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的确望见了未曾见过的风景
但我的眼里
早已容不下除你以外的其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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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
走在凌晨的马路上，我忍不住紧了紧衣服，尽管现在仍是夏季，但与白天相比，气温的骤降还是让人难以适应。
说起来，到底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样的时间出来啊！我忍不住在心底抱怨，但与此同时，对于探险一般行动的期待感也让我有些兴奋起来。
尽管路灯都像模像样的矗立在路的两旁，但路上仍是十分昏暗，真正能够亮起来的灯其实就只有几盏，正竭力的提供着有限的光。我却早已习惯了这样奇怪的事，毕竟在这座充满历史气息的小镇上，光是这些路灯的年纪就比我还要大，更别指望它们能够照明了。虽然也有反映过夜晚马路太黑的情况，但不作为的相关部门也只是以路灯已成为文物这样的借口来作为搪塞，还规劝镇上的居民不要在夜晚出行。
如此牵强的理由哪怕在我这个高中生看来都十分荒唐，却很自然地被镇上的居民所接受。在这座闭塞的小镇里，人们大多搬去了周边的城市，只有老人们不愿离开生存了一辈子的地方，继续在这里过着重复单调的日子。或许对他们来说，早就习惯了这样昏黑暗沉的道路。
可就是在这样毫无生气，时间仿佛停滞了的小镇里，却有着像风一样的少女存在。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缓缓走上山路，任微凉的晚风将睡意一点点吹散。约定的地点不算很远，就在山坡上的一个公园，或许是因为其能俯瞰到整个小镇的独特风景，尽管有些偏远，却仍能在每天清晨看见前来锻炼的老人。
小心地走过一段并不平整的路后，我便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不远处穿着长裙的少女正坐在长椅上，仰着头静静地望向夜空。在那张干净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恬淡笑容。
在注意到我的脚步声后，少女转过头，朝我挥了挥手。
“这里这里。”
少女名为芸，是我隔壁班的同学，同时也是我的好朋友。
在看到我走近后，芸立刻拿起一旁的画板放在腿上，示意我坐在她身侧的位置。稍稍犹豫了一下，我坐在了那个距离她很近的地方。
好近，似乎能感受到身边传来的温度。原本疲惫的心在此时开始莫名的在意起来，尤其是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我悄悄瞥了下身侧的少女，芸的状态一如往常，动作也恢复成我来之前的那个样子，大大的眼望着天空。
“所以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凌晨出来啊？”
为了缓解发闷的胸口，我主动问道。
“当然是要看星星了。”
“星星？”
顺着芸的视线望去，漆黑的夜空空无一物，所谓的星星也望不见一颗。
我仔细地分辨着，试图在天空上真的找到些什么。但无论如何，我都没能看到芸口中的星星？难道她说的是动物园里的猩猩，不，怎么想这都太奇怪了，更何况镇上根本就没有动物园存在。
‘啪’的一声，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芸手中的画板突然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说你啊，肯定又在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吧？”
“哪，哪有，话说不要突然用画板打人啊，好痛的。”
芸眨了眨眼。
“抱歉抱歉，不过你肯定是在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所以刚刚才会发呆，你啊，总是那么好懂。”
芸说完后有些愉快地站起身，轻飘飘的白色长裙映入我的眼帘，她伸出手，指向我们头顶空无一物的夜空。
“我说的是天上的星星，哎？别用那种怀疑的眼光看我啊，只要有那份心情的话，哪怕是在这样的天空下也能看的见吧。”
“虽然你给出了一个文艺度并不算高的答案，但其实只是为了掩饰自己没有看好天气的借口吧。”
芸背过手转开头，刻意避免着我怀疑的视线，脸上是一副心虚的笑容。
在看见这样的芸后我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无奈地看了一眼似乎是为了逃避什么而突然开始吹口哨的芸，我揉了揉眼睛，接着泄气般地坐回椅子。
微风吹过，将眼前少女的长裙吹动。
漆黑的夜空仍是空无一物，四周除了宛若收音机杂音般的虫鸣，再听不见任何声响。在这般环境下，甚至一度让我产生了某种错觉，似乎在这座停滞了时间的小镇里，就只有我和芸的存在。
“光是听芸的话而没有提前查看天气的我也有错，不过这样或许真的不错呢。”
我小声说了一句。
“很不错吧！”
芸说着整理了下裙子，轻轻坐在我的身边。
“哪怕是这样不曾留意过的黑夜，也是从没看过的风景。”
她说着露出毫无防备的天真笑容。
