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看看这个，玩吗？”今天的两位乘客之一，有点聒噪。
单炳溪看了眼他从后座伸上来的手机，摇摇头，“我已经很久不玩游戏了。硬要说，就斗地主还玩，不过这也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她还是这一套说词。
“哦…”他把手机缩回去，在后视镜下又是一通翻找，“这个呢？”他递出一个消消乐的游戏。
“……”单炳溪哑然失笑，露出那尖尖的小虎牙，“你一大学生不好好学习，老缠着我这保安干嘛？”
“啊？我……就想交个朋友嘛。”
单炳溪透过后视镜看他，想：“果然不一样。”随后说：“多的我也不多说，你自己想法你自己清楚。别到时候我去找你导师，学校教师的微信我基本都有。”
“……哦。”
看他老实了，单炳溪看了眼手机：［队长我到一期物业这里了］
单炳溪在开车，她没立即回复，一直到前面路口等红绿灯时才抽出手来回消息：［好。我待会儿过去］
把两人载到学校，单炳溪把车钥匙给其中一个人，拍了张照后快速离开车库。她真的很忙，公司没有实际管理学校的权力，学校反而有要求公司服从的权力。公司又要求她服从公司事物安排，学校也要她处理校内事物；两方安排，她如果跟学校说公司要她去做另一件事，学校多半会去找公司，公司多半会觉得她翅膀硬了，然后找她麻烦；她跟公司说，公司会把皮球踢给她自己，让她自己想办法，甚至还可能会批她一顿说那边巡逻岗是干嘛的？有些事：比如女生宿舍，那男的能进去搞定吗？两个地方的话都是军令，她连喊冤的地方都没。
单炳溪找门岗借了辆电动车后开往一期物业。
来到一期物业，一个短裤、T恤脖子挂着相机、背着个大挎包、带副黑眼镜的人在那坐着，大腹便便的主任正在和他攀谈，见她来了，主任先是皱眉，不高兴道：“怎么来这么晚？”
“路上堵车啦，我都闯红灯跑过来了。”
“这是你的事。我昨天就把时间发给你了，你自己没有安排好。下次再这样罚一百。你看人家叶子俊就早早到了。不愧是大学生，就是有时间观念。”
叶子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我也是刚到没多久。”
“你看，不愧是大学生。还会谦虚，谦虚是美德。”主任比了个大拇指。
“……”单炳溪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时主任又笑了起来，语气变得温和，“来小单，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李小泽师傅，小泽师傅是公司总部专门的摄影师，拿过好几个大奖，待会儿你一定要好好配合。”说到这他招呼叶子俊过来，叶子俊走了过去，“师傅你看，郎才美貌的，给公司拍宣传照可得拍得美美的。是不？”
“好！那开始吧。先去门口拍几张。”李小泽倏地起身。
“那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主任笑了笑快步走了。
一路上都有些沉默，叶子俊多半是刚入社会，脸皮子薄，找不到话题；找到了也说不出口？
单炳溪有点心不在焉，心在烦恼连她自己也不懂、不知的事。
“到了。”叶子俊略显急促的声音响起，单炳溪回神，一看确实到门岗了，道闸的同事说：“队长干嘛呢？”
“拍公司的宣传照，你要不要来？来就给你拍。”
道闸同事连忙笑着摆手，没再说话
“OK。你们先整理一下衣服，我调一下参数。”李小泽低头摆弄相机。
单炳溪低头整理起衣服，拍了拍，随后看向叶子俊，人家脸皮子也是真薄，刚一对视，脑袋就扭到一边。
“……”单炳溪无语，“好了，看着我，怕什么丑？你这样到时怎么找女朋友？”
“队长说得对啊，后生仔。人家队长这么漂亮，你不趁现在多熟悉熟悉，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啊？……我。”他扭过头看向单炳溪，在看了两秒后，眼珠子就乱飘。
