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起的早,驾黄包车的爷们已经在场宫南门外出了车,背眼一瞧,嘿,是已经坐到了北门街,不见蕉南的踪迹,也不算瞎慢活一阵,这让他更有了干劲,踩着轮子的足儿充满了力量!看呐,那白花花的喜鹊,看呐,这半阴不阳的天!
火轮子舞的飞快,小店面的伙计只见到什么东西奔过去,就好似护佑生意的财神爷溜走了,剩着大胡同的脚印烙在上面,过会,康乐府市的早摊就在那摆下来,是比往常聒噪了,可不,估摸着又是哪块地的国厂子倒去,放了些下岗的「该溜子」出来。伙计只是朝地里咒了嘴,便不管外面事了。
车包皮纸里头坐载是谁?哦,您瞧着见,一对爷俩,大张鬼子和小张鬼子,及坐咕噜罐,连车夫都好似不抬头的奴仆似的,没放在眼里。
是不要了仓山,娶了鼓楼,诺问爷俩出行为啥?还不看看那裹布的鸟笼子,呵,可大气着,也不晓得是哪个糟践败家的鸟儿来,挑这时候要溜,这只鸟啊,是大了晴,不能拿出来,它厌阳天,是遮了**声寒,到外头不会爱惜羽毛,是穷人扎堆的地方不能溜,是聒噪的土地不能动。吃的是灿黄的麦子,喝的是不隔夜的矿泉,谁敢说旗人的贵品不如它?想来成无所谓的虚话,能扯气的旗人早就死绝对!
【呦,张老爷,可早好啊。】
【嗯,早好。】
在杨桥巷下了坐,谁能不把他大张鬼子当盘菜?他是连正眼都不瞧见别人一眼,只管抬高鼻腔往前走去,好似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新铺的油柏路上点缀着数不清的花花绿绿,那是改革开放后的新青年,又宽,又厚的大路。而这类人见到他,是不懂规矩的,且不守规矩的。不会主动的弯腰问好,只会成群结队的论着云云,虽说这大张鬼子是看不起他们,可多少是引的不快,哪有这样的,见了老爷,却不认得老爷,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
他正气恼,欲是打算上头,然而时机不等人,那些个学生早就走过,迎面又来了一队人马,在焦炭上冒出雪来,让他忍不住摆直了体态。对面走来的那些可尽是外国的洋贵人,应是来旅游的罢,但就是这些他国公民就足够老人直不起腰———那黑鬼的眼睛白的可恶,像头狼,像一头跟在白人鬼子后边的狼。洋人就是不一样哈,他听着他们讲这些个什么外语,讲的愈是大声,他走路就愈是小心,他想立刻走过去,可腿圈儿别扭的迈不开。
大张鬼子不痛快的出了巷,是左看看,右看看,盯着几个洋人走远了,才忽的敢吐口气,骂道
【呵呸!外国佬,咋这可没圆明园给他烧,下次再给我见了,一并打了去!】
总归事情过去是过去了,咱们的张老爷心胸可阔着呢,怎么会去计较这些东西。康乐府的爷们都是这样的,眼子小,嘴上慢不得,诺不是做早糕的瘸单子瞅远了就给他行个大礼,天晓得要不平衡到什么时候,他又是举起鸟笼子端详了一会,青鸟的羽正是最为艳丽的时候,畜牲灵动的眨巴几下眼球,便能讨得大张鬼子的自信,以及旧时代的谱。嗐,以前可不比现在,更不能记起他那可怜的爷爷辈,还没来得及改姓南逃,就教孙文的革命党给革了命,也罢,也罢。
【爷爷。】
【诶】
【瞧那,您瞧那,可不热闹着嘛。】
天为之一变,忽的就冷了,怎么个热闹的法子?无非是丧乐领这头头走前边,后脚边跟着群花钱顾来的哭婆娘,一声声,一句句的呼喊着「哎呦,哎呦喂」,便好似狗走了,鸡也没得吃。除此之外便无人在意是谁又死,不如多关心关心自个的事情。几个臭无赖的油头会挑出好说的,知道下葬出殡不愿意多闹几分不快,就围着东家要了几毛硬币,人嫌麻烦是不会不给的,耍了钱,总需做个样子,于是乎又叫后头的赖子假惺惺的哭几路,反而听上像起哄的,不一会,就鸟兽散了。
