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那一击制胜,瞬间击溃鱼韫的场景,不仅震撼了在场的门客,也深深触动了鱼海桥的心弦。他暗自思量,若是置身于相同的境地,自己是否能够抵御阿昭那般惊人的力量?
答案,显而易见,是令人沮丧的否定。毕竟,鱼韫与鱼海桥多年的共处,使得他们对彼此的力量了如指掌,他自己也知道,在公平对决而不是生死相搏的场合,胜负往往是难分伯仲。然而,鱼韫尚且无法承受阿昭一拳之重,他又能如何?
鱼韫根本没有轻敌的因素,这意味着就是他全神贯注也不能成为阿超的对手。
鱼海桥并非愚钝之辈,目睹阿昭展现的压倒性实力后,他心中已明了,局势已经不是他们所能逆转的了。鱼长歌之所以能有恃无恐的回来,背后的原因,他们隐约捕捉到了线索,只是并不知道来的是这样的狠人。
当鱼长歌亲口透露婚讯,他们是愤怒的,为了报杀父之仇和夺回城主之位,她竟然不惜把自己当成棋子,不顾长辈嫁给一个陌生人,要知道他们家族还是把血脉看的很重的。
但面对既定的事实,鱼韫与鱼海桥只能默然接受。在阿昭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下,他们不得不憋着心中的怨气。
再者,即便让鱼长歌执掌望月城,她仍需依赖他们的辅佐。对于阿昭及其未露面的神秘丈夫,鱼韫与鱼海桥并未心生过多抵触,毕竟,对方的手下实力已经赢得了他们的敬重。只要未来不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还是愿意以包容的态度接纳。江湖上还是以实力为尊的,血脉混杂什么的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嘛,有这样的强援加入,无疑会使望月城的实力跃上新阶。
尽管过去为争权而纷争不断,但他们从未真正考虑过分裂望月城,毕竟,分裂只会两败俱伤,只有强大完整的山庄才能保障所有人的利益。血脉相连,合则两利,他们虽时有冲突但这个道理,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鱼韫与鱼海桥离去后,其余旁观者也纷纷神色复杂地散去。演武场上,只剩鱼长歌与阿昭两个人。
“报仇后的感觉怎么样?”
陈尘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几分慵懒。“……夫君,您对长歌的大恩大德,妾身永世不忘。”
鱼长歌转身,望向声音来源,随即对着缓缓走来的陈尘深深行了一礼。
“说过多少次了,夫妻间何须如此客套?”
望着眼前眼眶微红的鱼长歌,陈尘轻轻摇头,目光中带着无奈和温柔。
“……是,夫君,长歌只是情难自禁。”鱼长歌抽动着小巧的鼻子,抬起那不再冰冷,而是温婉清丽的脸庞。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作为主人,你不想领我们好好参观一番吗?”陈尘随意摆手,转换了话题。
“好!夫君与两位请随我来。”鱼长歌深吸一口气,领他们在城主府内观看,直至夜幕降临,城府的广阔,仍然没有览尽。
“夫君,这里将是我们未来的家,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仆人们。”在一处静谧的后宅,鱼长歌主动介绍,并立即安排晚膳。
“很好。”后宅宽敞,景致无需赘述,唯一遗憾是过于寂静。尽管女仆众多,却因分散显得稀疏。对此,陈尘并不介意。
“阿昭,如今你们答应长歌的事已经完成,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要不先在府上住上三天,休整后再去找你大姐她们?”餐毕,陈尘淡淡地对阿昭说道。
“可以。”阿昭面无表情地回应。
“长歌,我知道你初任城主,事务繁多,这三天如果遇到难题,差遣阿昭即可,她的能力足够震慑城府中的一些宵小之人……至于我,你不必挂心,我这人无非吃睡二字,只要不被打扰就好。”
见鱼长歌欲言又止,陈尘抢先开口。
“……长歌明白。”鱼长歌没有多言,只沉重地点了点头。陈尘越是如此,她心中的歉疚就越深。虽然自己嫁与陈尘时,陈尘对她说过自己会尽丈夫的责任,也确实如此做,但她却未将陈尘的善待视作理所当然。一方面,陈尘对她保持了尊重,另一方面,他总为她着想。明明只是没有情感基础的婚姻关系……