“……”单炳溪准备给他一脚（打破疏离），这么想的时候指着道闸同事，“你上去跟他拍。”
“啊？”道闸同事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开玩笑吧？”
“妈的，谁跟你开玩笑，你来我这位置。”这么说的同时单炳溪退开。
道闸同事扭捏准备上前，李子泽突然开口，“要是怕羞你看小单眉心就好了。”
单炳溪朝同事甩手，让他回去。
叶子俊闻言看向单炳溪眉心，这下好多了。
“好。我找个角度，先拍敬礼的。”李小泽边倒退边找位置。
“OK，开始吧。”他说。
单炳溪抬手敬礼，勉强笑了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
叶子俊视线又开始游移，能听到明显的呼吸声。
李小泽放下相机，走过去先是给叶子俊调整一下姿势，随后让单炳溪手微微抬高些。做完这些，他退回原位，倒数：“3、2——咔嚓。”
单炳溪听着这快门声，认为很符合她刻板印象里的相机——人只需要找角度按下快门听一声“咔嚓”就好了，而相机考虑的就很多了，比如自己零件会不会出问题，自动调整有没有启动……
“OK。接下来是交接。”
单炳溪让道闸同事找了个本子充当文件，双手交接给叶子俊。
“OK，很好。”李小泽咔嚓几下。
单炳溪微微皱起眉，她感到有些头疼，这股头疼使她想起昨晚，她想：“看来真的是我自己身体的问题……？”
单炳溪接下来忍着头疼，接连拍了几个小区的工作照，在来到最后一个小区门口时，李小泽看了眼单炳溪，单炳溪跟着他进了便利店。
“站在那干嘛？”单炳溪看向便利店门口叉着腰举头看天空，脚左右挪动的叶子俊。
“啊，哦…”叶子俊跟着小跑进便利店。
单炳溪拿了瓶柠檬盐汽水饮料；叶子俊选了瓶冰红茶。
“一起多少？”李小泽问老板。
“12。”
李小泽手机调出付款码，付了款，几人拿着瓶水走出店门。
李小泽从口袋拿出烟叼了一根，又从烟盒拉起出几根伸向单炳溪，单炳溪拿了一根，“抽不抽烟？”他问叶子俊。
“不，我不抽。”叶子俊摇头。
李小泽收起烟，拿出打火机一手挡着风，单炳溪把含着的烟伸过去吸了几口。见单炳溪的着了，李小泽又给自己点。
两人吐了口烟，李小泽开口搭话：“搞完一起吃饭？”
单炳溪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她不想太早回去有面对到她的可能，“可以。”
李小泽笑了下，问：“来XX（公司名）多久了？”
单炳溪也笑了，“混日子的，哪还记得清？两三年了吧。”
“两三年……”他重复自语，“看起来很年轻。”
单炳溪含笑低头，“都出来社会快九年了。”
“几几年？”
“02。”
“很年轻。”他又一次说。
“怎么不去当管家或者物业？工资都差不多的。”
单炳溪吐了口白烟，“去当管家物业不就认识不到你了吗？”
李小泽愣了愣，和她对视，一笑，“别搞别搞，我准备结婚了。”
“那不请我喝喜酒？我带上几个同事去给你送礼。”
“可以啊。到时一人给我封个500红包。”
“哈哈，妈的，”单炳溪笑骂，“也可以，不过你婚礼现场结束时地皮都得拿一块走。”
两人大笑。
笑过后单炳溪说，“其实都差不多：管家、物业，都是给公司当牛做马的。”
“有兴趣学摄影吗？”李小泽突然问。听语气他似乎是认真的。
“进公司一个月1w5固定，有事才现在拍几张。不过你要先去进修，再花点钱，买几个证书，最后托点关系得个奖。加上外块，一个月也能3w。”
单炳溪抽完了手上的烟，习惯地丢地上踩扁，“算了，我小学都没毕业，还搞这些。光是相机说明书我都怕我都看不懂。”
“哈。那玩意我也没看过。”李小泽没再说起这个话题，“加个微信吧。婚礼开始的时候我叫你。”
单炳溪想了想，“行！”她拿出手机扫了加上他。他微信名和人名一样都是［李小泽］。
［李小泽：（抱拳.jpg）］
［小单：（抱拳.jpg）］
“那继续吧。”李小泽说。
“嗯。”单炳溪叫了声在不远处默默玩手机的叶子俊。