【嗨,别看,那家死人嘞。】
道理这般,但大张鬼子却禁不住自个的好奇心,想凑近瞧瞧,看看是哪家的爷们死在这条大路上。他是越走越近,愈是不想离开,这般的止不住中国人千年来爱看人死的那股热闹心。丧葬队伍的咋呼,且人头是跟着棺材一块移动的,顿时盖住了黑压云的势头,不久,连自家姑娘是都哭不出来了,却依然不见棺材落地,反而是抬棺师傅的汗水落一地。渐渐的令大张鬼子也觉得无趣,是不大想见入土了,他撇着孙子,拎着鸟笼儿,吃着劲力才从人堆里边出来,才出,忽听一声男人的「哎呦喂」,是让大张鬼子不镇定了,一赖子敢情扑自个身上,还不糟践了衣裳。
赖子是小个的模样,诺谈起这人的样貌,唉,只叫难说罢了,一脸绿油油的脓包堆积在脸上,还能有人样不,您说嘞!他弯着重腰,是轮龟壳似的隆起夹在背上,仿佛将老的天花病人,是骨瘦嶙奇,双眼无神,这种人大张鬼子可见多了。赖子伸高他那二尺多的脖子,好像从脖子里边射出来的,他没明白事,还蒙着呢,却教大张鬼子讨了个大巴掌给他,叫其滚到一边去。
【哎呦,这不是,您说我这没什么眼里见,咋个就扑到您张老爷身上来了,可撞到福气了,这脸嘿,该打,该打!】赖子也不见得恼,不见得怒,是吃了个巴掌后还假惺惺的朝自己脸上又摔打几下。这可把那大张鬼子给逗乐了,今个还是第一次有穷生人给自己问好,难免也摆手说
【小子!认的你大爷,呵,算你还没瞎!】
【认得,认得,谁不知道这三坊七巷里头,您啊…………是这个。】赖子倒是知道识趣是什么东西,退了几步远,立起大拇指装个模样,便能让人晓得「这个」又是个个甚么东西!我们大张鬼子可不计较嘛,岂不丢了身份?纵别人看不起,他自己还能忘喽?更不说台阶推跟前去,哪有不踩的理儿?于是乎,他就推了手心,大嚷道【滚吧!】,再也见不到赖子的人影。
在这么清冷的时节,大张鬼子独自走在前头,如何算这「独自」呢?他是全然忘了身后的小孙子,凭他似小狗般走在长袍衣裳的后摆边,沉浸在虚荣世界的得意洋洋里。忽的,风再次起来了,天上的云拥抱在一块,如水墨画,白的在那里,黑的混在里头,平静的压过来。柳树随这股云动摇摆着,一点点的勾勒在闽江上,把鲤鱼引的跳水,退回去,只因那大街小巷的吆喝声,吆喝的心寒。直到曾经的大宅门,摇摇欲坠。
他带着孙子到了二楞的猪肉摊前,兴许是今个有客人要来,大张鬼子不再和往日般吝啬了,他循着孙子的愿,挑了较好的里脊和五花,不敢要多,生怕吃不完教糟蹋了,可惜唇口。「啪」一声,二楞将那把挥霍猪油的刀口朝案板上一插,慢道句【您看着给罢!】后,就去边房教徒弟去了,真是个爽快人。
到了付钱时,大张鬼子才颇有那些「老百姓」的模样,他把鸟笼子托给孙子,自己则慎重的把左手的佛珠揣进裤兜里,故意的要找最为红润的票子,来凹显自己的高大。不对,可怪了,咋个说,指头是在裤袋里边摸索许久,几乎快要探到小腿去了,可除了那些个零散的毛碎,怎么就没找到大钱呢?他不禁疑惑的抬起脑袋,好像盯着天,就能知道答案似的。他瞅着云朵,渐渐的,仿佛自己的衰样倒映在那,终于,他一拍脑袋,喊到
【狗日的,他妈惹贼了!】
凭着您去猜,也是多少能料到什么,这世道太平吗?比起有「真老爷「,故都还是南京的时代已然完全不同,可小偷小摸的事却从不新鲜,他们多半倚靠着这种千年传承下来的坏习惯在社会中喘息着,他们不止偷富人,面对穷人则是抢罢。这终不算件称快的技艺,有了钱,便只是在赌场博彩,亦或是在窑房寻几个咪姑,把浑浑噩噩挥霍到了极致后,才又一天去了。
这般的人,搁以前,叫泼皮,搁现在,是混社会的,是蛔虫,是底层人中最奸滑的,是赖子!
