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别拱我屁股。”
“谁啊鼻涕都擦我裤子上啦?”
“那个别抱我腿。”
乐刚一进院子就被大小孩包围着簇拥着走进去,还有猫猫狗狗都在蹭来蹭去,業煌華也是够奢侈在这里安排了个小院子专门照顾孩子,连食堂都在边上…不,或许是洛溪软磨硬泡求来的,毕竟是市中心的地寸土寸金。一顿嬉闹过后,乐把零食分给大家——也终究是小孩子们,就算是关在里面也不觉得受制于人,随便带点吃的就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你认识洛溪姐?”一女孩走来问。
“我……姑且算是认识,你们有啥事?”
“我们有好多事情要和她说!”大伙喊到。
“别吵别吵…大家都别吵让班长说。”
“你好我是業煌華扶助班的班长……洛溪姐姐是不是有事?”女孩很有礼貌地看着乐。
“她确实办重要的事情去了,你们不要急,等大家身体好了学习好了,她就回来看你们。”
大家先是一失落,又喊到:“那我身体好多了!”“我也是我也是!”“我想大姐啦!”一群大小孩都围过来,叽叽喳喳地吵着见洛溪,乐欲哭无泪,总不能说实话外面车里躺着的就是你们大姐吧?而且自己不能久留,空调还开着不能拔走钥匙,所以把车放那随时可能被人看到,到时候影响市容百口莫辩。“大家别急,你们和以前一样一个个写个小字条,我带给你们大姐看!你们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写在里面。”众娃都应声道,然后个个钻进小窝里了。大家都进去写字条了,乐探头看看有的写要吃的,吃薯条吃炸鸡,有的要出去看熊猫,有的要玩具……
但班长走过来小声问道:“谢谢哥哥…我有事想问你。”
“好你说。”
“…洛溪姐是不是不要我们了?”这里的孩子都是孤儿、精神病家庭、残疾家庭各个渠道收留的孩子,熟悉最多的人就是洛溪。
“不会的,你怎么会这么想?”乐连忙矢口否认。
“洛澈姐接电话哭着跑出去没回来过…業煌華的哥哥姐姐们也很久没来了,我在想,是不是我们拖累大家了?”
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乐不忍地说:“你别担心,洛溪她只是遇到了点困难,很快就会回来了。”
“不是……”
“呃?什么不是?”
“洛溪姐姐从来当着我们不哭,也不会不回我消息,更不会不接电话……”她左右环顾,鼻尖微微泛红。
乐心里一咯噔,这孩子不会已经知道吧?
“哥哥……如果这样,那么洛溪姐姐肯定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了,你一定要帮帮她。”女孩含着泪问,十几岁的年纪却比大人都懂事。
乐眼眶有点痛:“不会的,你想啊洛溪姐她多厉害?她不仅会制药还会救人,她还能赚很多很多钱,什么事情能难倒她呢?她有大本领。”
“说得对!洛溪姐姐什么都不怕,她一定能解决的。”
乐满眼欢喜地拍拍她小脑袋:“洛溪她在找能救大家的药。大家待在这里都是等病好了能出去吧?”
“……”她只是低头不语。
乐问道:“你们怕不怕打针吃药?”
“我们不怕打针吃药。即便没药、最后做不成也没关系……”
这话要是業煌華高层听到了可不得了,花这么大加钱出场地出人才出资金,还请来DENG作为担保,做不成?做不成就解散,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是所有人都有归宿,这些孩子没有——故事的结局比乐预想还要坏,洛溪死了后二十四小时内,阳光计划名存实亡…
“这可不行,药才是最重要的。”——‘孩子你不怕死嘛?’乐心道。
旁边走过来一个路都走不稳的五六岁小屁孩打了打乐的屁股:“最重要的是洛溪姐姐!”
“哎呀不能这样…”
“对不起哥哥,他不懂。”另外的小大人连忙抱到一边。
乐只是笑着,看着这一屋和乐融融,年长带年幼,健全带残疾,乐天带自闭——到底是谁会天天教他们呢?
“哥哥你费心…我就先去看看他们”小班长连忙起身去照看其他弟弟妹妹,乐也点点头,正看着她一瘸一歪的背影,像极了…时至今日,理解了为什么不顾利益钱财来做这件事…她早该带自己来这儿,不然也不会困惑至今。
乐刚起身拿着钥匙往门口走,只见一身影等待许久——
“乐施主,我们该走了。”
“非要收回笔不行吗?”