几人把最后的照片拍完，李子泽检查了下照片，“OK。没问题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去吃饭吧。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说到吃，单炳溪不困了，头也不疼了，“这有间挺好吃的烤卤店，去不？”
李小泽点头，“可以。”然后他看向低头玩手机的叶子俊，说：“喂，你去不去？”
“啊？”
“你老啊什么，”单炳溪笑着踢他一脚，“出来社会，在那老是啊，怪不得来一个月了我对你还没什么印象。”
“我……”他脸红着挠了挠脸，“不是很懂这些。”
“不是很懂就来。”
“哦，那我来。”
李小泽是过来拍照的，自然没有电动车，他坐在单炳溪借来的车后座上，“谢特，你慢点啊！”
“慢个屁，去晚就卖完了。”
几人来到烤卤店，中途还躲了查头盔的交警。
“我下回再也不坐你车了。”李小泽说。
“下回再说。”单炳溪迤迤然走到点菜窗口，这都是按斤卖的，二十六一斤，小贵。
“这个来一斤，这个也来一斤。”单炳溪指着这鸭腿鸭脚。
李小泽走上前，点了几个猪肘，“你吃什么？”他这话是问叶子俊的。
“我…看看，我看看。”
“嗯。”李小泽顿了顿，又说：“别客气，你家队长请客！”
单炳溪闻言看了过来，露出尖尖的虎牙，“随便点。”
叶子俊安下心，要了鸭翅。
几人拿菜上桌，单炳溪从冰箱拿了三罐菠萝啤，“这个没酒精吧？”李小泽迟疑。
“有酒精那都多久前的事了？”
“我小时候就喜欢中午上学带瓶这个，喝得微醉，然后借着酒气去亲女同学。”
单炳溪喝了口，“得了吧，这玩意哪能醉人？明明是你自己想亲！”
李小泽愣了愣，随即扬笑，承认道：“对！是我相亲。”
单炳溪和他碰杯，“我那会儿可没闲钱买，都是男生送我的。”说完单炳溪觉得有什么不对，就又添了句，“小时候穷，父母奶奶什么的也不对付，我都是起早扒拉下锅看看有没有剩饭什么的。滚个饭团又一顿！”
“看不出来啊。”李小泽诧异。
单炳溪笑了起来，露出那颗尖尖的虎牙，“要能让别人随便看出来，我现在估计就是外面给别人洗脚的，一晚几百块带出去！”
李小泽皱起眉，想了想说：“我父母是开货车的，小时候一头半个月不见人影是正常。都是我奶奶和爷爷带我的。可农村嘛…那老头让七岁的我去暴晒的太阳底下插秧、浇水！他自己活什么也不干，每一顿饭肉基本都被他给吃完……谢特！都是我奶奶偷偷给我留着，然后前几年我奶奶走了，我爸身子也不好，想让我照顾他，我直接跟我爸坦白说：做不到。我顶多每个月出点钱给他在养老院吃好喝好。”
单炳溪咬了口鸭脚，思忖片刻说：“我妈之前掏空家底买了间学区房，跟我说能不能资助她点，还说会给我留个房间。我，”她放下鸭脚，举起手臂，指着手臂说，“可没忘记她拿衣架打我撒气！”
说到这，两人相视一笑。
“队长你没考虑找个男人？”单炳溪愣了愣，看向出声的叶子俊，也没什么情绪，直接说：“我不想躺在那被人艹，最后顶着个大肚子看人脸色。”
说完李小泽边啃猪肘边笑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他悬在嘴前的猪肘在笑。
“……”叶子俊红着脸埋头吃起东西。
李小泽却不放过他说：“你要是想追你队长，那可难哦。我看没个几年都不行！”
单炳溪摆摆手，严肃说：“别说这个。对我来讲都是同事、朋友，不搞那种儿女情长的肉麻事。”
三个人只有单炳溪和李小泽在聊，叶子俊是时不时出一句声，和摆设无异。
话匣子打开，明面的关系就肉眼可见了好起来，中途单炳溪听李小泽吹嘘时，感受到手机颤动，她有感的拿出，是沈玉笙问她今晚还来不来吃饭，还配了个幼崽雪豹好奇的图。单炳溪皱起眉，低下头，犹豫一下后打出：［沈老师昨天麻烦你了。谢谢你的贴心，谢谢］
［最让我意外的是你还把门锁上了。你把门的钥匙单独拿出，从外面锁上再从门缝推进来，真的很让我意外］
［沈老师，你是好人，真的，谢谢您啊］
“……”单炳溪收敛起眸光，决绝地打下：［我最近有点忙，没空，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再见］
单炳溪将手机熄屏，再次投入这饭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