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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农历七月初一,罗安渐渐的赶不上趟了。
饭店里的生意是做的越来越好,红纸色的大票子是没日都能在店里好几进账。黄老板坐在他那间宽敞的办公室,也不知已经乐上了几回了,却还是要佯装成一副愁着脸的模样来。他很快就辞去了好几个正式工的位置,多是临进退休,也没做到上面去的。那些个位置没人顶上,相反,从店里就此销声匿迹了,急赶慢赶的又多叫了几个做零时的来帮衬,他很得意,往日里付一个正式工的工钱,现在可以分给三个做零时的乡下人,他坐在大皮椅子上,畅享着自己生意上一切美好的未来。
罗安瞧见许多生面孔,但很快就打发混熟了,他比别人早做个把月,还不能妄称自己是个老人,别人也不让他。诺碰着什么麻烦事,他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通着打包咯丢给罗安做去,因为他们料定罗安不会有什么抗争似的怨言,他老实着嘞,相反,他还要谢咋,给他一个「机会」。
尽管他卖着力去发狠的工作,黄老板也不可能会看的到,就连管事的都骂他是「白做事」,不过罗安最不怕的就是骂了,那副龟壳好像给了他面对世间所有压力的底气,别人骂的难听点没什么,他只管做去了,心底里幼稚的有着自个的算盘———上头的人始终是会看见的,兴许黄老板瞧着高兴,给个正式工的活,自己也用不着那么累了。
不同境遇的两个人,始终心存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中旬,大伙通通急躁起来,给员工走的通道狭窄,畏缩,拥长。能上架的鸭子能来的则全都来了。起此彼伏的,偶尔闹听几句胡言乱语般的粗口,是个人都匆忙的穿梭而行。连管事的都扯起袖子,上场了。
外人看来,这无疑是热闹的局面,容易把人的气氛带动起来,可谁能聊到罗安他们的忙碌呢?没人。
大厅房外洋洋洒洒的装饰上一切能够充当喜庆的物件。两班臣,两班到,红火火的让罗安想起了放映机里,*安门的红旗。围着门,自南极而来的老人趴贴在那儿,撑做寿星的门面,仿佛是来陪衬主人欢喜用的。
不一会,那张梅花鹿纹的木制高椅迎坐了人,是今个的主角,也是来过寿的人。他由人搀扶着才能勉强走上一两个步调,最后坐在椅子上,只听得滑稽声「咔嚓」响,似乎是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福气,椅子也欲坠欲倒了,虚胖的软肉被椅间的空隙嘞的突出,宛如一块熟透的肉苞,马上要炸开来。
他像是出征归来的英雄,脸上见不得什么好气色,下边低声下气的人儿像是晚宫里头的太监,只懂的说些好话。过生日就该说些好话。
这人应是某种大人物,就连黄老板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忙着来卖个脸面,只剩下底下的员工忙乱作一团。别人再怎么累只要把事干成自然就好,而他要考虑的人情世故就多了。
隔着条地毯,与对门形成鲜明比较的,旁低点的大厅房,则是弥漫着压抑的氛围,在那坐着的人压根不怎么出声,桌上的饭菜还热腾着呢,可光看着,也感到冷了,同样,这副厅房也贴张大块的「喜」字,但从边上走过,却总觉得怎么也不对劲,使了劲的别扭,好像生来就是被格局排斥的命啊。
阴涩涩的,只有喘气的动静,一看,只是披着麻罢了。
哦,倒也有说通了,您瞧,对面是寿宴,旁儿是丧宴。也不晓得怎么想的,竟是把这两桩生意同时接了去。用管事的话来说,这老板,可是掉进钱眼了,什么生意都可以做的痛快。
办寿宴的东家不见的有多少在意的点,毕竟在康乐府,从来都只算喜丧的,也不清楚是从哪一代传下来的怪癖,丧事就要乐呵的来办,哪管他人愿不愿意?也不过是强铺面子,谁会真正想着开心,想着去笑嘞?