可在大张鬼子身上摸过一回的赖子并非不问出处,亏得是有人还记得他那名字,且看他是弯腰背对人群,不敢面对炽热的太阳,直到周围的人渐渐的疏离,才不情愿的将自己佝偻的体态伸直喽———还是那么的宅短,嘴角叼着一根不知从何而捡来的烟头,小心但大口的吸着。
远远的,赖子溜了出去,还未能喘口气,就听见有人招摇的喊道【嘿,罗安!】,令他绷劲的脖子如乌龟般蜷缩了回去,他顿时用那件不合身的黑衬衣裹住了上身,就是连回头瞧上那么几眼都丧失了胆量,是啊,是啊,他现在是做贼,而做贼向来都是不怎么安稳,因为他还晓得自己见不得人!
罗安拼了命的饶了几条街儿,一口气不耽搁的从杨桥巷奔回了潘墩的边边角角,待他寻思的应是无人在四处走动了,便躲到他人屋扉的墩子后面,欲用双颤抖的爪子去清点一晨的「战果」。
恍惚间,黯淡的瓦片铺盖上了一层翠萍的青苔,呼唤来了几只丑陋的衰鸦,它们高眺常人看不到的地方,在老城墙的那块糙面,红色绸布的标语异常醒目,写着「以质量求生存,以信誉求发展!"几个大字。又齐聚的盯着屋檐下的罗安,不知是哪个伙伴怪叫一大声,惊起这大小伙子起个哆嗦。罗安软趴的站起来,忘了该往左,还是往右去,随意的令目光游移着,十月的秋气切割在脸上,愁的慌,亦喜的欢。猛的,他又看见这户人家贴于门上的秦叔宝和尉迟恭滋溜的瞪圆了,怒目而视,好似哇哇呀呀般便要举起手中的钢鞭要打来,罗安心里全没了底气,拉紧裤腿朝右走到大街上。
他吸了半天的烟草,依旧想继续吸,昨夜还乱饮大半花子酒,胸腔里只剩下一大口浊气,没个清醒劲,便估摸着去大街处搞点钱来花花,他也是这般干了。
偷了钱,并不是在走投无路下去生活的,而是为了快活。他先叫了个小鞋匠子擦了下自己那双几乎脱胶的解放鞋,随后就心满意足的走进了「娱乐城」。早些时候的打珠子等类已然满足不了罗安那颗以小博大的壮志雄心,于是他一进去,经理就领着他到了下室,很快就找到个风水不错的地,拉上什么张三李四,就能泡上整天,不断的压牌九。
现在,罗安完全成为了一个在社会上的闲人,不是上人,中人,下人这样的划分,仅是自以为跳脱的闲人。
他不是没有手脚,也还残留着几许落寞的力气,但那股对努力生活的不进取终究令一切的感官都在排斥这座暮年的城市。病刚好那会,虽没得什么大伤残,可还是丧失了罗安仅剩的精气神————不像人的模样,愈发的和慵懒的龟类无异了。不打紧,明天大抵是会重新振作的,只是需要钱,需要注入新鲜的刺激罢了。这是个好计划,就给计划去了博彩的土地上,才能得到新鲜的刺激。
刚开始,他不敢做大,偶尔是小钱吧,不过是打点珠子换钱而已,卑鄙的这么幻想着,好像这样自己就可以理所应当。人!细微的缺点莫过于此,日子幸福时,理所应当,经历苦难时,还是觉着理所应当,仿佛世间任何的遭遇皆想当然,天知道?知道否?怀抱如此般的心理,望着热渐有油水的钱包,他也不明见好就收的理,或许压根就不该有这个好罢,总之多数投入还带利回来了,便激起了男儿的壮志雄心。
至此,罗安就不再畏缩了,和人学上了牌九,先是和娱乐城经理拉来的年轻人打,可不嘛,他认为自个是有这种天赋的,不论是打珠子,还是牌九,麻将,台球,形形色色凡事沾上博彩的,总是「赢多输少」,莫名来的快钱使得他伺候红房子时都有了底气。兴许哪天输了个底掉又如何办去呢?不必惊慌,不必惊慌好了,咋做事要明白见好就收的,输大了,不赌便是,继续去做他的下人而已,颇有了视死如归的观念。
一旦真到了输大那回,他却是再也站不稳了,罕见的拿出了自己的硬骨,挣扎的蒙在座位上,用着所谓的毅力支撑全身 ,拼出所有的生命怪叫道【罗安】「再来!」就令其余的他人不敢妄动了。罗安且自在得意,仿佛一夜间,自己成为了个给精神革命的巨人,迎难而上的烈士,他是伟大,勇敢的。谁能想到,另外的目光中,无非是又多了个急红眼的赌徒,少见多怪。嘿,好啊,菜园子的牲口怎么就不拉磨嘞,不必去喂饲料了!找了个时间,商量宰了吧,那地主如此说道。
也是一夜之间,先前「赢多输少」的好兆头通通消失不见了。罗安被剃了头,那叫一个光溜,压根没给服软的机会,诺及早叫停,会叫人称懦夫。罗安就假装憨憨的乐着,生怕给瞧上他暗自地狼狈,可佯装面子有什么用?玩这行的老玩意无不是笑面虎的主,算下来,这小东西在这儿混了整宿,早就把带着的本金赔干净,还记了十块钞票的孽账!
