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阳城阵法外。
殷文欣小心翼翼的走到正在发呆的墨雨涵身边，犹豫再三，还是询问道：“师傅，刚刚那位是？”
“我七姑家二女儿的三闺女，算是我姐姐。”
“我还没化形的时候就是她带我去江南玩过，挺好一妖，化形了就没害过人，有个人类相好在云洲修行。”
墨雨涵有些恍惚的跟殷文欣讲他以前从来没有对殷文欣提起的过去，一时间有些怀念和纠结。
“师傅节哀。”殷文欣踮起脚尖，把手搭在了墨雨涵的肩上，安慰着他。
她是人，她可以对竹颐筠共情，但她无法对除了师傅以外的妖族共情。
在她眼里，刚刚失去的那只狐妖，也是她的竞争对手，她的心里只有对竞争对手的消失的庆幸。
身后的结界中，黄颖还未离开，仍然在观察着她们。黄颖无法离开结界，也无法把力量延伸出来。
但即使如此，殷文欣还是不敢出声，她和墨雨涵的交流全是私下里的神识交流。
顶着黄颖的视线，殷文欣和墨雨涵一起离开了耕阳，风雪再一次掩盖了他们的足迹。
“师傅，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在完全看不到耕阳后，殷文欣松开了墨雨涵的肩膀，乖巧的站在一边等待着他的指示，腰间的羽裳的氛围灯也变成了暖黄色，形成了一个小型结界温暖着殷文欣。
“继续按原计划行动，等计划结束了我要回一趟雪山。”
“我也要去。”
墨雨涵没有用“我们”这个词，这让殷文欣有了一些危机感。
“你去干什么？你是人族，你去了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我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墨雨涵摆脱了恍惚，拒绝了殷文欣同行的请求。
刚刚死在黄颖的狐女是他的堂姐，也是七姑唯一的后代了。
虽然堂姐和七姑有些许矛盾经常吵架，但彼此的心里也都有着对方。而现在，堂姐没了，墨雨涵也无法确定悲愤交加的七姑会做出什么来。
尤其是，当七姑看到自己带着一个人类回去的时候，可能会直接把殷文欣撕碎。
“我要去！”
“你不要胡闹！”墨雨涵对殷文欣的胡闹有些生气，他这次是真的在为她好。
“我已经答应了你要带你去虞州城看看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回雪山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想跟你去虞州城看看，你就不要跟着我去雪山了，到时候自己找个时间先回建明替我照看颐筠。”
“好吧。”
见墨雨涵如此生气，殷文欣也只好暂且作罢。她最担心的就是，师傅会提前回到雪山，然后把去虞州城的计划推迟，那样的话她很有可能就见不到师傅了。
毕竟雪山是妖族的地盘，她要是真去了，还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但师傅既然答应了自己会先去虞州城，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毕竟师傅不会违背他自己许下的承诺，可殷文欣会。
到了虞州城，那事情就不是师傅说了算的了。
殷文欣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羽裳确实没有骗她。
自从到了九边，解封了郡阳的阵法之后，羽裳存储的灵力就开始大幅增长。
被解除的阵法和灵力全部被羽裳吸收而后反哺给了殷文欣，她从来没觉得修行那么简单过。
在解封耕阳之后，殷文欣的实力更是大增。
如果让她现在再回去和失控的师傅打的话，她有信心可以成功压制师傅将其制服并唤醒。
这，就是羽裳带给她的自信。
一想到羽裳带给自己的优势，殷文欣又一次挺直了腰杆，方才被黄颖打击的自尊又一次回来了。
“想什么呢！”
“哎呦！”一记重拳打在了殷文欣的头上，给了她迎头痛击，将她从幻想中打醒。
“师傅你干嘛！”
殷文欣眼含热泪的捂着自己头上的包，不满的看着在一旁扭动手腕的墨雨涵。
“喊你老半天了，也不理人，就知道在那里傻笑，不打你打谁？”
“那也不用打这么用力吧！”
殷文欣头上的包越来越大，显然墨雨涵打她的这一下用了灵力。
“我们马上到凌虚城了，正经点！”
“哦。”
殷文欣闻言收起了眼泪，不再耍宝。
如果说郡阳城破损缺口的城墙算破败，那么凌虚城显得格外完好了。
眼前的凌虚城真的如它名字一般，破败的宛如废墟。
城墙几乎已经全部塌陷，城内残破的民舍暴露在殷文欣的视野内，成片的帐篷搭在废墟之中。
一群衣衫褴褛的疲惫军士正有气无力的搬运着石料想要重建城墙。
可没有刻印阵法的普通城墙又能在下一次兽潮中坚持多久呢？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但没有人会指出来，虚假的希望也是希望。
“她们很难活过初春的兽潮了。”
墨雨涵带着殷文欣走进了凌虚城的废墟，没有人阻拦她们入城，没有盘问，所有的军士仍在机械的搬运着石料，即使墨雨涵当着她们的面说她们活不过春天，她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实话罢了，她们又能做什么呢？等死而已。
自己现在所筑的城墙，终会成为压死自己的一块巨石，成为自己的墓碑。
“你去问问她们管事的在哪儿？”
墨雨涵寻了一块勉强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指着不远处的两个监军，对殷文欣说道。
“好。”殷文欣也没有磨蹭，径直走向了监军。
说是监军，她们的状态也没比那群正在搬石料的军士好到哪里去。她们懒散的靠在一面石墙上，面如死灰的数着空中的雪花，无论殷文欣怎么叫喊都不理人。
气得殷文欣揪起其中一人的衣领，那人才不耐烦的指着不远处的一顶帐篷。
随后便挣开了殷文欣的手，继续倚在墙上数着雪花。
殷文欣对于她们的这个状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丢下她们回到了墨雨涵的身边和他一起进入了监军所指的帐篷。
刚一进入帐篷，一股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差点没让殷文欣吐出来。
“二位请回吧，凌虚城已经没救了。”
病榻之上，一名满身脓疮，浮肿无比的女子操着无比沙哑的嗓音下达了逐客令。
“秦王和唐总兵的要求，我已经不能遵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