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留意过那平静眼眸下掩藏着的心意
因为彼时的我
也在努力地传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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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现在进行点名。”
听见班主任熟悉的声音，我慢慢抬起头，从桌子上支起身子。尽管已经趴了十多分钟，但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导致的疲惫感还是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因为身侧就是窗子，所以我习惯性地拄着头望向窗外。今天的天气很好，白云悠然地漂浮在天空，因为是清晨，吹来的风也丝毫没有夏季应有的燥热。我想如果不是耳边那如同虫鸣般重复着的枯燥声音，我甚至会产生此时正在家里舒服地吹着空调的错觉。
回想起昨夜，不，应该是凌晨的经历，果然还是如同梦一般，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疲惫感，都如同某种提醒，让我忍不住去回忆起凌晨发生的事，尤其是今早那个难以忘怀的身影。
话说回来，芸应该有好好来上学吧，虽然姑且有在来学校前给她打过电话，但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啊，痛。”
突如其来的打击将我从思绪之中拉回，我收回遥望着的目光，正好与讲台上似笑非笑的老师视线相对，紧接着，一枚短小的粉笔再度袭来，重重地打在我的额头上。
“我说你在想什么呢，都叫了你多少次了。”
“嘶~一直重复的声音原来是老师吗？”
“哈？我说你啊，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啊，没什么，对不起老师。”
回过神来，我立刻向着老师道歉。
“真是的，不要在早晨就陷入到自我的状态啊。”
似乎是见惯了我这副样子，老师并未生气，只是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
“表现不错，全员到齐。那么就这样，大家准备一下上第一节课。”
说完后老师便合上记名册，走出了班级，与此同时，原本同学间还算微小的说话声也自觉开始变大。
趁着还没上课，我再次趴在桌子上。
“你今天怎么这么累？”
身旁的位置传来我熟悉的声音，我转头面向声音的方向，一名少女正静静地注视着我。
少女名为空，是我所在班级的班长，同时也是与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是宛若妹妹般的存在，只不过是那种无视哥哥的类型的妹妹。
“昨晚出去了。”
“和隔壁班的那个女生一起？”
“嗯。”
“真悠闲啊，你不会忘记下个学期就要升学考了吧。”
还没等我回话，空就转回头，平静的眼里毫无波澜，显然是不想再与我对话。
看到这副摸样的空，我无奈的收回视线。空的性格一向如此，和成绩只能勉强算是中游的我不同，空总能在考试中占据前几名的位置，为此付出的努力想必是我这个差生怎么都想象不到的。
尽管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但我与空的关系却并不算亲密，对于我这样的青梅竹马，空总是表现的十分冷淡，尤其是在升上高中以后，这种疏离感就更为强烈。一开始我还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女孩子的青春期，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我渐渐开始明白，习惯于努力的空大概很讨厌像我这样毫无目标，总是一个人胡思乱想的家伙，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尽可能地与我划清界限。
不过当然，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冷淡的空有时也会像这样提醒我，虽说提醒的方式总是令人很难堪就是了。
被空这样一说，我也不好再继续趴在桌子上休息，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侧边的课表，我拿起挂在桌子旁的书包，却怎么都没找到课本。
是忘在家里了吗，毕竟早上收拾得很匆忙。
虽说随便拿一本书糊弄过去倒也未必会被发现，不过记得语文老师有说过，今天这节课似乎要讲很重要的古文，虽然我并没有像空那样的学习态度，但呆呆地举着无关书籍坐在课堂上这种事，还是让我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更何况我并不讨厌古文课。
想了想，我决定去隔壁班找芸借书，也可以顺便确认她究竟有没有来学校，不过我刚站起身，就被一旁的空叫住。
“马上就要上课了。”
没有疑问，空只是淡淡地向我陈述不能离开的原因。
“嗯，我去隔壁班借书，我的忘在了家里。”
空依旧是那副冷淡疏远的表情，平静的眸子里让我有一种被审问的错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空站起身，丝毫不顾周围诧异的眼光，她缓缓将自己的桌子移向我，与我的书桌合并在一起，接着自顾自地坐在我身旁的位置。短发静悄悄的垂下，让我看不清她的侧脸。
“看我的就好了。”
空说着将课本放在我们中间的位置。
尽管还想说些什么，但面对眼前这不容置疑的状况，我还是乖乖坐了下来。
“哦，谢……谢谢。”
看了看周围传来的或是好奇，或是戏谑的视线，我悄悄瞥了眼身侧的空，而空则始终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课本，丝毫没有意识到四周尴尬的气氛。
真不愧是班长呢，我忍不住在心里想，只不过对于常常一个人独处的我来说，这种引人瞩目的感觉还真是难以消受，不仅仅是因为周边的同学，还有明明很熟悉，却始终不发一言沉默着的空。