小孩自是最不懂事,也最不懂得去掩饰的,丧宴装饰的很快活,但人都笑脸皆是假出来的,想到了长辈里的那份沉闷,他还是哭出来了,吵着,闹着,要跑去对边的寿宴吃去。母亲哪里忍的了这?于是接着亳无止境的谩骂,夹杂着对面虚伪的敬酒声。
饭店内的客人远不止这两个厅房,和往常一比已是为满,唯独是因为这两边的客人显得尤为重要,才做了重点,反而使其他地方变得急促。
当然,这些关不着罗安的事!做大宴的客人眼是尖的,容不得伺候他们的人有一点疏忽,得需的是平日里干的精明狡猾的头头上去,才是惹人高兴了,指不定能从东家手里摸个较小的红包。退个几步吧,这事照样轮不上罗安,日子一天天的过了,他的脸也逐渐的呆滞,脖子变得蛇长,像是直接从背上的壳射出来似的,谁看了不觉得恶心。
他在下边一层老老实实的翻着台面,能听见楼上祝贺的动静可不小,哼,让他们乐去吧,老子干点轻松活就行,临完了哪怕是他们吃剩下山珍海味也不稀罕,爱谁谁!
他忙完了自己的事情,知道自己的身子经不起闲置,又打算帮别人把重活给料条清楚,便跑到了另一边,想着把酒水什么的给整箱搬到楼上去,才刚动身呢,就听到后面有人「罗安罗安」的叫,准是又有人要偷摸出去溜个气,送个累活给他,做个冤大头脑袋。他不怎么想去管,可半身早就撇后头,来不及收了,再回头可能要被人骂几句不要脸来,那怎么行。
【哎呦,罗安,您可闲的没事干?】
来人手里带着盘虾似的菜,终还是让他逮到了个人,没给罗安说话的份,那盘菜就端到了罗安手里头。
【罗安】「我不要,你自个上去!」
他难得的挑了脾气,像是钻出地里的一颗黄草,倔强的立在那儿,不过很快,捅破的萎了,来人把话头一甩,大声的说道
【你别他妈给老子犟,我这尿可没地撒!赶快给我上去,等我把肚里的水给清了就马上回来,去啊!】
【罗安】「……………哦。」
既然没容不得他拒绝的话茬,多少做件事也没什么不可。这倒是个很传统的观念,至少他现在还没得催歌艳舞的命,在那之前需把后半辈子的苦连带着在前半辈也用了。想到这,他似乎对自己逆来顺受的做法有个正当的借口,便不再去反抗,窝火了,也好在大宴上露个脸面,让人瞧瞧,他还是不是个闲人。
他端着盘子,走起路来像是会竖着走的螃蟹,咔咔的好比洋人的绅士,从未这样自信的登上台阶,顺脚一拐,又是有了干劲。他只顾前面的路,什么都不去注意。呵,大宴的装摆就是不一样,金灿辉煌的喜迎灯,似乎就瞩目在自己身上。
端盘上桌,向来是会弯腰的,也不是直不起,仅为了图个方便罢了,可罗安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略显摆隆重的把菜盘子放了,却像个无赖。
那些都是大客人,不能怠慢了。罗安想着,明白这是人家的寿宴,怎么也不能毁了饭店在外边的形象,免得被人暗地里戳了脊梁骨还不知道,那可不?这是人家寿宴,喝彩几句寿语就是最为直接不委婉的做法,他也使足了精神抖出来
【罗安】「祝老爷子寿比南山,长命百岁,哈。」
他盯着桌面,如同是和这些剩菜说的,不是和客人说的。
他的嗓子扯的洪亮,像是在赶鸭子的男童,虎头楞脑的更似新人,不过,他这一喊,先前还会动筷子的几个爷们却不乐意了,偶然趁着余忙还会叨唠闲话的娘们也闭了口,宴席上大大小小的人儿顿时将神色全部放在了罗安身上,不吱声,死气沉沉的,仿佛快要把他给吞咯。
他不晓得自个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做错了什么事,双手急促的也没个地能放去,尴尬的像个委屈的孩子。论礼貌,他该做的也做了,论话语,亦是该尽的也尽去了,大抵是这形象否?不伦也不类的,教人难堪。
他认识那些桌椅,可感到陌生,不能让这场子的人给看退了。他晃荡下脖子,不由的站的更直了。
就是这一站,宴席终有人坐不安稳了,冒着火气朝着罗安奔过来,来者也不废话,伸短了袖子就是硬生生的把拳头砸在罗安的脸上。不给人「文斗」的机会,已经成「武斗」了,便是不讲道理的好处!
这一打,男人还不解气,刷着关公的粗脸儿,朝地上的罗安啐了口水,嘴里骂人的本事谈不上精彩,非常的通透。
【他妈了个逼的,你他妈什么话都讲的出来,妈的,真他妈的不要脸!】
宴席上的人也回过味来,几乎是一齐的称赞声好来,倒也没说罗安的不是,搞得他很疑惑,哪怕躺在地上,也没寻思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做错了什么?
