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乾王朝内察觉安华前往诛杀陈尘却突兀地音信渺茫,那它会做出什么自是不难揣测。无非就是是顾忌牵连,隐而不发,抑或是另藏玄机,筹谋再动。
陈尘只能未雨绸缪,将最黯淡的可能坦诚告诉鱼长歌,让她有所芳备。毕竟,她不仅是他的伴侣,也是望月城的城主。此番纷扰因他而起,无论情法,他都该坦诚相告。
鱼长歌忧虑重重,思量着将来如何应对王朝的变局,而陈尘则专注于如何在保全自身的同时平息这场风波,两者立场不同,所见自然各异。
当然,陈尘从不将大乾王朝视为威胁,他所在乎的,仅仅是想维持住现在这样的宁静生活不被打扰。然而,世事不由人,因果循环,现在的果实早已在过去已埋下了种子。假使陈尘当初没有收留阿晶、阿昭他们,在他们接触武学的时候打断他们,那或许就不会出现麻烦,一切或许也不同了。
可惜世上没有假如,今日的麻烦,似早有定数,当初,陈尘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过了。
对此,陈尘并无悔意,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已准备好承担所有后果。
次日,陈尘依旧如常,在庭院的摇椅中闭目养神,而桃桃则在其熟悉的一隅潜心修炼。两年年时光过去了,桃桃的气质已焕然一新,一举一动间透露出超凡脱俗的韵味,往昔风尘尽洗。
虽然陈尘助其洗髓伐毛,又以灵药滋养,但受限于资质和时间,桃桃的修为恐怕也很难到达大宗师之巅。
桃桃似乎也对此毫不介意,每日能与陈尘相伴,偶尔闲话几句,便是她认为的最大幸福。桃桃的这份纯真,反让陈尘倍感无奈,桃桃好吗?很好,前世如果遇到她,那陈尘该拜佛念经了,但造化弄人,偏偏在自己有心魔的状态遇到了她。
陈尘有时也自嘲,自己一副中年大叔的模样,不善甜言蜜语,更不是家财万贯,但似乎总和异性纠缠不清,仅凭本心行事,却意外收获了他人的好感与爱慕。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望着桃桃,陈尘叹气道。
这种情感纠葛,陈尘在前世的时候也有所体会,前世高中时,身为学习小组长的他,只是出于责任和老师的请求,一辅导一名学习吃力的女同学,相处之下却意外让对方有了好感。
当期末放假时,那名女同学却对他表明心意,令他措手不及。
那时的陈尘,眼神清澈,情感纯粹,用人话说就是大直男,不懂得圆滑和委婉,傻乎乎的说,同学请你自重,我们是学生不能早恋,况且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喜欢你,你太胖了。之后还义正言辞的告诫说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结果嘛,自然是关系都闹崩了,那同学成绩也更下滑了。
那次经历后,陈尘每次回忆,都感觉自己有病似的,好好的关系闹僵了,还对她造成了伤害。
可能是因为曾有类似的教训,让他在面对桃桃恳求同行时,更加谨慎与体贴,不愿重蹈覆辙,伤及另一颗纯真的心。他没有选择拒绝,尽管一些人可能会不加考虑地接受,但陈尘不是那种喜欢玩弄感情的人,即便如此,他仍无意中伤了一位女孩的心。正因有这样的前例,陈尘处理这类情况时更为审慎。
“掌柜,阿烨紧急联络了我。”阿昭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陈尘背后,低声道。
陈尘眼皮微抬,哦了一声,语气显得很平淡。
“她说,与大乾王朝内的合作出了点状况,但她们会自行解决,保证不会影响到您。”阿昭直言。
“那我静观其变咯。”陈尘回应,显得并不十分在意。
阿烨她们能解决问题吗?仅凭他那即将触及大宗师门槛的实力?或许这两年他已经成长为大宗师,但两个大宗师就想抵挡住王朝?
对了,还得再加上一个小组织,可笑!
血羽楼以往的优势在于暗处的隐蔽,可自从阿烨开始和各宗门联盟,血羽楼由暗处推到了明处就逐渐削弱了这一优势。阿烨聪明绝顶,理应明白其中的利害,但也许过于自信,才会选择与虎谋皮。
事实证明,面对底蕴深厚的王朝,阿烨太过稚嫩。仅仅不到二年,王朝便把血羽楼渗透的跟个筛子一样。
若安华刺杀成功,王朝不在顾忌趁势发难,血羽楼将瞬间瓦解,改换门庭。
然而,从阿昭紧急传信的行为来看,阿烨也已经察觉到王朝的意图,却还一直没和王朝决裂。阿烨这小家伙不会真有反制措施吧?
