紧了拳头。
“归根结底，都是那群魔法师要价太高了。是他们的错。”
莉萝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关键。
“有人教过你魔法。”
怔愣片刻，艾莎才迟疑地答道：“是。”
“我是二姐，还有一个妹妹。她是当之无愧的魔法天才。”艾莎为此感到自豪。
这就对了。
莉萝稍作斟酌，问道：“我可以见她一面吗？”
艾莎失神。她摇摇头，难以启齿地解释道：“米娅被抓了。她在监狱里。”
莉萝的心情沉了下去。
对于魔法师而言……偷师，是足以治死的重罪。
她大概猜出事情的全貌了。
“家族最想培养的人……是你妹妹，对么？”她求证道。
“没错。”艾莎咬牙切齿，“那个该死的魔法师！他明明知道米娅有天赋！却无耻地要求价格再翻一倍！说什么‘米娅太笨了’，他不愿意教！？”
莉萝叹息一声，为艾莎的妹妹感到惋惜。
自古以来，每一位魔法师都在追求名流千古。
过去，他们拒绝公开任何奥秘，想要以此巩固自己在学界的绝对地位。
如今，魔法师之间的派系斗争愈发激烈，所有人都在渴望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他们是正确的！他们是唯一的！
他们仇视彼此。他们绝不可能公开任何秘密。
于是，魔法师们开始培养弟子。
他们需要关注度。于是，“天才弟子！”就成为了最热门的话题。
他们需要打压仇家。于是，“考核成绩再破记录！”就成为了最有力的说辞。
然而，魔法师们实在憎恶彼此……
——弟子？
——呵。那又如何？
莉萝不愿再想下去了。
她知道，魔法师会拒收潜力弟子的理由只有一个：米娅的天赋超越了他。
“真是可悲。”莉萝叹道。
那既是对米娅不幸遭遇的感叹，也是对整个魔法师群体的痛斥。
“于公于私，我都可以帮你。”她补充道：“随时开口。”
莉萝知道，艾莎一定有自己的计划。
她不愿插手过多。
如果不能以和平的手段解决此事，那么，即使米娅获救，恐怕她也将遭到所有魔法师的排挤与抵制——他们绝不会承认一位“魔法窃贼”。
那跟直接杀死一位天才没有任何区别。
“我……”艾莎露出了苍白的笑容，“我只希望她活着。”
莉萝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冷冽。
“她会的。我保证。”
艾莎甩甩头。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莉萝的声音有种魔力，迫使着她相信那绝不是一句安慰。
可是，就连贤者芙蕾雅都帮不了她……莉萝小姐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她还能搬来勇者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