“这是法则自然,若是不将这笔收回…”
“你不用说了我都懂…洛溪就是因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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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今天做化疗没什么不舒服吧?”
“没事的,我都好…”洛澈见到她来了就坐起身来。
“睡吧,他们都说你血压低,还骗我?”
“…怕你担心”
“是不是没吃饭?”
“吃了…”
“那就是没打促红素。”洛溪看着苍白虚弱的洛澈。
“昨天打的…”
“看来国产的打了也不见效,我去申请打进口的。”
“可是…”
“嘘,睡觉,听我话。”洛溪比个手势,帮她掖好了被子,只是这会又坐在边上不动了,往常洛溪只是站着巡视一会情况就走,从不久留。
“姐姐?”
“嗯?”
“你是不是累了?”
“嗯……有一点。”
“累了就休息会。”
“我也想。”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你都十七八了,再要我送饭喂水我也不来了。”洛溪微笑。
“姐姐…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
“昨晚还见面了不是吗”
“不是,说说心里话”
“咱两有什么可说的,你都知道了。”
“自从我这周期化疗你就没休息…是不是我快了?”
“瞎想啥呢?…”
“你从来都是自信满满,可唯独对我治疗就皱眉愁容…我知道。”
“……”
“我要是死了,姐姐记得送我白菊花。”
洛溪一会卡住了,想赶紧说点话搪塞她,可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
“白菊等枯萎了就变成了黄菊,一下子能有两种菊花哈哈…”
“…你不会死的。”
“…哪里又会有奇迹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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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溪坐在实验室角落凝视着手中的靶向药样品,刚告别了乐,夕阳余晖还照在脸颊边,夜色将近,月隐就在今夜,而早已收集到的朱砂放在了面前,洛溪解开衣服露出胸口,青紫的脉络已经延伸到了心脏四周,朱雀笔反噬比癌症扩散还快?洛溪只是惨笑,将笔轻放在腿边。
“前辈?”
“来了?”
“你现在状况怎么样?”
“已经骨转移了,时间不等人。”
“那快做化疗!我去联系肿瘤科?”
洛溪忙拦住她,一把扯着她坐在地板上:“…你就让我最后再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好不好。”
“前辈……”她满是担忧。
“墨冰你老是板着脸干什么?笑一个,从来没见你真心笑?”
“前辈,我天生就是这样…”
“不怪你…那就是还没有值得你真心笑的事…是我没照顾好你…”
“不是前辈的错!是我还没做出靶向药的能力!”墨冰急忙说:“即便前辈帮我们拉赞助争取时间…”
“好事多磨……就算没有我…你一定能做到的。”
“机会已经被我们浪费完了…”
“不…种一棵树的时间最好是在十年前和此时此刻。”洛溪闭眼缓缓说到:“况且你们并没有失败。”
“什么?”
“靶向药已经起作用了,但还是缺少了对照。”洛溪指了指培养皿和显微镜,她赶忙去看,果然是功效惊人,但样品过少和没有对照组没法确定试验的真实性。
“前辈,是真的!太好了!”墨冰不自觉地笑了,这是希望,是救人的曙光,也是来之不易的喜悦。
“当然…”洛溪淡淡笑到,本不想告诉她徒增烦恼,可见她失魂落魄,这件事从始至终她付出心血却一无所有,自己不忍见到如此。
这时实验室外警铃大作,明显有人进来了?
“看来还是找来了……”
“前辈…”
“你好,業煌華阳光计划的所有财产归業煌華和DENG所有,请你们立马离开。”身着迷彩服的人将楼下都围得水泄不通。
“……墨冰,走开,让他们进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洛溪急忙拉开这小愣头青,对方持枪而伺机,要是反抗必正中下怀。
洛溪在人群中找到了几个熟悉面孔。
“洛施主…”
“大师兄,果然是你。”洛溪就知道没这么简单,踪迹掩盖很好,唯一知晓自己行踪的只有几个人。
“朱雀笔和这药,洛施主能否到此为止,我们之间并无冲突。”
一众僧人将洛溪收集好的朱砂全部拿走——很明显在告诉自己,朱雀笔就算在,也是巧妇无米了。
“我想救人,但不想听你们的。”
“芸芸众生,谁都可以持笔,为何施主固执己见?”
