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泽犹豫了一下，男人便立刻挑起了眉头。那样子就仿佛雨泽要是继续犹豫一下，男人便会抽出皮带给他两下一样。
迫于男人的压力，雨泽走到了厨房，目光看向了那把水果刀。
即便死也无所谓。但我，应该做出反抗。
雨泽拿起了那把水果刀。
来到客厅，雨泽将白纸递给了男人，看着他打开白纸，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水杯里，然后递给自己。
“喝了它。”
那是不容置疑的语气。男人向来如此使唤雨泽，从雨泽记事起便是如此，他早以为习惯了这一切，原以为哪怕是死亡他也无所谓，但是真到了这一刻，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
当一个小孩子习惯了被当成发泄怨气的出气筒，且缺乏自我保护的知识和手段，顺从是这个小孩子不得不做的一个选择，同时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一个选择，我很清楚这个选择是一个合理的抉择。
但面对死亡的时候，面对这个必然发生但大部分人都感到害怕的事情时，哪怕是年幼无知的小孩子，也能坦然做到面对吗？我觉得，应该是不行的。
雨泽的思绪在心中流淌过，手里的水果刀却已然捅了过去。但结果只是刺在了男人的手掌上。
看见雨泽持刀刺过来的男人露出了一瞬间的恐慌，但用手挡住刀尖后反而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就该这样子，没错，就是这样子，就应该这样子，就早该这样子！真是我期待已久的反抗啊！”
言罢，刚刚还欣喜若狂的男人突然就被怒火取代，脸上写满怒火两字的他直接拍桌而起，甩开雨泽手里的水果刀，直接连人带椅撞翻在了地上，双手直接掐住了雨泽的脖子。
猛然的冲击让雨泽感觉天地都在打着转儿，而随之而来的窒息感让雨泽痛苦地露出扭曲的表情，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扳开男人的那双大手，尽管这不过是完全徒劳的挣扎。
“欺骗我的感情，拿金钱侮辱我的人格，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是自己的，结果我养了你这别人的杂种整整八年多！到最后，你竟然想杀了我？哈哈，哈哈……”
男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他用言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有的没的都要说上一遍，咒骂、抱怨、委屈，似乎在他心中装了满满一大框，满得花了八年时间也没有发泄完。
“我先送你上路，然后送那把我的心伤透的女人上路，最后，再自己上路……”
毫无疑问男人是个疯子。但不巧的是，雨泽事实上同样也是。
雨泽摊开双手，任凭男人掐着自己的脖子，窒息感让他隐隐想要昏死过去，本能地想要阻止男人的双手此时却违背本能的放弃了挣扎。
其实也没差。死或不死都一样。
尽管雨泽的思绪颇为矛盾，但这就是他。一个并不差男人多少的，怪胎。
可就在雨泽窒息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男人却猛然一个抽搐，抓住雨泽脖颈的双手也同时松开。男人突兀地开始发出痛苦的哀嚎声，而雨泽则因为脱离窒息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
男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起来，可雨泽却抓住桌角强撑着无力的身体站了起来，他想要站起来看看，看着这陪伴他最久，也可说是最亲密之人的痛苦模样。
雨泽稳住身体，看了一眼在地上不断挣扎，不断呕吐的男人，那副熟悉的面孔此时早就因为浑身的痛苦而彻底变形。变得那张原本就常常扭曲成一坨的脸，依然显得有些陌生。
随后雨泽看向了男人身边、地面上的被打翻的酒瓶，接着看见了桌上奇迹一般幸免于难的那杯水，心中一念闪过，雨泽竟然就怎么拿过来便喝了下去。
“感觉怎么样？我亲爱的‘爸爸’。”
雨泽居高临下地看着挣扎变得微弱的男人，在他的注视下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你真是好心机啊。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不愧是她的儿子啊。”
男人看着眼前稚嫩的男孩那双平静的眼眸，以及他嘴角情不自禁上扬的弧度，扭曲的脸也缓缓平复了下来。
“呵呵～这算是爸爸的夸奖还是贬低？”
男人仍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庞上强行挤出一分嘲笑，他想了想才有气无力地回答：
“当然是夸奖。毕竟这样才足够有意思。”
“被虐待也不吭一声，故意给你报警的机会你也完全不当一回事，要是你会顺从地死去，那真的是当之无愧的木偶了。这样就太没有意思了。”
“可即便是反抗，你却不敢赌我留的这包粉末是毒药。因为你没有必要赌，你早就准备好了杀死我的毒药，那便是那早就研磨成粉末的安眠药，还恰好的是，这是我从来不会更换、从来不会去看的一类药，借着醉酒，让我过量服用……如此心机，值得我夸奖。”
男人或许知道自己的结局已然注定，他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样，才更有意思嘛。好好活着吧，痛苦地活下去。那可不是如你所愿的毒药，也不是如你所愿的白糖，那是你绝对没有料到的，让你在痛苦当中，永远地生活在病床上并慢慢死去的，慢性毒药。哈哈……惊喜吗？我亲爱的‘儿子’ 。”
“本能地拥有求生欲的你，却要生不如死地活着，怪物一样的性格，永远与世隔离。这太完美了，当她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啊？哈哈……会是生不如死的愧疚，以及恶心到反胃吗？”
男人渐渐不再是和雨泽对话，而是在不断地幻想着什么。
只是他所有的幻想和关注点，全是围绕着那个女人，也全是对那个女人的仇恨。他似乎无法回忆起和那个女人的快乐回忆，也无法想起他所做的事情是多么得恶劣。在临死前，他没有忏悔，反而充满着满满的期待和畅快。
这样的男人让雨泽心头闪过一念。
“你这么恨她，为什么不去直接绑走她？是因为还爱着她吗？那你还真是可怜。最痛苦的，不是我，也不会是她，那会是谁？可不就是你自己嘛。”
雨泽的话让男人停下了口里不停的自语，张着嘴巴，一声也没有发出来。
“何况，你不是知道的吗？她也压根对我毫不关心，这一切都只是你的自我臆想。永远也——无法实现。”
尽管雨泽还在试图补刀，但令他可惜的是，男人不再有任何反应了。
也不知道男人是否听到了雨泽的话，更无法得知他最后的想法是什么。说不定，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有痛苦满溢在心头。
男人已然没有了胸口的起伏，不再强撑着的雨泽直接躺倒在了地板上，看着明晃晃的顶灯发愣。
“啊……现在我该自首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