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素素忽然紧紧地抱住了璃银。
“我好痛苦……好希望，你能原谅我……”
踮起脚尖，上身微微后仰，被如此紧紧抱住的璃银感到脑海有些混乱。
但即便心中有许多质问的心声，但璃银做出的回答却是——
“相信她一定会原谅你的。风素素学姐。”
这不是风素素预想中的“雨泽”应该做出的回答，但璃银做出的就是如此回答。
冰冷的语气，平静的面容，璃银没有露出虚假的微笑，也没有被风素素悲伤的情绪感染，她只是平静淡漠地回复了一句表面安慰，她任凭风素素将她抱在怀里发泄情绪，但一句“学姐”，却无形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抱……抱歉！我太激动了，一下子我就有点冲动，啊！头好疼……我刚刚给你带来困扰了，希望你能不要介意。”
风素素瞬间惊醒，她连忙松开了抱住璃银的双臂，一脸歉意地道起了歉。
“学姐说笑了，我当然不会介意什么。只是学姐不介意如此之窘态，让我给看完了就行了。”
这时璃银露出一个微笑，她话里带刺，暗讽风素素刚刚的行为是一种尴尬的表现，璃银本人完全没共情到一点。
“当然会介意的啊！你可不能说出去！就当作是彼此的小秘密吧，这样也不赖。”
“欸？我倒是不太想知道这个秘密。毕竟你把我当做其他人的替身这种事，任谁都不会高兴。”
见风素素迅速圆场，甚至试图进一步拉近关系，璃银选择一脸不爽地进一步挑刺。
“好嘛。是我的错！我承认一开始是觉得你有点像我的‘妹妹’的，但果然，还是很不一样的。璃银就是璃银，以后不会把你当做是我那苦命的妹妹的啦。希望你能原谅我刚刚的无礼～”
“……你都这么说了。只要不要再把我当做谁的影子，就行了。”
璃银无奈一叹。
“当然不会的啦。璃银就是璃银，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了。”
“奉承我也是没用的。快走吧，再聊就该回去睡觉了。”
这样，怀疑就该告一段落了吧。
璃银原以为在风素素精心准备的试探的最后关头，做出了完全不符合风素素预想的反应，这能够充分排除她本就不算大的嫌疑。
然而，风素素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
“啊，晦气死了。那蠢货秦琼干嘛请假，害得让我给这个杀人犯换药。真搞不懂，这种说不定未来手里还得多上两条人命的精神病怎么不乖乖去死了？救不活的就是救不活，这就是他杀人的后果。真的是，浪费医疗资源不说，看见他那样子就让人害怕、恶心。”
“可不是。换是我肯定不会答应去给他换药的，看看他那阴沉沉的样子，我还以为我欠他一条命呢。说不定哪一天就把刀捅我身上了，也就是秦琼那脑回路不正常的人会做这差事。”
风素素刚到病房外，就听到刚关上房门的两个护士非议着雨泽。
“你们说谁呢？啊？”
风素素柳眉一竖，但却嘴角抽搐着露出一个微笑。
风素素那是一个气不打一处来，平时悄悄非议她没遇到也就算了，这还没走远，在一个指不定当事人还听着的地方就开始非议起来，还好巧不巧被她撞上了，风素素当然不打算旁观。
“不把人的生命当一回事你们也配待在医院做护士？看什么看？还希望别人去死？哪天我想不开了指定把你俩这种背后非议的人拉上一起。还看？再看我把你俩眼珠子挖出来，给我滚啊！艹！”
病房里忍俊不禁的雨泽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风素素例行来找雨泽聊天来了，顺便给雨泽带上一本新书。不过今天似乎没什么好运气，刚好让她撞上别人说闲话了。
“跟她们开了点玩笑。我可惜命着呢，哪会想不开。你也是，惜命着呢，身上这么多针针管管的都还要活下去。”
“可不是嘛。我们是同类人。”
“那是当然。即便被称之为怪物、坏蛋、精神病、异类，我们仍然珍惜生命。”
——
那抹总能在风素素脸上发现的微笑，涵盖了太多的情绪。温柔、欣慰、开心、悲伤、尴尬、愤怒。
风素素的笑容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甚至差点忘记了她笑时嘴角有着浅浅的小酒窝。
然而，在此时她的笑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
“这个好吃的。糖葫芦呀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看见它，属实是不容易。”