罗安的脑壳还灌着水震,男人应是恨急了他,不对,自个怎么能在这吃亏呢?他忽然有了想打架的心,却没有打架的力,背后的龟壳趴着朝地,令他翻不过身来,成了笑话。于是,他只能苦着那副悲哀的面孔,仔细的去打量周遭的一切,宽实的圆桌盖着红布条儿,最醒目的墙壁,贴的那「喜」字可谓格外醒目,他不识字,只记得门口的对联有如意两个大字,能上桌的人也是穿着好看的皮囊,透露某种没落。
直到他瞅到厅内无人在意的角落,正结结实实的躺着个吉祥的棺材,使的他终是悟了,也羞愧了。
这他妈是喜丧啊,寿宴在对面。
明面上儿,您讲您的喜丧,撑门面便是,可人的面子哪能受的起他人这一说?自是不再撑门面,哪怕砸了招牌呢,也要挑了罗安这个刺头来。猴王八忿了是吧,打了去!
动静闹的事大,谁还有心情吃东家的,全围过来,挤兑着,把男人和罗安围在一块,像是斗兽笼似的,可罗安已经争不上气了,死了般躺在地上,只有一对眼睛还是活动,他在想啥?其实脑袋可空着嘞。
幸着没惊到黄老板,倒是管事的先带人过来,把人言人后的话听个清楚,心里头的那点事也捋明了七八分,闹开了,东家凑出来的这些人可不就白费了心机?可得好好陪个不是来,但又怎么说才能让人绕了罗安,也不必把火引到自个身上,乘着自个还有点面子,应当放在桌面上卖去。
【阿福】「哟,东家,咋这小弟的不会说话,搅了您的兴,莫要往心里去,这是他贱,你发火可不要冲了心劲去。」
管事叫人把罗安抬起来,瞧见他还闷脑袋的模样,管事待也觉得无奈,这人什么要紧事都还没给店里做嘞,倒是先给底下人擦了**。纵有千万个不快,他也得装模作样的哄着客人,需得好生好气的把这事平了,才不会再一次找骂一场,先杀了自己的锐气。
【不成,小黄,甭要说他贱,他还恶心人!你要我放他,得问问我家老爷子怎么个说法。】
他是手一指棺材,便什么都不松了,好似在耍青皮。
【阿福】「好说,好说。」
管事的压根就不会含糊,算到了这是东家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他从裤腰带里狠心的抽了几张大红纸钞来,找人要了红纸一包,随后就偷摸着塞进了东家的兜里头,喃喃道
【阿福】「您看看,他这今天嘴贫,让大家闹了笑话,按咱们这的规矩来说就是吵上桌了,老爷子的喜宴上桌了怎么说也得随个礼不是?他小子口袋瘦,这红包咱替他出了,您后面把他当个屁放了就成,再闹下去,老爷子躺在那睡觉也不舒服。」
【这…………】
【阿福】「你们几个,快点把这王八羔子带出去,没看见东家瞅着他就烦吗,带出去!」
东家忽然扭捏了几下,话口的确是松了,见着罗安已经被人前后架走了,看的人也觉得索然无味了,想着就这么过了,可还是不舒坦。
【小黄,咱家也不是故意『咬』你,就是那小子…………】
【阿福】「诶,我俩谁和谁,说这话,他的份子是出了,可咱不给老爷子出份礼也说不过去……………」
…………………
后边的那些个麻烦事,罗安便记不得了,亦或是压根没得他事,只记得被人丢在饭店的大门口,过会就没人去顾他,转时忙去了。怎办吧,他也没个法子,就傻愣愣的颓废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像是落了灰的算盘。
罗安的嘴兴许真忿,不该说,可他现在有许多想说的话,却又无人诉说,不由的愤恨恼火,然而这火既不是向着自个,也不是向着打人的东家,大抵是向着劝架的管事?让他本就没多少的面子彻底糊了,可多少沾不上边,那能向着谁?只能憋在心里消化了。
他依旧坐在台阶上,也没个挪动的意思,饭店内外的客人进进出出,谁也没打算去搭理他,他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把脸露出来,巴不得别人能暗里数落他几声,教他好受点。
