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平常不怎么喝酒吗？”
“算是，对于这种东西我并不算热衷。”
高脚杯清脆的彼此相碰。
谢顿微微举杯示意。
酒杯就和刀叉一样，在很多时候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礼仪。
然而这些东西在谢顿看来无非就是有意区分阶层和用以强调自己的优雅的无用事物。
事实上，只要举杯的人气质足够优雅，足够美丽，就是直接吹瓶也不会难看到哪去。
但为了不特立独行，包括餐桌礼仪在内的所有礼节性的动作和姿势他都信手拈来。
“事实上，”谢顿少少抿了一口，开起了玩笑，“人们似乎对于不喝酒总是需要找一个借口。”
“嗯？”女王殿下很捧场地表露出了适当的好奇。
“在帝国的研究当中发现，酒精对于人类大脑的损伤是不可逆的，而每当我在社交场合中表达不饮酒时，却总是要追问我不饮酒的原因：因为饮酒而导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是因为喝酒毁了我的婚姻？还是因为醉酒让我失态，或是醉酒后开车酿成了交通事故——”
“他们很好奇我为什么不喝这毒药，为什么不用酒精加速自己的死亡。”
“但是如果我在社交场合中说：‘我不喝水’，大部分人都只会露出理解的表情。”
谢顿无奈地笑着耸了耸肩。
女王莞尔。
谢顿的语气是开玩笑的，所以他在讲完之后便又举杯，“敬您的美丽。”
“敬您的幽默。”女王轻笑着同样举杯。
“那么您不饮酒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么？”女王发现似乎有人喝了点酒之后话就变多了。
“嗯……”谢顿又抿了一口，“不算是，大概只是因为我不喜欢醉生梦死。”
“或者说我担心自己沉迷在酒精当中，”谢顿毫不避讳地向女王坦白了他的软弱，“我并不是个足够坚强的人，很容易溺死在这些令人麻木的事物上——”
“说得有些多了，”谢顿意识到了酒精对他的影响，“看来不能再喝了。”
女王眨了眨眼。
“当然，这是您的自由。”
她嘴上这么说，但已经在谋划晚餐的时候如何哄他多喝一点了。
也正如谢顿在饮酒之前所担心的那样。
他在午餐之后的讲课当中跳脱了许多，比起实质性的讲课内容，他开玩笑和跑题的次数比昨天多多了。
酒精会使人亢奋。
一个愉快的下午之后。
在落日的余晖中，谢顿又一次坐在餐桌前。
与女王共进晚餐。
可可·坎佩达莉·莉妲尔这一次并没有直言劝说他饮酒。
而是亲自为他倒了半杯。
谢顿还在为如何拒绝女王一会开口的劝酒而打着腹稿，但没想到女王重新坐在他对面时并没有提起这事。
女王殿下对于某人喝醉了之后会是什么状态非常好奇。
她并没有别的有的没的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对此很感到好奇。
作为一名足够成熟的女性，她很有分寸和边界感，不会贸然去询问谢顿个人的隐私。
但如果他主动说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女王殿下很愿意听。
所以她先从自己的一些私事开始聊起。
慢慢的就说到了——
“那位薇尔薇次长，听说您和她关系匪浅？”女王带着些许女性脸上特有的八卦表情问道。
“嗯……是有一些。”讲师先生叹了口气。
有些郁闷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女王眯着的狭长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酒是她特意吩咐准备的，醉人的程度比中午喝得要高多了。
但是上头的速度很慢，一时间难以察觉。
“那位雅莉·拉弥亚主任，在传闻中……曾经是您的学生？”
谢顿嘴角一抽，又是深深一叹。
郁闷地又喝了一口。
这两口比中午喝得凶多了。
区区两口。
都快见底了。
女王殿下偷感有点重的不动声色地起身又续了一杯，而后问起了——
“听说……还有位妮维娅小姐？”
吨吨吨。
谢顿一口饮尽杯中物。
“唉……没想到这些事情连殿下都有所耳闻，”谢顿带着酒气重重一叹，“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哎呀……那是不是有些冒犯了？不该问您这些事情……”女王殿下的声音柔柔的带着担忧。
谢顿摇了摇头，“都是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有什么不好问的。”
他没有发现可可·坎佩达莉·莉妲尔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身侧。
“只不过对于她们来说并不是多光彩的事情……”谢顿欲言又止，而后习惯性地拿起酒杯再来了一口。
他没发现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酒杯里的酒就好像永远喝不完。
而当酒精开始上头的时候意识到不对劲也已经晚了。
在女王孜孜不倦地倒酒下已经喝下了大半瓶。
他有些迟钝地转眸望向身旁微笑着的女王。
“不行……有点醉了……殿下我得……”他没意识到有精灵阿姨悄悄摸到身旁，只是觉得他再待下去可能要露出丑态了。
“您得？”女王殿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谢顿的大脑宕机了一下，他有点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想起来的时候又开始犹豫。
毕竟人家付了钱了。
说好的晚餐之后一直到……
到什么时候来着？
“我……有些失礼……抱歉……您这有解酒的……”谢顿比划了一下，那个名词他却一时半会说不出来？
“嗯，有的，您等一下。”女王殿下笑眯眯地望着眼眸逐渐开始失神的谢顿。
她随口应了一句，但却没有半点动作。
好不容易把阁下灌成这样，解酒什么的就先不急吧？
然而得到了回应的谢顿晕乎乎地点了点头，虽然女王一点起身的动作都没有，但他下意识相信了对方。
于是五分钟后。
“殿下……真……真是抱歉……”
“没关系~您和薇尔薇次长的事情，我很好奇，您能说一说吗？”
“呃……不、不好吧……会影响她……”
“也是呢。”
十分钟后。
“怎么有……三个殿下……”
“您喝多了。”
“喝多了？嗯……可能是喝得有点多……我……现在是不是很……蠢？”
“哪有，您想多了，现在很可爱。”
“可……唉？”
二十分钟后。
讲师先生双目迟滞地抓着酒杯，望着酒杯里亮晶晶的酒液发呆。
“我和薇尔薇，其实一开始……关系也不是现在这样，我一开始也没想让关系变成乱七八糟的……唉……”他突然自顾自地开口。
女王眯着的眼睛都睁开了。
但他说一半又不说了。
于是睁开的眼睛又眯起来了。
三十分钟后。
“那……您给我保证，不许说出去……？”谢顿的目光都变得清澈了，他呆滞地扭头望向看上去很可靠的成熟精灵大姐姐。
“我保证不会说出去。”可可·坎佩达莉·莉妲尔以精灵女王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嗯……其实……我和薇尔薇，我一开始只是喜欢……毛茸茸的兽耳和兽尾，所以当初毕业之后就到兽人聚居地旅游。”
“她很漂亮，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很惊艳，但是也只是惊艳而已了，直到我打算离开时，她……她骂我，她觉得我不怀好意。”
谢顿的语气中出现了些许委屈。
精灵大姐姐的手摸上了他的头发。
“我当时很生气，所以就动了邪念，我威胁她把她带回了帝国。”
“其实我没打算……我真的很喜欢她，我带回来之后就后悔了，可是不管我怎么对她好……或许一开始就错了，她没有回应我也很正常我其实理解。”
“她想杀了我，其实也好，反正活着挺没劲的……但是让她杀她又下不去手了，所以我以为她对我起码有那么一点点……多少有一点吧？除了恨意以外的别的情感。”
“所以我让她自己选。”
“而她……选择了抛弃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