想了想，为了打破这有些尴尬的局面，我小声向着身边的空搭话。
“我记得空之前是长发吧，怎么剪短了？”
空没有理会我，甚至连看书的动作都没有任何改变。我也没再自讨没趣，只是沉默地和空一起看着课本。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向空的侧脸。此时她已将碎发捋到耳后，尖尖的小巧耳朵像是精灵一般。
真是没什么变化呢，空。
我在心里偷偷想道，虽说空是上中学时才开始对我冷淡起来的，但在很小的时候，空一直都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性格，尤其是那双宛若湖泊般平静的双眼，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泛不起一丝涟漪。
说起来，曾经住在我家隔壁的婆婆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你妹妹长大后会成为冷淡的美人呢。”
而当时站在我身边的空只是说了句“我不是她妹妹”，就气冲冲地走了。
“看够了吗？”
有些愠怒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空的脸色要比平常还稍稍红了一些。
“抱歉，一不留神就发呆了。”
我立刻收回视线，向着空道歉。
“真是的。”
空小声说了一句，似乎并没有怪罪我。
不过为了避免再次惹空生气，这次我认真地看起了空的课本。虽说是老师还没有讲过的内容，但课本的上面却有着空小巧隽秀的字迹，显然是已做过充分的预习。
“空总是很认真呢。”
我小声说了一句，对于这样的空，我总会产生有些老气的欣慰感，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哥哥般的感觉吧。
“啊！真是够了！”
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空红着脸瞪了我一眼，接着转开头，刻意躲避着与我的视线相触。
哎？被讨厌了吗？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正当我仔细回想着自己是否做过会令空讨厌的行为时，第一堂课的老师也迈着步伐走入教室，于是我收回心思，和空一起认真地听课。
课程很快结束，之后我理所当然的帮空将桌子搬回原来的位置，空依旧是那副沉默着的样子，只不过在我转身离开时，她小声说了句“因为方便”。
方便？我一头雾水地望向空，正看到她指了指自己及肩的短发。
“短发打理起来很方便，但如果，如果……喜欢的话，也可以留长。”
“哎？”
不知道为什么，空的声音越来越低，全然不像平时的她。我困惑地看着泄气般说了这番话的空，犹豫着该说些什么作为回复。毕竟往常的空从未表现出这样奇怪的状态，我想大概是她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头发吧。
总之，这时候先夸一下她肯定不会有错。
“无论长发还是短发，都很适合空啊。那就这样，我先走了，课本的事真的很感谢。”
别扭地说完这番难为情的话后，我没去看空的表情，便立刻从她眼前逃开。
因为是小镇里的学校，学生也没有很多，所以教学楼就只有三层，所谓的天台也不过是并不算高的三楼楼顶，并且堆满了曾经换下来的废弃桌椅。由于订做的新桌椅多数都存在质量问题，因此一经损坏，就只能来到这里挑选还算完好的旧桌椅进行更换，正因这样，天台的门除了在检查时，几乎不会上锁。
但尽管如此，这里也不乏有老师进行不定时的巡查，以防有学生偷偷溜进来发生意外。虽然天台并不算高，这里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但谁也不敢保证就不会有人过来。
于是在小心地躲过可能存在的视线后，我迅速打开天台的大门走了进去。
不算强烈的阳光照耀着由桌椅构成的世界，小心的从这片钢铁森林中穿过，我慢慢来到天台角落的位置。
这是隐藏在这破旧世界中的圣地。
不算狭小的空间里摆放着许多盆种类多样的花，五颜六色的花朵正肆意的在阳光下盛放着，碧绿的叶片上沾染着水珠，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出炫目的光芒。而在这些花朵簇拥着的阴凉角落里，一个身着长裙的少女正蜷着双腿，静静地倚靠在身侧的墙壁上。
少女毫无防备地闭上眼睡着，手边是一个水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芸偷偷来这里照顾这些被丢弃到天台上自生自灭的花。
看着眼前的芸，我忍不住回忆起那天，那是一年前我刚认识芸的时候。
那时的我由于椅子坏掉，只能来到天台上进行更换，在与相关老师申请之后，我第一次踏进了这样的地方。
而就在我寻找完好的旧椅子时，我在这个角落里看到了芸。
当时的她也是像这样坐在花朵之间，只不过与现在不同，那时的花朵还都只是一副即将枯死的惨淡光景，四周也堆满了毫无生气的废旧桌椅。
芸抬起头望着我，手指做出‘嘘’的手势，紧接着她又垂头丧气地看着这些花。
如同冥冥之中存在的某种指引一般，本应找好椅子后就离开的我却向着低落的芸主动搭话。之后我才知道，由于我的缘故，巡查老师就守在天台入口的附近。而第一次偷溜进来的芸，明明发现了这些即将枯死的花，却没办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出去取水。
得知是自己的缘由，我随意拿起一把椅子便走出天台，和巡查老师一起离开了那里。只不过鬼使神差的，在回到班级前，我又将椅子放下，折返回了那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摇摇晃晃，正吃力地提起水桶走上楼梯的芸。
突然响起来的上课铃声将我的回忆连同芸的美梦一起打断，芸缓缓睁开双眼，有些迷糊地看着我。
“早，哈～”
她揉了揉眼睛，接着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微风吹过，簇拥着的花朵轻轻摇动。
静悄悄的四下里，唯有发闷的胸腔中鼓动着我愈发强烈的心跳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