洛溪后退一步:“让有罪的僧人去死,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佛法自然,赎罪的人因害人而有罪,因救人而消散,这是我门早已成规的,不是你我能干涉的。”
“既已成规,那就无话可说了。”
“洛施主!我认为,我们南台寺与你惺惺相惜同气连枝,你再有什么要求可以对我、对我们寺提出。”
“我要走的路,大师兄你同意,师兄弟不会同意;住持同意,南台寺也不会同意。”
“何出此言?”
“动他们的蛋糕,你说你我还能有出路吗?”
“……”大师兄恍然望着实验室外的業煌華、DENG的专员,谁是为了救人而来?谁是想救人?不过是解散阳光计划之后,前来瓜分成果的人…
此刻大师兄才后知后觉,甚至在接到南台寺那边传信的时候都未曾怀疑。
“大师兄你身受其命,我不怪你,也希望你别怪我,既然朱雀笔选择我…便不可能再让他们为所欲为!”
“洛施主不要!”
洛溪握住朱红凤纹笔闭眼一咬牙——清脆的断笔声响起。
一众人都惊呆了…这可是千年传承的朱雀神笔,是全南台寺的宝物,从始至终所有人尊此笔为万物之起源,平日连见都见不到,只有住持远行请它出来。可朱雀笔生来自率,竟选择外门人成为持笔人,既然持笔那就用笔救人,但洛溪从不持笔引他们血,以至于前来赎罪求佛的人都未受恩泽。
“若这笔不能拯救苍生而是以命换命,那就百无一用!”洛溪掷地有声——当然是把笔丢在地上。这支笔确实已经属于了洛溪,而如何处置与南台寺确实毫无关联,连配合封锁试验室的专员都懵了。
“大师兄晕了!”
“快扶着!”
“大师兄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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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试验室内外彻底乱成一锅粥。有的抢朱雀笔的断笔,有的看大师兄,有的翻找实验室的样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竟没有人关注始作俑者…洛溪赶紧拉着墨冰走,通过走廊尽头还有一间没有人用过的空教室。
墨冰边跑边问——“前辈!你怎么把朱雀笔折断了?”
“交代你的两支树枝带来了吗?”
“带来了,在这。”她从兜里掏出两树枝。
洛溪扳下一细支,滴血而上,墨冰正在疑惑之时,细支凤纹已成,血沿着凤纹缠绕。
“前辈你?好厉害。”早已被扳断的朱雀笔又出现在眼前。
“法则自然,这笔既属于我,那无论如何都会回到我手里。”洛溪早已熟读衡山藏经阁朱雀笔的内容,这才敢一试。
“我们现在干什么?”
“等”
“等什么?”
“等他们走了”洛溪指着下面源源不断的業煌華学员和僧人。
墨冰这才发觉洛溪面色苍白:“前辈没事吧?”
“没事…你先听我说。”洛溪心中总有放不下的东西堵着,自己一举一动都是業煌華的耳目在,每次提议都要DENG通过,连见人做事都要南台寺的人时不时检查。这三方没有一刻缠在洛溪身边,这次样品肯定都是三方同时监视得到的,就算乐做事滴水不漏,但只要自己在,肯定件件事都办不成…
“你说…”
“你得保证不滥用朱雀笔…”
“为什么前辈?”
“说。”
“我保证不滥用。”
“好,这笔的用法最触犯禁忌的地方就是以命换命…而你我绝不能拿任何人性命交换。”
“…哪怕是绝症的罪人?”
洛溪一愣,显然是南台寺、業煌華对她语言输出了一番,劝她保住朱雀笔,也救自己,洛溪不由淡笑到:“墨冰,我问你,什么算是绝症,什么算是罪人呢?”
“这…癌症不算吗?犯罪的人不算吗?…”
“但要是为了救亲人而犯罪的人呢?…癌症、罪人,只不过是律法中规定的,我们需要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
“前辈你的意思就是…他们一旦持笔就会随意定罪安病给普通人…”
“对,一旦以此为先例,那就会有数不尽的人莫名惨死于笔下…”
“…是的,前辈我没有想这么多,我只想…只想你别死。”
“我别死?”
“你用未经实验的靶向药,还用朱雀笔,这不就是…”
“哈哈哈…”洛溪乐了,然后问道:“墨冰,在你看来我就是自杀吗?”
“我不知道…”
洛溪站起身来:“恰恰相反,我才不会寻死,墨冰,癌症已经晚期,再保守治疗和手术已经无效,我不得不最后一搏…你想办法引走業煌華和DENG、南台寺的人,我才有机会出去。”
“前辈…”
“这支树枝交给你,你放在你觉得安全的地方,我只能相信你了。”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