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总是带着炎热,尽管这座岛屿常年沐浴在大雨之中,但在白昼,暑气依旧能从柏油路面蒸腾而起,卷起撩人的热浪。
在柏油路的尽头,一位约莫二三十岁的男子,身着简洁的黑色衬衫,对着逐渐远去的轮船挥了挥手。
他口中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作为一名失去记忆的侦探,时言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为了拉近与客户的关系。
他的客户中,不乏那些怀疑妻子不忠的苦闷丈夫,或是那些在职场上功成名就的女白领,常年携带一根看起来华贵的香烟,往往能有效地拉近与他人之间的距离,虽然他不吸。
时言用中指和食指轻轻夹住香烟,眉头微蹙,显得有些郁闷。
他从衬衫口袋中取出一张带有蜡痕的信封,眯起眼睛再次审视上面的字迹,然后拿起打火机,点燃了信封和香烟。
火光跳跃,时言的目光随之出神。
他来到这座岛屿的唯一原因,便是这封不知从何而来、寄自何方的信。尽管作为一名侦探,他本不应轻率地登岛,但信中的内容深深触动了他的内心,促使他冒险前来。
心灵的房间若不常打扫,便会积满灰尘。蒙尘的心变得灰暗和迷茫,便会逐渐失去做人的模样。
时言深知自己失去了一些重要的记忆,这段记忆的缺失早已让他疲惫不堪,仿佛心中被凿开了一个空洞。
而这封信上,只写着两个字:“春雀”。
看到这两个字,时言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漏跳了几拍。
出于直觉,时言拿起与信封一同寄来的船票,登上了这座隐藏在深山之中的湖中之岛——春雀岛。
当信封和香烟燃烧殆尽,时言抓起自己的单肩包,踏上了热气蒸腾的柏油路,向着此行的目的地——一座三层别墅走去。
别墅外围是半人高的栅栏,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处典型的中式凉亭。通往别墅的鹅卵石小径右侧,是一片花圃,它延伸至别墅后方,消失在视线之外。
时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然后按下了门铃。等待了片刻,别墅内无人应答,反而传来了一阵稚童的歌声:“一群模样不同的人啊~他们登岛来,为了实现自己希冀的梦想,神说让他们不要着急,且静坐听春雀儿五天歌,留下的人啊会实现愿望~留下的人啊会实现愿望~”
时言皱了皱眉,这歌声似乎有些熟悉,仿佛他曾经抄写过一般。
不过,无论怎么想,记忆的碎片都无法拼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原因,他总感觉一股恶寒萦绕在身旁,背后阴冷的风带着湿热的触感,令人感到不适。
时言回头望向远方,天际的乌云浓重如墨,不由得感叹:“咦,这鬼天气,前半天还照得人睁不开眼,现在又是谁把龙王请来了。”
时言暗自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门,发现门并未上锁。
没有多想,他从背包中拿出了那张船票,踏上了令人脚底酥麻的鹅卵石小径,轻轻推开了别墅的棕红色的橡木大门。
钢琴声和歌声戛然而止,时言从虚掩的门缝中探出半张脸,与别墅中的五人目光交汇。
凭借职业的直觉,时言迅速扫视了一眼,心中有了初步的判断。
“站在五人中间的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她长得很漂亮,但衣着杂乱,显然家庭环境并不理想。
她对自己的美貌并无特别自豪,歌声悦耳,却不知为何让人感到一丝不适……”
“坐在钢琴旁的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岁,外表儒雅,钢琴技艺娴熟,手指修长却未佩戴任何饰品,衣着简洁到近乎洁癖,给人一种阴柔之感……还是少接触为妙。”
“三个男性,三个女性。最后一个男人显得有些油腻,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压迫感,可能是个有身份的人物。他的目光不时停留在小女孩和那位男医生身上……这是为什么?”
“在小女孩身旁端着果盘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和善,另一位盘坐念佛的中年妇女则显得有些多余。”
时言心中暗自“啧”了一声,觉得自己应该早些到达,现在的局面让他有些被动。
但看到其他人行为拘谨,他猜想他们也不是本地人。
时言将大门打开至刚好一人通过的宽度,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挤了进来,正要开口,却听到身后的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下。
雨滴如同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打在鹅卵石小道上,溅起的水花打在时言的脸上,让他感觉到有液体滑落。
端着果盘的中年妇女首先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从桌旁拿起一块毛巾,放下果盘,跑到时言身边,一边擦拭着他脸上的雨水,一边说:“哎呀快进来,这小岛什么都好,就是说变就变的天气,这一冷一热的,别感冒了。这里除了咱们六个,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
时言笑着道了声谢,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轻轻关上门,找了个地方坐下。
“哎,这个别墅真气派啊,可惜应该居住的人不多,餐具太少了,都不够用。”
那个热心的妇女继续絮絮叨叨的,一口方言但是让人感觉格外亲切,也让时言有了不少好感。
但是环顾四周,时言还是打算先沉默吧。
现在的情况无非两种:要么还有人要来,要么没人来了,但总有人要主动挑起大梁。这种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唯独不能是时言。作为一个晚到者,他没有足够的立场和话语权来主导一切。
时言将目光投向那个油腻的中年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沙发上翘着小脚丫舔棒棒糖的双马尾萝莉。
小萝莉敏锐地感受到了时言的视线,小脑袋一歪,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问道:“哥哥,你看我干嘛呀?”
时言则将视线若无其事的透过小女孩,看向了她身后的窗户,笑着半解释道:“雨越下越大了,如果后面还有人来,一定会淋成落汤鸡。”
小女孩撇了撇嘴,不满地说:“哥哥不诚实,明明就是在看朝歌。不过朝歌可以告诉哥哥,后面不会再有人来了,我来这里的时候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大家的名字,朝歌数了数,是六个,大家都到齐了。”
真是个敏锐的小家伙。
时言的目光微微凝滞,感叹小女孩聪明的明白了自己意思,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起来。
气氛瞬间冷场了,就在这时,那个油腻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笑呵呵地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不惧,或者说有些享受这样的目光,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说:“哈哈,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先来简单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