【小王八蛋,这钱,你可欠我到甚么时候。】把今个的账算完以后,经理就拿了坐台的卷烟凭问着,他可是这地界的庄家,需教管这些赌徒的来回账。
【罗安】「明儿!明儿我一定还,咱可不做那老赖事!」罗安绿脸带红,分不清是愤慨,还是羞愧的。
【呕,那敢情好啊。】
罗安心里头已经找到了眉目,现在这事可赶,说出去的话自然收不回来了,他在红房子那儿寄存了好多钱,他一直念叨着,即使生病时亦是如此。现在,这不得不用了。
他可以病死在瓦塌上,因那是老天爷在作祟,可他不能欠钱不还,这关乎到他最后一丝的尊严,在康乐府的尊严!为了维护这份尊严,甚至可以和红房子翻脸————如果他还愿意挺直身板的话。
【看你这,喲,可别,可别做找老婆孩子要钱的缺德鬼。】
罗安楞了好些时间,似乎心思被掐灭了。也许老经理不过是随便一嘴,但教罗安难过。一份无形,狡猾的歧视早就高高挂起,好像自个成了没有女性施舍就活不下去的蛀虫,他不能成为这样的人!
出了娱乐城的下室赌馆,外界没有烟味与博彩时熙攘的空气令他恍惚,脑袋空了,可以说是糜烂,也可以说是堕落。他得重新振作起来,即使贩卖这副躯体的四肢,也不能去了向红房子要一个子。他没了主意,因为这赌债是从没毛的老山羊身上出的,他总不能把最后的羊皮也给卖了吧?
他插着袋口混乱的走在大街上,也大情愿回去,只觉着路上像他这般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老人,较往日多了几许。乒乒乓乓,几两台江区的小汽车儿开过,远走了,可能是想起了什么,罗安一拍脑袋,是回到了最开始努力的地方,他已没什么人脉,能想起救命的玩意仅剩下先前的老东家,老管事,或许还愿意施舍点钱财,再救命一次。
于是乎,他奔波到了原先工作的地儿,他惭愧的不能抬头,抬头看向饭店屋顶处的那块匾,唯独这时,他才模模糊糊的记忆起自己还倒欠阿福二十元大钱。本不必那么多,可多余的十五块竟让他私吞进肚子里头,仿佛厚重的石子压在咽喉,令步伐本能的退回去。罗安叹了口气,隔着饭店那巧玲的玻璃门儿,能瞅见熟人,还有未见的新面孔,这里像是常年不回的祖坟,愈发的陌生。
罗安绕着饭店的围墙盲目的行走了好久,走到他满身大汗,找到了后院停车场的保安,他还认得。
他熟练的递过去一支烟,期盼着能打听到几条口风,事实上的确如此,他先是和这位中人随意的唠叨几句,便迅速的把话题一转,问起正事来,他没得那么多的时间!他需找到阿福,那是个愿意施舍下人的「冤大头」,是个不怎么要感谢的人。
【你要找福生罢?】保安把吸末的烟嘴吐在地上,沉默半响,继续开口道【那米国,米国你晓得不,他去那了,谁知是做生意还是上学咋滴,应是黄老板唤去的,他不愿自己的儿子在手底下就做个管事的。】
讲到这,连钉死在保安岗位的他眼神里也忍不住投射出自豪来。
罗安听懂了,他憋着口死气,不大想吭声,望着饭店近百来米的顶,一点点的像是要落下,把这份坑害好心人的算盘给砸晕了。他捂着胸口,希望能捂热了,可终究是凉了,他只能钻心眼的去安慰自己————这下好了,阿福走了,去外面的世界过他该死可恨的好日子去了,自然,他欠的二十元钱再也不用还了,这真是件天大的好事!