“很晚了,长歌我们该休息了,顺便也让人送桃桃回房吧。”连续几日赶路,又在山庄里转了半日,普通人如桃桃,早已显露疲态,却始终默默坚持。陈尘留意到这一点,交代完毕便叫人让桃桃去休息。
“……掌柜的,那我先回去了。”桃桃勉强挤出笑容,目光不自觉地掠过陈尘与鱼长歌,似乎洞悉了某些真相。他们是夫妻,自然应当同室而眠。而她,一无名分,却未显露出丝毫自怜,默默随着阿昭离去。
“夫人,他们都回去了,那我们也该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咯。”待他们走后,陈尘对鱼长歌笑道。
“……夫君,请随长歌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鱼长歌对陈尘有了更深的了解,不再像最初那般羞涩。尽管陈尘偶尔流露出几分玩世不恭,调笑逗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怀揣恶意。这份了解让东彩菱逐渐接纳了他的性格,心中的戒备也慢慢放松。
不多时,鱼长歌领着陈尘步入了她那精心布置的闺房,其中的景致自然与男子居所截然不同,更不用提鱼长歌那出自名门的细腻品味,使得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超凡脱俗的女性韵味。
在房间内游走的陈尘,无意间抛出了一个问题:“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正凝视着梳妆台上物件的鱼长歌,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微微惊扰,“如今我已实质接管望月城,按规矩,下一步应当向与望月城以前友好交往的各宗门和武者广发邀请函,邀他们见证我的大典,以此昭告江湖,确立正统地位。”
“这桩大事需耗时多久?”陈尘随口问道。
“大约半月。”鱼长歌沉吟片刻后答道。
“而这段时间,我不仅得筹备大典,还得尽快熟悉城府内的各项事务和人员配置。”
“听来颇为繁琐。”陈尘撇嘴道。
“无论多繁杂,这些都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鱼长歌神色严肃。
“看你自己来咯,你的夫君可不懂这些。”陈尘轻描淡写地回应,毕竟这是鱼长歌的决定。实际上,她背负的压力沉重无比。虽然她成功坐上了城主之位,但这还只是开始,如果让望月城在自己手中衰败,那又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亲和列祖列宗?
鱼长歌心里清楚,自己能够登顶全靠陈尘的助力。但成为城主后,如果还依赖于陈尘,那自己和摆设有何区别?
陈尘也知道鱼长歌的想法,所以也没有打算帮助她。
次日清晨,用过早饭后,鱼长歌因急事与阿昭匆忙赶往议事厅,只留下陈尘与桃桃这对男女独处。两人并未虚度时光,因在回望月城的路上时陈尘答应过教导桃桃修行,所以每天早上都会开始指导训练,今天也不例外。遗憾的是,桃桃受限于天赋和年龄,即使踏上修行之路,恐怕也无法达到太高境界。不过,桃桃所想与他人不同,她更在乎的是能否走进陈尘的世界。
因为鱼长歌的命令,偌大的庭院中只有陈尘和桃桃两个人,仆人们未经允许不能随意进来。陈尘的教学方法直接且实用,先是通过伐毛洗髓来改善体质,接着传授基础武学,遇到疑惑直接解答,若练习出现偏差,他也会即时指正。桃桃练习很刻苦,从开始的那一刻起便未曾懈怠,扎马步扎到自己瘫下再停止,有时候眼睛都疼得流眼泪了也笑着对陈尘说没事,原本开朗的性格仿佛回归到儿时的沉默寡言。
三日过后,阿昭因为要帮助鱼长歌稳定城府内的局势,也没有回去,而是住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陈尘也几乎不问世事,要么教导桃桃武功,要么悠然晒太阳,而鱼长歌与阿昭几乎不见人影,只有晚饭时间才会短暂相聚。
随着大典日益临近,她们晚餐相聚的时间越来越短,鱼长歌回府的时间也来越晚,甚至有时彻夜不归,全身心投入到望月城的管理中。这样的日子预计要等到一切步入正轨,鱼长歌才能稍享清闲。