陈尘闭着眼睛,夹指一算,心里暗骂道:“个鬼啊。”
“掌柜,那女人可信吗?”阿昭转换话题。
“不可信,但我对她下了禁制,除非她想死,否则不敢妄动。”陈尘声音懒洋洋道。
“这样的人,不应该留下的。”阿昭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罕见的严肃。
“物尽其用,人各有所长。杀了她,只会招致更大麻烦。”陈尘淡然道。
“我虽然一向厌恶麻烦,却也不惧怕。但我杀了他这个麻烦,不仅仅只是针对我了。”
“我明白了。”阿昭沉声答。
“我计划近日要外出一趟。”陈尘忽然说道。
“需要我陪同吗?”阿昭有些惊奇的说道。
“不必了,长歌还需你。这次,我带桃桃就行了。”陈尘望向远处刻苦修炼的桃桃。
“掌柜出去有事?”阿昭疑惑问。
“无事,没有特定目的,只是随意游历。此事保密,长歌那里我会说明的。”陈尘仰望蓝天。
“夫君,出去有急事?”
夜幕降临,鱼长歌得知陈尘要离开望月城,心绪纷乱。
“别多想,我只是想散散心。在府里待久了,总会闷的。”
“可是……”鱼长歌脸色犹豫,唇齿轻咬。
“阿昭和阿花会帮你的,有她们在,王朝也一时奈何不了你。”陈尘安慰道。
“不是担心这个……”鱼长歌苦笑道。迟疑片刻后,鱼长歌坚决说道:“夫君那我也和你同去,如何?”
“傻丫头,你刚在府内立足,此时离开,多生事端。”陈尘摇头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我不会抛下你的。”
鱼长歌低头不语。
“夫妻共患难,不要多想了。此时出门,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何选在此时,而且不告知任何人离开?”陈尘平静地说。
“难道,夫君此行有深意?”鱼长歌疑惑抬头。
“不然呢?”陈尘耸肩。
“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难以言明。”
“既如此,长歌便不多问了。”沉默过后,鱼长歌说道。
“何时走,我也还没决定,或许明日,也可能数日后。若我不告而别,你不必惊讶。”
鱼长歌苦笑:“夫君总是这般随性。”
“就当是夸我吧。”
陈尘伸展身体,走向门外。
“夫君又要去哪儿?”鱼长歌追问。
“赏月。”陈尘头也不回。
“赏月?”鱼长歌一愣,生怕他又带人回来。
“出来吧,喜欢躲暗处,可不是修士的习惯。”陈尘在庭院对暗处招手。
不久,安华走出阴影。
“真君有何指示?”安华恭敬行礼。
“王朝有消息吗?”陈尘问道。
“有。”安华沉声回答道。
“都说了些什么?”
“询问刺杀结果。”安华坦白道。过了一会儿又眉头微蹙,问道:"在下有一事不解,真君怎会对在下抱有如此之深的信任?"
"信任?非也非也,你所言差远了,我从未有过信任你的念头。"陈尘轻轻摆手,否认道。
"……可真君又不……"安华目光闪烁,复杂地注视着陈尘。
"不什么?不杀了你?或者担忧你在我离开时逃脱?抑或是担心你对城府造成威胁?你觉得,这些对我而言,真的重要吗?"陈尘对着安华展露出一个含义深远的微笑。
"……真君莫非是在红尘炼心?!"安华似有所悟,身体猛然一震。
"红尘炼心?或许吧,你毕竟是宗门出身的修士,不像我这种自学的野路子。”陈尘不置可否地笑道。
"阁下何时识得在下的出身的?”安华双目一紧,追问道。
"这太明显了。"陈尘摆了摆手,显得漫不经心。
"试问世间,有多少武修能够独自以不到半甲子的时间后天转先天攀登至筑基的?或许世上有这样的奇才,但你,显然并非其中。"
"真君为何如此肯定?"安华声音沉稳,探询道。
"只能说,你有一位好长辈。"陈尘深深地凝视了安华一眼。
"好长辈……"安华闻言,陷入了沉默。她自然知晓自己的长辈对自己做了什么,陈尘在她体内布下禁制时,也发现了另一层保护性的禁制。这层禁制与陈尘所设不同,它在关键时刻能保护她,特别是生命受到威胁时,它会自动触发,效果可能是设置这道禁制的主人会立马感知,显出分身也说不定。若有人杀害她,则会像诅咒般附着于凶手身上,一但被依附,以禁制主人的实力,被抓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陈尘之所以不除掉安华,这层禁制也是原因之一。能布置如此禁制的人,至少也是元婴真君水平,陈尘可不想自找麻烦。但又不想轻松放人走,于是,他只能选择了让安华当仆从十年了。
当然,若是安华若真在陈尘外出时逃离,想对城主府下手,那陈尘不介意连同那个元婴真君一起收拾。
陈尘所说的话,安华自然心领神会。红尘炼心,是修真者修行路上不可或缺的环节,修为越是高深或进步越快,越是需要红尘炼心,且往往反复经历。每个修行阶段,对自我与世界的认识都会更新,为了稳固新得的心境,修行者必须再次炼心,否则心魔将生。陈尘那番深意十足的话语,让安华瞬间领悟了。
眼前这位真君正在经历炼心过程,看似似乎关怀身边之人,实则不然。或许他确实珍视每一个人,因为若有人伤害了这些他所在乎的人,无疑是提前终结了他的炼心之旅。那时,这位炼心者是否会因恢复本性而失控,无人能料。打断炼心,本就危险重重,更何况对方是人仙之境。安华若是不想找死,那就只有有顺从,等待陈尘炼心圆满,她作为其中一部分,自然会被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