【罗安】「那,咱还能回来上班吗?我现在手头缺紧。」他还有法子,自己本来就得回来上班。
【你?】保安上下打量着罗安,他不知道罗安是何时离去的,也不知道罗安经历了什么,他不听他人的苦,【没得法子,没得法子。你不晓得,西边,对,旧西门,近些天会,大小的国营工厂全倒了,下岗的工人好歹落个上万,全他妈都在争我们这私企的岗,诺不是我资历够老,在这儿!看了十几年的大门!保不准我也得下马,你还想回来?】
【现在你去扫大街问问收不收你,人家还嫌吃饭的嘴太多。】
霎时间,一切都变了,特别是这座城市,它装饰的辉煌与财富皆粗暴的被剥了下来,露出可悲的本质,康乐府是建立在人们的血汗与努力之中,但它是个不给予回报的怪兽,活生生的把人心给击垮。把满怀希望的年轻人吃进去,再吐出由骨头砸碎而成的龟性哺育在这片土地上。它,将人,一个又一个只为讨生活的人,奴役成龟君。
最后,罗安不要任何的体面了,体面拯救不了他。白日过去,才灰溜溜的回到了屋子,走投无路下,便只有和红房子开口,低声下气的去讨要自己的存钱,不过,红房子难得大方一会,这次竟然把钱交给了罗安。
【红房子】「赌债?赌债好,钱就该花在这上面,比啥都强多了。」
这句话罗安倒是没听进去,他只清楚在康乐府里的最后一丝的尊严是由红房子维护住的,教他感激涕零。这样的红房子,这样不记过错维护他的红房子,这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红房子,在他心里的地位早已超过了他的母亲,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到像红房子般支持他的女人呢?想来是没有了。
欠娱乐城的债很快就还上了,但是罗安并不继续学好,重新去寻个工作来,现在哪里还有工作?大大小小的人儿是无数的,像罗安似的,下岗无去处的男女游荡在街上,蜕变为了闲人,他们钱素来留不住的,是不进取,也不回乡,赖在康乐府就不走了。下室的赌场多了许多生面孔。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罗安除去吃饭与睡觉的时闲,就整日的泡在娱乐城里,活着才算快活嘞!他总是想着能赢把大的回来,赢了以后便收手罢了,做他的人去。可一旦想法萌生了,就代表牌桌上又是输了精光,还能怎么办?继续用他那少的可怜的存款呗!红房子也乐意他把钱用在博彩上面,不断的说几句鼓励的话,每到这时,罗安就可以打起十足的精神,继续在赌桌上「努力」,什么是真正的贤内助?这才是真正的「贤内助」。
待到自个的存款也赌光了,他不着急,他现在鬼点子可多着嘞,他可以用完自己的钱,也不能借「贤内助」的钱,自个学坏了,怎教脏水泼到喜欢的女人身上?罗安当了点没用的东西,再后来,就是当初来康乐府带来的行李,好汉子,身外物通了全不要,讲这些,俗!哪比的上红房子的甜言蜜语,还有博彩来的舒服。今个咱心情好,来把大的!
久了,他把身家当个干净,就留件破喽衫,与一件捡来的解放鞋,这是罗安肉体上的全部。是的,他不能没钱,没钱是罪恶的,没钱明儿要如何赌桌,不赌红房子又怎会夸他。唉,他向红房子请教搞钱的法子,且需是快钱,要上班,努力慢钱他不要。
【红房子】「简单,这路不明了?你去街上转一圈,人多时,你就偷有钱人家的口袋,这需得练几回。诺碰着没人,就抢那些个年老病弱的乞丐,别看他们的钱零碎,乞丐可是个顶个的有油水,尽是打死也没人管。」
罗安就按照红房子的话去做,听她的,准没错,红房子不会害他的。白天,他就在东街口,有时是在林浦,做些小偷小摸的伙计。晚上,他便特地寻无人的胡同,桥洞,流浪汉专门睡觉的地,也不找壮实的,因为他自知抢不过,专门找老的,幼的,病的,挑「老三样」来抢,该说不说,这钱来的确实快,他乐意这样,这是快钱,而快钱花起来,远不会如慢钱那样糟蹋的时候来的心疼。
他抢,他偷,他骗,但他的良心早就不会受到谴责。他不需要人样,按红房子教的那般活着就极好了,像个乌龟又如何,他又不是康乐府第一个龟君。
【ps】「后面还有两章或者三章就完结了,反正就是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