太阳的光蜷缩在罗安面前,热情的快要把地板烫烤了,还有花坛上已经烤干的花苞,是不会变的。虽然犯过事,倒也有了和人吹嘘的资本,不见得以后抬不起头来,周围不会动的死物就是最好的见证。他舔了几口干裂的舌头,想进饭店里喝几口水,可又生怕再被人赶出来,又在心里莫名闹了脾气,那不如直接回去找红房子诉诉苦吧,那却是「认错了」,是会真叫人看不起的。于是他认定了某种东西,就坐在那。
不由的,已是从下午的大热落了夕阳,吃着大宴的客人逐渐零散的离席去了,打人的东家出来时也不瞧他,忙着和亲戚几个推辞什么,走远了,竟无人,等空了,没抓住和罗安道歉的机会————偏的罗安是这么寻思的。
饭店的客人还未走光,趁着天变晚,要饭的已经瞅准时机聚在饭店门口,和平时没什么更大的变动,都是不愿意站在大热天底下的懒汉,且多是能凑活过的假乞丐,是晚,天已不热,有钱的老爷差不多也会过了饭,摸一脸土,道两嘴吉祥就能讨要几块子,这向来做平常,没什么可憎的。但他们的吵闹,引的罗安不静,他一伸腿,死死的盯着那群要饭的,越看越不是滋味,同样是在饭店外边,此时的他仿佛和那群没尊严的人毫无区别,不会因为自己要强的劲上头就会改变。
他打算拾起尊严,可他还年轻,很容易就失去尊严,被迫的放低底线,以为天就这么踏下来了,可是憋在心里的恶气怎么出呢?他重新看着那些蛆虫似的乞丐,顿时有了法子,他用这辈子都难以彰显的凶恶朝着那群要饭的吼去,一句接着一句,那些人本就心虚,被罗安这么惊到了,还以为是给饭店看门的要赶,很快就散乱的不见得影。罗安胜利了,他的精神终于有了迟来的满足感,看着那群比自己还要穷苦的人窘迫的模样,所有的行为是值得的,长时间憋在心里头的无名火气渐渐的平息成了坑坑洼洼。
晦气的走吧!
罗安还是罗安,他不过是把别人给予自己的欺压,转变成了欺压更弱者,达到了心境上的平衡。
他长舒口气,可还有没排干净的地方,是什么,他也叫不上名头,兴许是知道自己没了能继续在这打工的希望,他不免的伤感起来,他也不懒,不狡猾,可怎就遇不上好的时机呢?为此他甚至已经开始不爱惜自己,成了「他人主义」。
忽的,饭店里的伙计们也匆忙好了,亦是结束了一天的辛劳,赶着把收尾的事也弄的完整后,便没人愿意继续留下来,留下来多做事干什么?管事的并不会多结工钱,相反,会认定那是所谓的义务,多打几时白工,那自然是要紧走了。穿着粗布衣裳的人流哗啦啦的流过,像是被裹挟着前进,在门口坐了半天的罗安本是不在意的,可当真正瞧见熟悉的人出来时,却羞愧了。
他听,他看,盼望着不要从别人的嘴中念叨出自己名字来,也是不敢继续赖在饭店的门口,要知道,过了今晚,这里边的世界与自己便再也无了关系,麻烦的是明天,重新要份活干又是一件坏事。可明天的事,何必今天去忧愁呢?他打足了气,似乎也不再畏缩,选择大大方方的踏步,像个没事人似的。
【嘿,罗安,那是罗安不?是他,是他!诶,罗安!】
相熟的几个,竟不避讳的喊他的名号,他猛的一惊,难免快了步伐子,像是躲避瘟神的老妇女,回头的底气也败坏了精光,可能藏着头,顺藏着尾吗?应不及产生这个道理,只听「啪」的一声,可比东家的拳头清脆多了,带头的把手待在罗安的肩上,不得已的与他们勾肩搭背去。
【你小子,狗屎可给你踩着,福生那痞帮你把事摆平妥了,赚了!不过就白挨顿打罢嘞,诶,你们说,明天这王八蛋上工了,该不该有点谱?】
他听不进去其他话,就把心思全放在上工二字里了,是的,他还能继续在这儿做!他几乎高兴的快要蹦起来,他没被赶走,事还有的做!他和所有传统的走狗一样,在心里一脑袋的感谢菩萨、神仙这些无形且不存在的东西,老天爷是万能的,反倒是替他平事的管事几乎一点也没放在心里头,他是为自己工作的,别人的善意通丢为浮云,得过且过就好,就好!