一人一串。风素素朝璃银递过来一串糖葫芦，不等璃银接过去，她自己没有形象地吃了起来，还沾了点糖在脸上。
吃饭形象上来说，阿霖可比风素素强上太多了。
“拿点儿串吧。待会听你关心的敌人情报的时候，我正好吃点打发时间。”
“呜呼！占卜哎？说起来我来到这么个魔法的奇迹世界，竟然没有求助占卜！哎，我想知道我的雨泽过得还好吗？”
这走一会停一会的，快成逛街了……虽然她好像的确是想过来玩来着？
“啊啊，真不靠谱。说的什么玩意儿，也不明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模棱两可的，到底占卜了什么鬼啊！”
风素素忿忿地结束了占卜过程，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逛街热情，她仍然边走边吃边玩，那说着用来打发时间的烧烤串早被她在路上吃完了，全程还单方面地和璃银有说有笑的。
说起来，和风素素逛街啊……前世未能完成的一个小愿望，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身份，奇妙地完成了。
璃银感慨万分。
所幸风素素也没有忘记“正事”，并没有在逛街上耽搁太久。
可目的地竟然是一一家小店铺，而且这个小街里的普通小店铺里竟然有着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依风素素所说，这里是一所地下赌场。
学府里竟然还有赌场，可谓极度疯狂——但在普国却不是如此，因为这个国家并不禁止赌博。可即便如此，学府里藏着一个赌场也确实不是多么正常的事情。
“不要惊讶。越是光鲜亮丽，越容易滋生腐败。闻名四国的魔法学府有一个牟取暴利的赌场，反而是黑世界里颇为吸引人的噱头。”
稍微解释了一句，风素素便直接下了去。
然而璃银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风素素。
学府里存在地下赌场这种事的合理性并不是璃银关心的，她现在关心的只是她在看见这个通道时突然涌上来的一丝危机感。
但事已至此，没理由在此驻足。
璃银强行按捺下这十分可靠的预感能力所带来的不安感，保持着十二分警惕跟了上去。
穿过昏暗的小道，豁然开朗的灯光大厅让璃银略感不适地眯起了眼睛。在大厅中央，有一个背影。
眼前的是……不是风素素的背影，而是……而是一个紫头发小萝莉。
璃银正困惑地寻找起风素素的时候，那个紫头发小萝莉转过了身来。
可就是那个回过头的转身动作，此时却宛如一个慢动作一样，十分缓慢而漫长。
在这缓慢的过程中，璃银清晰地看到了几近定格一般的小萝莉她那张小脸，不，此时那并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脸，与其说是脸，不如称呼是错乱的五官堆积在一起的一张面，甚至可说是紊乱的画面，就像是被不断涂抹的颜料一样，不断扭曲，直到渐渐看不出这原本是一张脸。
而后连这个小萝莉的身体都开始扭曲，也渐渐看不出她的身材是高大还是矮小，是饱满还是消瘦，是男，还是女。但唯独那套衣服，白色，纯白，护士服，从未改变。
……护士？
璃银感觉自己已经停止了呼吸，不，似乎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诡异的情况。
璃银试图使用蛮力，但她却发现她十分地无力，一时竟连站立都做不到，一屁股就坐到了地面上。
吟唱咒语更是无法做到。此时璃银甚至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璃银被窒息感所纠缠，她下意识地张大嘴想要呼吸，但却做不到吸气和呼气这简单的动作。
直到有些神志不清，无法清晰地思考当下的情况。
“醒醒……”
似乎，有谁的声音。
“别睡！”
我也不想睡……但是……
“醒醒！快醒醒！”
我……
“唔！”
在强烈的呼吸欲望之下，璃银终于呼吸到了一口气，那痛苦的窒息感瞬间土崩瓦解。似乎莫名其妙的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璃银，一时之间猛烈地咳起了嗽。
“醒了！啊！终于醒了！”
被周围的声音吸引了注意，缓过气来的璃银这才注意到他身边围着的几个人。
最靠近她的是一名护士。身上穿着的是她熟悉的护士服。