此时,望月城的人已经全部知道陈尘的存在——望月城新任城主的那位神秘的夫君。
然而,除了少数城府仆役外,众人从未亲眼见过陈尘。因为他太过宅居,自入住以来从未踏出后院一步,每天都在院内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这日,陈尘如常来到庭院享受阳光,而桃桃则在一旁继续修炼基础武术。忽然,一阵声音打破了宁静。
“我是鱼韫,擅自造访,请侄女婿见谅。”声音如同洪钟般粗大。
“有屁快放。”闭目养神的陈尘眼皮都没抬。不要问为什么,陈尘不给鱼韫面子,自己本身就是要当一个闲散人,只有让自己一个不识礼仪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先入为主,那自己以后做的一些事情,他们就会觉得合理。
“你!”听到陈尘丝毫不尊重自己,鱼韫瞬间脸色铁青,紧绷着手,抬起就要拍向陈尘。
但又回想到阿昭一击便秒了自己,又缓缓松开了手,脸色尽可能的温和道:“作为长歌的表叔,我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赢得长歌的倾心,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无礼之人。”鱼韫走到石桌旁,虽然装作很温和,最后还是动了怒气。
桌上摆满了瓜果点心,但他还是随即坐下。
“说实话,见到你后,我有些失望。”他板着个脸道。
“哦。”陈尘反应冷淡。
“你不是武者?”鱼韫盯着尚未睁眼的陈尘问道。
“你猜?”陈尘漫不经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鱼长歌有何目的”鱼韫沉默片刻后问。
“还能是什么人?男人呗,单身久了,目的想找个人当老婆,刚好遇见你家长歌。”陈尘打了个哈欠,嘻嘻道。
“既然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哼!”鱼韫听陈尘的无论作答,气得起身欲走。
“对了。”陈尘的声音突然响起,让鱼韫停下了脚步。
“长歌知道你来的事吗?”陈尘问道。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如何?”鱼韫冷言道。
“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不必浪费时间调查我,这对你们无益,对于调查来说,也完全没意义。同时,你们也不必担心我对望月城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愿平静地作为长歌的伴侣。”陈尘轻轻摆手。
“……但长歌还是处子之身。”鱼韫沉默过后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那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与你无关。”陈尘淡淡回应道。
鱼韫深深看了陈尘一眼,最终只能默然离去。
“掌柜的,你没有事吧。”这时,远处的桃桃紧张地跑来询问。
“我看起来像是有事吗?”陈尘缓缓睁开眼,笑着看向桃桃。
“可是……长歌的叔叔……”桃桃显得十分忧虑。
“不需要过分忧虑,他们都是老江湖人了,必定在这段时间里想要详尽地探查了我的底细,只是凭他们的能力怕是难以挖掘出什么,故而心生旁骛也是在所难免。"陈尘漫不经心地说道。
"偏偏这些人又不敢轻率行事,于是只能选择亲自上门试探一二,虽然很蠢就是了。谁家搞阴谋的当面问就会给出答案的。"
"需要向长歌姐姐透露吗?"桃桃以唇轻啮,犹豫问道。
"这事情可以说,否则这群人不会轻易罢手的。有你长歌姐姐介入,他们才会有所顾忌。"陈尘回应。
"……既然掌柜心中有数,那我就去找夫人了。"桃桃静默片晌,旋即转身跑向大门。
"唉,但愿这帮人能安分些,莫要给我添堵,我真心只想做个与世无争的闲人啊。"陈尘在心底默默祈愿,随即再次阖眼,全身放松,沉浸于那份独有的悠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