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湛蓝晴空下,陈尘选择了一个阳光最为灿烂的日子启程。他没有宣告离别的具体时刻,所以,当他静默离去时,城主府中的众人无一察觉。对于陈尘来说,隐秘地避开所有人的目光独自启程,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桃桃,无疑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旅程中最感意外的人。如同往常一般,早上他们步入庭院,先是刻苦的练功,才到休息的时候陈尘忽然站起,向她轻声提议道:“桃桃,我们去看海吧。”
桃桃没有回话,二人就踏上了寻海之旅,海洋对桃桃而言,是遥远而神秘的存在,一个仅存于书籍和他人叙述中的模糊概念,她从未亲眼目睹其真容。若不是遇见陈尘,或许她此生都没有听到过大海这个词,也无法理解那浩瀚的蓝所承载的意义。
毕竟,大乾王朝远离海岸,若想望见小南洲的海浪,桃桃至少需要穿越两个国家的疆域。作为普通人的桃桃,与大多数普通人一样终其一生未踏出国门,甚至从未离开故土。
过去在青楼的时光里,陈尘偶尔会听到桃桃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大海的向往。既然决定外出,所幸他便决定带着桃桃去实现这一愿望了。
“掌柜的,我们这样不辞而别,长歌姐姐她们会不会担心?”在疾驰的马车中,刚刚从震惊中恢复平静的桃桃忍不住问道。
“放心吧,我已经事先告知了长歌她们。”陈尘在车厢内温和回答,安稳桃桃的情绪。
“那就好,那就好……”桃桃如释重负,随即又问道,“掌柜您为何不带长歌姐姐她们同行呢?”
“若你长歌姐姐也她们离开,城里谁来管理?”陈尘笑着打趣道。
“这样也是……”桃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从望月城到海边,按这马车速度,不出意外,大约一个月左右才能看见大海。如果是平常马车可能都要用上半年时间。”陈尘轻松转换话题。
“一个月……这么远?”桃桃惊讶道。
“小南洲广阔无垠,要是我有孙悟空一样翻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本领,说不定一壶茶的工夫就到了。”陈尘开玩笑道。
“掌柜的在说笑吧,谁能一跃十万八千里?”桃桃惊讶地小嘴微张。
“哈哈哈,那可不一定……”陈尘小声说道
在马车的悠长旅途中,陈尘索性给桃子讲述起了《西游记》的故事。故事既长也短,尽管细节已模糊,陈尘仍能大致描绘出那故事情节。车行的日子如同旧日火车的卧铺旅行,不同的是,他们可以随时停歇,享受美食、观赏风光,或垂钓江边,或沐浴池塘,无需日夜兼程。
几天下来,桃桃渐渐放松,笑容越来越多,一扫城主府生活的沉闷,仿佛回到了怡香院那个开朗直率的自己。陈尘知道,这两年桃桃并不快乐,生活单调乏味,只有饮食、修炼与睡眠。他能忍耐,是因为习惯,而桃子则是为了他而坚持。陈尘对此保持沉默,他想让桃桃明白,不论多么热烈的情感终归会随时间的流逝而回归平静,也许她对他的情感并非她所想象的那般深厚。
然而,陈尘低估了桃桃,她的情感一如既往的浓烈。是情债吗?有时,陈尘不禁这样想。如同《西游记》中的八十一难,最难过的往往是情关。虽然可以违心娶桃桃,但这真的是她所愿意的吗?
随着时光无声流逝,陈尘与桃桃终于站在了海边。面对碧波万顷的大海,初见大海的桃桃被深深震撼。陈尘也曾见过海,而且不仅仅是一两次,甚至跃入过海中,所以他的心境平静毫无波澜,没有像桃桃那样欢呼。但看见桃桃因为泼水而喜悦的笑容,陈尘的思绪也飘向了远方,回忆起了他初到修仙时,收下的第一个徒弟,她第一次来海边的笑容也是如此灿烂。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重伤流落南域二十四岛时,救起他的是一位凡人女孩,名叫白小鱼,那时他陪伴看海也是白小鱼。只是如今,陪在他身边的已不是故人,自己的徒弟又身在何方呢?
而在陈尘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后,望月城内,鱼长歌等人得知了陈尘与桃桃离开的消息后。遵照陈尘的指示,无人透露他的去向。因为陈尘在城府的存在感淡薄,大部分杂役和门客对此并不在意,但时间一长,有些人还是从中读出了不同的意味。例如,鱼韫等人猜测陈尘是否“遗弃”了鱼长歌。但他也疑惑,如果真是遗弃,为何还留下阿昭和新来的神秘女子守护?还是说,他遭遇了必须离开的重大事件?
这一消息同样落入王朝的视线中,因为陈尘的消失,他们反而认为安华的刺杀计划已成功,鱼长歌的保密是为了稳定山庄局面?