而她身后有两名医生和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但意外地，这四个人看上去都十分陌生。
我并不认识他们。他们是谁？我现在是在哪？我怎么了？
“我……？”
“不要说话！你现在还虚弱着呢。你刚刚差点可就……可就醒不过来了。但这真的是个奇迹……”
白色的房间，简单的单人床。四周除了这四个人，便是各种仪器针管。毫无疑问，这里是璃银最熟悉的地方，病房。
我……回到了，这里了吗？还是说……
“虚惊一场。我还有很多事，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那个穿着西装的女人表情管理得十分好，不流露一丝情绪变化。但她眼神中的冷漠却怎么藏都藏不住，一直挂在那儿。
“对了。好好治。他有什么要求，就答应他。”
女人走掉了。两名紧张兮兮的医生在查看了璃银的状态之后也叹息着离开了。
现在这里只剩下璃银和护士。
“这次还真是幸运啊。我还以为你……挺不过去了。也幸亏心脏复苏及时，不然又要多几种后遗症在身上了。”
护士一边照料着璃银，一边心有余悸地感叹。
但，好陌生。她是谁？
“你是谁？”
心中有话，便直接就脱口而出了。
“我？我啊！秦琼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可是照顾你好多年了。你把我忘了？啊？不会吧，你……失忆了吗？”
是有这么个人……但她是叫秦琼吗？是长这样子吗？不记得。也许是真的失忆了吧？
“我……没有死吗？”
“当然没有死啊，不然我还能和你说话吗？”
“那……”
那那一切，果然是一场梦？
“什么梦？你做噩梦了吗？不，是美梦吗？梦里没有疾病折磨，一定很美好吧。你说不定，真的不想醒来了吧？”
“或许是吧。就这么彻底睡过去得多好啊。为什么还要让我醒来，告诉我，这是一场梦呢？”
“醒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
“毕竟，活下去，是你和我共同的愿望。”
“？！”
再次抬头看去。刚刚那位自称秦琼的护士已然消失不在，此时和她对话的，是一位水母发型的少女——风素素。
“风素素？”
“做了什么噩梦了吗？感觉我出现很奇怪一样。”
“不……是。是很奇怪。我好像做了噩梦，梦见你死掉了。”
璃银惶恐不安，她感觉脑袋十分混乱，甚至感觉思考举步维艰。
“真的假的？我怎么死的？”
“……你……”
风素素怎么死的？
“跳楼死的。”
为什么跳楼？
“被逼婚，压力太大了。跳楼死掉了。”
“并不是吧。我像是那么容易自杀的人吗？这种理由，怎么可能让我自杀啊。你梦得也忒假了。”
风素素坐在璃银身边，她猛然摇头，质疑璃银的说法。
“可是……事实就是……”
“应该是别的理由吧。那你梦见我，最后说了什么没有？”
最后？说了什么？
雨泽，我很遗憾，我们彼此都未能理解到彼此。
雨泽，我很遗憾……
雨泽……
是……因为我？
“我……？”
“对。就是你。雨泽。”
是我？是我的错吗？是我导致的吗？结果，还是我的原因吗？
仿佛听见了璃银的心声。风素素突然露出了一个十分夸张的疯狂笑容，她伸出双手抓住璃银的肩膀。
“没错。就是你啊。你的错！”
“为什么我如此真心待你，为什么我如此悉心照顾你，为什么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你却始终将自己的内心藏着，用一副面具和我对话？始终，让我无法理解你，触碰你？！”
“为什么始终都是，你留了一线在你我之间？为什么你始终都要虚心假意对待我？”
“又为什么，你不用爱来回应我？”
“你可知道，我心灰意冷的是什么？是婚姻不如愿，被当做利益的工具人？是压力太大，我无法承受住？错了，都错了！我心灰意冷的是你从未真心待我，我心灰意冷的是——”
“如此多年，我的爱始终没有填满你那残破缺爱的心！”
素素姐……
璃银被风素素那疯狂的大笑所吓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对不起没有一点用！你，要补偿我才行。”
风素素的疯狂缓渐渐和了下来，她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轻轻地抱住了璃银，接着说。
“你要用新世界崭新的你，余生的全部，补偿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