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鲜明个性的阿昭、阿烨与小竹,阿晶显得格外平凡,不是在能力上,而是性格趋于平淡。她内心充斥着挣扎与迷茫,尤其是在和陈尘坦诚以对之后,这种迷惘感愈发强烈。她没有被复仇的冲动所驱动,同时却又没有坚守在掌柜身边的决绝。
这份矛盾源自内心的遗憾与不甘——生命既短暂又漫长,世界广阔无垠,她不愿一生囚于一隅,局限于一人之旁,也不愿意将一生都耗费到复仇中。每当这个念头浮现,阿晶便对自己的不忠感到羞耻,觉得自己对不起掌柜的养育之恩,也对不起家族。在纠结与苦痛中,她度日如年。所以才创立组织,给三姐妹树家族的恩怨,为家族报仇,大部分仇得报之后又提出帮陈尘寻找夫人,想用做事来逃避心中的矛盾。
那一夜,她们邀请鱼长歌商讨婚事细节,得知陈尘倾向简约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鱼长歌欣然同意,她认为志同道合才是择偶的关键,而不是遵循世俗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非其父亲已经逝去,他定会慎重选择未来女婿,鱼长歌会被赋予选择权,但选择权依旧有限制罢了。遗憾的是,现在的她连被限制的选择也没有了。
她的叔父并不尊重她的意愿。
鉴于此,阿晶与阿昭在了解鱼长歌并无异议后,仅是嘱咐她在客栈静候佳音,待事宜妥当便准备婚礼。虽然婚姻通常被视为人生大事,陈尘与鱼长歌的结合却显得匆忙且随性。陈尘对此很淡然,鱼长歌就有些慌张,毕竟对方是个全然陌生且无情感基础的男人。她或将终身与此人相连,是否有悔?事已至此,反思似乎成为多余,为了为父亲报仇,她没有选择。
“掌柜的,您回来了。”陈尘带着微醺出现在后门,阿晶即刻上前搀扶,如同往常。
“先送我回房。”陈尘罕见地未拒绝,而是打了个嗝,身体摇摇晃晃。阿晶一愣,随即低头,小心翼翼护送掌柜入室。她明白,掌柜有话要说,否则不会让她护送入室。
进屋后,阿晶服侍陈尘坐下,随即奉上一杯热茶。
“坐吧。”陈尘没有接热茶而是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阿晶顺从坐下。“阿晶,现在只有我们俩,不必拘谨,有话直说。”陈尘望向满腹心事的阿晶。
“掌柜的,阿昭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阿晶沉吟片刻道。
“我知晓了,然后呢?”相比于阿晶的拘谨,陈尘语气轻松。
“我们知错了。”阿晶的声音低沉。
“就为了说这个?”陈尘摇头叹息。
“东方晶,自我收养你们到现在我岂会因类似的事而责备过你们?”
“不会。”阿晶抿唇,声音略微颤抖。
“既然我都不介意,你们为何觉得你们有错?阿晶,你心中所想并非这些,无需对我遮掩。”陈尘放下茶杯,语气平和。
“掌柜的,我很痛苦……”阿晶眼眶泛红,紧咬牙关。
“阿晶,你们都长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我收养你们时,并未想过永远束缚你们。恩情是恩情,但不应成为枷锁。”陈尘微笑着轻声说,
“没有人离不开谁。在我遇见你们之前,日子也是这样过。你们越大,反而越不懂事,从前芝麻绿豆的事都会告诉我,现在连实话都不敢讲了。”
“掌柜的,阿晶知错了。”东方晶复杂的眼神中含着泪光。
“我说过了,你们没错。既然你们难以抉择,就由我来决定吧。婚后,你、阿烨、小竹,阿昭就成为“一间客栈”的掌柜,我和鱼长歌去望月城,给你们一个约定,至少三年都不要来找我。”陈尘直接说道。
“掌柜……”阿晶欲言又止。
“又不是永别,何必如此沉重?将来生个大胖小子来找我就行了”陈尘开玩笑道。
“走吧。”陈尘挥手让阿晶离开,随即倒在床上,不久便响起了鼾声。阿晶望着床上的陈尘,良久,缓缓起身,深深鞠躬,然后悄然退了出去。
“大姐,掌柜的跟你说了什么?”当她重返大堂,阿昭、阿烨和小竹分坐长桌两侧。阿烨一见阿晶,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掌柜的吩咐,成亲之后,他要把这客栈给我们,自己和鱼长歌离开,不带我们……"阿晶神色黯然,语带失落。
这话一出,众人皆陷入沉寂。
"真的这么说吗?"阿烨抱头,嗓音沙哑。
"他说,既然我们下不了决心,那就由他来为我们做决定。"阿晶的声音低沉,透露着无奈。
"为什么要到这种程度了,不行,我要去找掌柜问个清楚!"阿烨神情激动眼看就要起身。
"够了,散了吧!"