“本来是想画凌晨的星星的，不过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在这片天空下很自在呢。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不需要想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和世界融为了一体。甚至会产生只是这样就好，只是这样就无需再去追寻其他东西的想法呢。”
芸说着突然有些歉意地看着我笑了笑。
“抱歉呢，说了一堆奇怪的话。”
我摇了摇头。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以为是，但我好像听得懂芸的意思。”
“哎？真的。”
“感觉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小镇的时间静悄悄的停止了，就好像被封存了一样，确实会让人有丧失斗志的感觉。”
“哎？这不是什么都没懂吗？”
芸眨了眨眼，笑着说了一句。
“不过啊，我倒是没想到锋也会说这样的话呢。”
“哈？”
“毕竟你平时总是闷闷的，什么都不说。”
“哈。”
“好啦好啦，别摆出那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啦，喏，帮我拿着颜料盒。”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按照芸所说的托起颜料盒，而在芸的大腿上，画板被仔细摆好，画纸静静地平铺在上面。芸拿起画笔，目光停留在漆黑的夜空。
“我说，真的要画吗，明明天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吗，我可是看到了很多颜色哦。”
“颜色？”
芸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疑问，而是向我反问了一句。
“如果是锋的话，会怎么形容眼前的这片天空呢？”
“怎么形容，漆黑一片，不，夜色如墨？”
芸轻轻笑着。
“很像你的回答。不过啊，在我看来，这片天空其实有很多种颜色。”
芸说着举起画笔，如同要在天色的幕布上绘画一般。
“这是吸收了一切的黯淡黑色，还有缓缓飘动的灰暗的云，那里是遮住月亮的地方，虽然看不见，但的确在发着光呢，还有星星，一点一点的努力闪着……”
那究竟是想象力，还是真实存在着的景象呢？我不知道，只不过诚如芸所说，我的确在这不平常的夜里望见了我从未看过的东西，我想，那大概是芸在这漆黑夜幕上不为人所知的绘画吧。
呆呆地望着夜空，耳边是芸耐心描述的温和嗓音，直到声音停下，我才缓缓从芸描绘的这副画中回过神来。
她举起画笔，轻轻蘸了蘸我手中的颜料，一笔一笔地开始在纸上描绘。偶尔才会紧蹙着眉抬头观望天空。
在这期间，我们始终未曾说过一句话，芸一直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我则安静地做着补充颜料，更换画笔的工作。而每当我们的视线相对，芸那无意中染上颜料的脸总会向我露出毫无防备的微笑。
每到这一刻，在我心底某个地方潜藏着的感情都会抑制不住地疯长，那是介于痛苦与幸福之间无人可触的角落，是只有芸存在的地方。
直至天色将明，芸才重新放下画板，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白皙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
“啊~终于结束了呢~”
芸站在山坡上，俯瞰着下面的小镇，接着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向着下面大喊了一声。虽然这里离镇子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山脚下却也仍有居民居住。
“喂，不要喊啊，万一吵醒了别人就不好了。”
我赶快收拾好颜料和画笔，来到芸的身后。她则神采奕奕地转过头，之前的疲态似乎随着声音一同飘远。
“有什么关系呢！”
芸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小跑着拿起画纸，朝着小镇方向的天空举起。修长的背后，利落的马尾辫随风摆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芸才回过头看向我，在逐渐亮起的世界中，她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谢谢你，锋，如果没有你的话，这幅画我是绝对画不完的，所以这片天空就送给你。”
我呆呆地接过画。
“什么嘛，那个反应。”
“不，不是……”
芸并未在意，只是背过身，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白色的的裙摆随风飘动。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过头，干净的脸上露出笑容。
“不过来看吗，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了哦。”
不等芸说完，天空尽头的金光便在一瞬绽开，将芸的身影也沐浴在那金芒里。芸立刻便望向那边，口中发出惊叹的声音。
“好美……”
“啊，是呢。”
看着那个背影，我呆呆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