思维降低了罗安的人格,轻松的心境让他稍微放宽了底线,与身边平常不怎么勤劳的摸子为伍,已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了,现在,不论讲天,或是谈地,他全盘接手的听个尾,不喜也不悲,愣是没有从庆幸中回过神来,就是要笑话,好躲着乐。
他陪着这些人勾肩搭背的走了好一路,猛的,这种混入集体的新奇感让他觉得意思上了,殊不知,别人眼里,他就是个搭伴的,压根就没在意他,更别提关心之类,翻了翻眼就不说什么。
可罗安却自个有了想法,对啊,先前,自己单个埋头干着,从未理过人,可真正犯了事出来,不会有谁会出来替他说几句好话,人脉应是在这有几条的,诺到了以后呢?
在陌生的道路上,罗安不断的在脑海里辩解着这几个人的好。
安静的时间,串街小巷的灯火与阑珊消失了,只剩下微风席卷过后的痕迹,象征着残破的腐叶,没有动静,会让人隐约的不安,不过也培育人体里的某种躁动,嘿,也快了,还有间黯然的杂店卖着豆浆,他们每人掏了几毛纸,罗安也稀罕的出了钱,要了碗热腾的,就蹲在街边喝干净。
他们开始谈论接下来的去处。
【哥几个,找咪姑耍耍去?】
【嘿,这感情好,耍耍。】
【耍耍。】
他往日不常出去消遣,找个场子混个晚上也是压根不会做的事。但对其他人来说,到手的工钱只是用来消遣罢了,无非是花费在烟酒茶窑子上面,这便是老奴性的全部了,也不会对未来的生活怀带着期翼,能活过今天已经是赚一笔。他本想着不去,可今天的遭遇,一边,怕走了以后自己又重新不和了群体,一边,也悔着这么多郁闷事,该有个宽慰了,那便揪下心来,道了声
【罗安】「走!」
他和几个人久违的来了城关的边缘,这儿是连路灯都不稀罕去开,静静的,只剩下男人们赤膊下的肉壁组成的大团,勾勒成灰蒙蒙的一片,失去颜色了。几块潮湿的苔藓蜗居在瓦片的表面,贪婪的去摄取所有能在夜晚抓住的湿气,往东南,是一间没人烟的破草房子,往西北,只是堆山的空酒瓶子,躺在垃圾的被褥上面。他们走进了条不见光的巷子,听着水管刺耳的跳水声。
出了巷子,面前的是一间四面皆有围墙的院子,没门,就剩下左边围墙一小块碎瓦渣砖的破洞容人勉强过去,院内空的落魄,就只有一位老鸨出来迎几位客人,这就是窑子里的全部了。
【爷们,可来了,进来坐吧。】
他们被招进了里屋,里边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一套炉子,老鸨不招呼客人,她已经不是青青少女了,也不会有人想要她的招呼,她慵懒的倒在床尾,毫不忌讳的抽起了汉烟,半响,似乎抽上头,迷糊了,才慢吞吞的问道
【四个人……………你们是要一起用一只,还是人手一个?今的生意不好做,几个好看的姑娘空着嘞,待会挑去吧。】
【诶,好的妈妈。】
几个人应完后,很熟练的就跑去边屋挑去了,就剩下罗安还杵在老鸨面前,显得异常别扭,倒不像是镖客(康乐府里的暗话,嫖客叫做镖客),更像是第一次接客的新娘。老鸨瞧他也不顺眼,没好气的问道
【滚犊子,该干嘛干嘛去。】
【罗安】「老妈妈,咱………咱是头回来………您看…………」
【哦!生蛋子是吧,好说,给你找个活好的也舒服,下回来也不必那么拘束就是了,咱该给的钱还是得给的,这样吧,先让人给你做半,全就算了,下回也行,您看成不?】
罗安听不懂老鸨说话的意思,只是傻愣愣的点头应是了,只记得老鸨沙哑的嗓子,是真像只野鸡!
进了更里屋,瞧见了许多姑娘,她们聚在一张床上,乱糟糟的抽着烟,味道重的令人想要作呕。老鸨细心的叫她们把烟掐咯,老客户她不管,但这可是头回来的客人,伺候不好,下次指不定便不来了,她叫着这些姑娘,让罗安随便选一个,都是活好,水灵,好看的。
罗安红着脸,也不敢去细看,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来了呢?后悔也晚了,那自己虚得拿出点底气来,他看了一圈,指了其中最娇小的那个,问道
【罗安】「她可以吗?」
【可以,可以,您要谁都成,两个一起上也行,给钱就是了。】
那位最娇小的咪咕还有点恍惚,她拍了下自个的脑袋,像是自言自语的小声问道
【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