一直沉默的阿昭突然站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神空洞地环视众人,简短发令。
小竹迅速起身离席,
“哼!”阿烨愣怔片刻,抿着嘴唇盯着阿晶后,紧跟其后。阿晶深深凝视阿昭,默默点头后也转身离开。阿晶理解阿昭的用意,小竹也是,继续讨论只会徒增无益的争执,伤害彼此间的情谊。情绪有时难以自控,一旦有人对自己当初的提议提出质疑,冲突在所难免。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自己是最渴望外出历练的那个人,自己性格看似不活跃,但善于隐藏真实想法,但这点心思,与自己相伴十余载的同伴怎会不知?她们选择沉默,不过是顾及自己的感受,这一点,阿晶自己也心照不宣。掌柜明确要离开,从阿烨的神态就能看出来,她对当初的决定很不满。阿昭敏锐察觉到这点,及时制止了可能的纷争。
与此同时,客栈的氛围日益凝重,唯有徐青注意到这微妙变化。随着时日推进,这种沉重感非但未减,反而加剧。直到他离开白羽城的前夕,客栈气氛突变,喜忧参半的情绪交织,难以名状。
原因在于,江湖上传来消息,望月城所派出一路追杀鱼长歌的杀手遭人暗杀,全军覆没,其中甚至有一位宗师!消息不久将传至白羽城,这意味着鱼长歌即将与陈尘完婚,也预示着陈尘与他们离别的时刻来临,心中五味杂陈。
这夜,陈尘未外出饮酒,而是与众人在长桌相聚,他身边多了一个空位。鱼长歌紧张地从楼上下来,陈尘微笑招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鱼长歌略显拘谨地坐下,小竹随即冷淡地告知她,按照计划,追杀她的人已经解决,和掌柜完婚后就去望月城为她父亲报仇,夺回她的原来一切。
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全灭追兵让鱼长歌很惊讶,以至于都忘记回答问题。小竹不得不再次提醒她履行承诺。
“鱼长歌!你和掌柜今晚就成婚吧。”
阿昭直接提议。
“会不会太急了?”
鱼长歌惊愕,正想要个解释。
“你想毁约?!”
小竹步步紧逼。
“没,没有,只是疑惑这么安排……”
鱼长歌被小竹的突然大声吓到,说话都有点短续。
但突然,小竹话锋一转,对着楼上冷哼道:“王然你是没家人了吗?就那么爱偷听别人的家事!”
此时,一个穿着朴素道袍的年轻修士现身二楼,眼神冷漠地审视下方。
“你们是不是下手不干净,还有露网之鱼?”
阿昭早已察觉他的存在,对着小竹说道。
“露网之鱼?不不,我来着不是为了鱼长歌,望月城也没有资格指使我。我来这是为了你们啊。不过能够遇到鱼长歌,也算是意外收获。”
年轻修士一边缓步下楼,一边微笑着解释道。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小姑娘。”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的看向小竹。
"王然,断剑山的璀璨新星,三年前离开宗游历,音信渺茫,实则是受门内某人所托暗中对我们的组织,确切说是对我们展开了调查。近期,因鱼长歌事件,我们内部起了猜疑,经过细致筛查,才终于发现了那个幕后之人——你。"小竹的陈述冷静而无波澜。
"正是你安插在组织里的人泄露了鱼长歌的行踪给商季,可能是你觉察到我们对她不同寻常的关注,企图借此作为线索,找到我们,目的是我们手上的功法吧!"小竹继续说道。
"不错,东方家的人还是如同当年父辈一样文武双全啊。"
年轻修士闻言,从容拍掌轻笑。接着继续说道:"自从知道东方世家还有四个女孩逃过了当年的灭门后,宗门苦苦搜寻了十一年却毫无结果。但三年前开始,曾经参与东方家灭门惨案中的江湖人士不断莫名其妙的身亡,顺藤摸瓜之下,还真找到了你们。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隐身于这家毫不起眼的小客栈扮演着平凡的店小二。还创立了掌控了大乾王朝地下势力的组织,这样看来,宗门所担心你们没有功法的情况也就不复存在了。"
"说完了?"小竹很不屑地问道。
"一切该收网了。且不说各大宗门和王朝不容许你们的组织继续逍遥,我也已经通知宗门,援军不久即至。"修士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
“那你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