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之都坚硬的城墙上,最高的瞭望塔上,永恒存在着蓝色的碎片,那蓝色的碎片镶嵌在瞭望塔顶端,乃为求不得。」
「王之都厚重的地毯上,最高的那顶王冠上,永恒存在着紫色的碎片,那碎片镶嵌在王冠顶端,乃为怨憎会。」
凭着冒险家的金色子弹挂坠,我免费乘船来到了铁之都和王之都所在的大陆。
不同于雾之都的神秘和不可探求,铁之都和王之都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与其说他们两个是都城,倒不如说是两个国家。
铁之都奉行武道,重侵略。
王之都奉行文道,重教化。
大大小小的战争打了无数次,国王换了无数个,两个国家却都没能使对方屈服。
可笑的事情是,铁之都和王之都的建筑将整块大陆一分为二,尽管建筑的样式和房屋的颜色都不尽相同,但总体而言,两个都城的规划是对称的。
蓝色的碎片作为装饰镶嵌在铁之都王城塔楼的最顶端,只要抬头仰望,我便能看到它和王之都的塔楼遥遥相望。
我曾经问铁之都的市民们,这里的王究竟想要什么呢?
市民们总是十分兴奋地回答:
“一个没有战争的大一统世界。”
我曾经问王之都的信徒们,他们的神究竟想要什么呢?
信徒们总是十分虔诚地回答:
“让可以归顺的归属于神,让不可归顺的消灭于尘世。”
碍于异乡人身份的原因,我从来没能和别人深刻聊过这两种愿望。但是我平等地同情这里的市民和信徒,因为在我看来,他们所追求的东西是同样的,而他们却为了这样的东西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碎片就在我的眼前,我无意去调停两国之间的纷争,我只想拿了碎片快些离开。
我曾经尝试过在都城的各个地方将斯通的袋子高高举起,但是铁之都王城塔楼实在是太高,已经超过了碎片之间可以相互融合的距离。
王城四周有重兵把守,如果我想上到塔楼,除非变身成地鼠挖一条隧道或是化身为鸟走空路,但显而易见,这两个方法都是痴人说梦。
我想我应该明白的,近在咫尺的,往往最难得到的。
☆
我不断穿梭在铁之都的小巷还有图书馆中收集信息,我也因此得知,虽然大部分国家的历史都由男人书写,但是历史的转折点却往往因为女人。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铁之都的国王发布诏令要为公主寻得一位伴侣。
奉行武道的铁之都对候选者的身份和出身一概不论,赢得公主的方法只有一个——从竞技场上活下来。
婚礼将在王城举行,未来的国王和王后将登上王城的塔楼,向民众们宣示他们的爱情至死不渝。
只要能站上塔楼,我就一定能得到铁之都的蓝色碎片。
凭借着冒险家的金色吊坠,我毫不例外地被分到了竞技场上的高级组。
高级组的特权是只需要等待低中级组的层层筛选,学习那些人的招式,再在场上将疲惫的他们一举击败。
民众们兴奋地说着,“这是有史以来最公平的决斗”,“铁之都的国王是对平民最友善的王”——我在这样的声音下保持了沉默。
公平只是相对的,如果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公平的机会便已难能可贵,那么这里便依然是强权的世界。
我用假冒的身份站在了这样的世界之巅。
选拔的过程中,我没有斩杀一个对手,面对着丧失了斗志和能力的他们,我选择了在观众的嘘声下放手。
然而我最后的对手却没能给我这样的机会。
他是一个从低级组层层爬上来的平民少年,他的身体遍布伤痕,手上凝着不知道几个人的血。他黑色的眼睛透着狠厉就像是豹子,但是眼白却被红色侵染如同恶魔。
我们之间一来一回互相劈斩了几十个回合,在这样的拉锯战下,他变得气喘吁吁,但却仍旧紧咬着自己的牙关。
这是我最想认输的一次,但是我和他一样,都没有认输的理由。
最后,体力不支的他拼劲了最后的力气向我冲来,我向一旁躲开,但这却正中了他的下怀。
他将自己的胸膛喂进了我的剑,然后在固定住我的一瞬间,将剑刺向了我的脖颈——
在那一瞬间我的大脑闪过了很多地方发生的很多事,但最终我却觉得他们都没有那么重要。
精灵、碎片、居民、冒险、恶意、荣光、人生、森林、还有她……
我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踏上道路的理由,只是凭借着愚蠢的满腔热血在行动,现在可好了,我要命丧于此。
对不起……
最后,这一世,我还是……
真奇怪,我到底……是在对谁道歉呢。
风呼啸着刺过我的耳边,身后传来尖锐的声音和一阵又一阵的惊呼,我的身上莫名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我和他一起重重倒在地上。
那双狠厉的黑色眼睛映着湛蓝的天空,只是那里已经没有了光。
看着他依旧稚嫩的脸,我身上的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了一样,周围观众的声音不断流入我的耳朵,“真可惜,明明只要优胜就能让妹妹赎身了。”,“不得不说这就是他的命运吗。”,“最后只差一点点了剑竟然脱手,我的押注全赔了啦!”,“这个冒险家还真是菜啊,明明比那个孩子还少比了几场。”
在偌大的竞技场上,我的身体和少年的尸体重叠在一起,恶意和流言不断穿过我们的身躯,敲击我和他已不再活动的大脑。
我强撑着身体,在嘈杂的声音中,用还能动的手慢慢抚上少年的脸颊,合上他的双眼。
眼前少年的面容渐渐模糊,我的意识也逐渐远去。
世界坠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