一时之间,望月城暗流涌动。幸好,鱼长歌因事先得到陈尘的解释还能表示出镇定自若,至少表面看来,她依旧有序管理着山庄的一切。
但陈尘的离开还是仿佛抽走了鱼长歌心中的主心骨,让她每日都生活在忧虑与恐惧之中。她不仅担忧陈尘是否还能归来,也害怕王朝的报复。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正当这种焦虑达到顶点时,望月城又没有一点事发生。
时间悄然溜过了半个月,这一天,鱼长歌正忙碌于山庄事务,一名侍卫急匆匆地前来报告,称有一位名叫王然的断剑山弟子求见。
王然!这个名字像一道寒气,令鱼长歌全身一凛。虽然城主府的侍卫对他不甚了解,鱼长歌却清楚得很。他是断剑山最杰出的年轻弟子,且两人曾在客栈有过一面之缘。王然上次被陈尘的伙计制服后便没了消息,没想到三年后又主动找上门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鱼长歌最终还是决定正面应对,立即召唤阿昭与安华,一同前往迎接王然。
两年时光,并未减损王然的风采,一身朴素道袍下的英气依旧夺目。
“好久不见了,鱼城主光彩依旧啊。”
在朱红大门前,王然背着长剑,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对着鱼长歌行礼致意。
“彼此彼此,王道长,风采依然,这次亲自上门,有何贵干。”
鱼长歌礼貌询问其来访目的
可王然却依旧保持那意味深长的微笑,摇头婉拒了直接说明原因。
无奈鱼长歌只能不动声色地引他进入平时处理事务的偏殿。
一路上,王然的眼神不时在阿昭和安华身上停留,显得格外关注。
“王道长,现在可以说了吗?”
在偏殿坐定后,鱼长歌直截了当地要求王然有话直说。
“两年不见,鱼城主到是有了上位者的从容了啊,不知道城主的夫君有何变化?”
王然反倒是先对鱼长歌的变化表示了意外和赞赏,暗示陈尘还在不在城主府。
鱼长歌面色微变,
“客套话就别说了,不然送客了。”
鱼长歌想知道王然的真实意图,见到王然还没表明,也不在客气了。
“鱼城主,别动怒,在下确实有事来此商量。”
王然这才透露王朝已经掌握了血羽楼大部分势力的信息给鱼长歌。
“难道,夫君……”
由于鱼长歌对此一无所知,显得有些错愕。
“城主的夫君怎么了?他不在府中?”
王然捕捉到了她的微妙反应,施压道。
见鱼长歌不回答,又用眼神望向一旁的安华对鱼长歌问道:“鱼城主,此人是新招的门客?貌似望月城没有过这一人过吧?
“远房表姐罢了,怎么,王道长连我家务事也想打听?”
鱼长歌淡然以远房表姐的身份介绍安华,
“那鱼城主的亲戚还真够多的,在下好奇罢了。”
王然语带讽刺地评论道。随后两个人又相互说垃圾话,鱼长歌倒是不卑不亢,面对威胁,最终以一句望月城虽小,却也不惧断剑山结束垃圾话。
“闲话就不说了,我来此的目的是想和鱼城主您夫君商谈血羽楼归降一事的。”
最终,王然直白提出此行的真正目的——求见鱼长歌的丈夫。
“在下夫君已经出门了,王道长来得可不是时候,至于夫君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鱼长歌摇了摇头,表示遗憾。
见到鱼长歌表现出并不知情的表情,王然的笑意变得深长,他劝诫道:“鱼城主可要审时度势啊,如今王朝和各门派可会不容许血羽楼在大乾境内存在,希望你能转告您夫君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明智的选择?你有何高见。”
鱼长歌质问王然的意图,不屑道。
“王朝已决心要清除血羽楼,但若你夫君同意加入断剑山,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说完,王然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在阿超身上停留。
“同意?夫君又不是血羽楼的人,关夫君何事。”
鱼长歌坚决否认陈尘是血羽楼主人的事实。
“你说这话有谁会信?”
王然对此嗤之以鼻。
“王道长如此肯定,那我也不反驳了,阿昭送客!
面对王然的步步紧逼,鱼长歌强忍愤怒说道。
“等下,鱼城主,并非在下不信,但师命难违,希望鱼城主能海涵在下刚刚的话,能留在下在府中等待等陈掌柜回来,亲自答复。”
王然叹息,忙对鱼长歌抱拳道。
看着王然一脸认错道歉的表情,鱼长歌最终同意了请求。
“鱼城主,宽厚。”
王然抱拳道,随即告辞离去,留下殿内一片沉寂。
鱼长歌看着王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阿昭,你能够与夫君取得联系吗?"鱼长歌迟疑许久,终于侧首望向身边的阿昭,声音中满载着沉重。
"不能。"阿昭的回答简洁明了。
鱼长歌心弦又是一紧,追问道:"那么,夫君可曾对你透露过归期?"
阿昭还是轻轻摇头,回应简单而干脆道:"未曾提及。"
"哎,这次夫君可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鱼长歌无奈地抚额,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现在她与陈尘的命运此刻紧密相连,彼此的兴衰休戚相关,而她在这盘棋局中也没有了自主选择的余地。
王然或许以为她能够轻易说服陈尘,然而鱼长歌对王然那些动听的好话不置一信。她心里明镜:是谁替她雪耻复仇?是谁助她重夺城主之位?又是谁帮她稳固大局,重新执掌望月城的?她都清楚。
尽管她与陈尘的婚姻在外人看来只是形式,但基于这些恩情,鱼长歌决不会背弃陈尘!
她也深知与断剑山为敌意味着什么,这使她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难以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