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诺去国外留学这件事，像颗石子，在我心里泛起的涟漪好几天都没平息。
回到学校，看着课本上的字，脑子里却全是那小祖宗弹琴的样子，还有她说“不想离你那么远”的样子。
我脸上真的藏不住事，连小学弟都问我“卧槽安哥，你最近是不是又熬夜学习了”。我自己也知道，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迟早要被那三位大小姐抓住问个明白。
果然，这天晚上，我们四个人又凑到了文学院三楼拐角那个废弃播音室。
现在已经被端木璇改造成了她的秘密基地。这里堆满了她的乐高模型、漫画书和各种可爱的小手办，空气中还有淡淡的少女香味。
我摊开法考教材，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对面，柳辞优雅地交叠着大长腿，拿着她那台据说两个W的华为三折叠手机，她正戴着耳机，低声用英语说着什么，大概是在开会。
旁边，端木璇盘腿坐在地上，专心致志地对付一个巨大的乐高城堡，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富士山下。
她的斜对面，顾时晴则皱着眉头，跟一个高达的零件较劲中，嘴里还嘀嘀咕咕“这破水口怎么这么难修”。
安静得只剩下柳辞低低的说话声、端木璇拼积木的咔哒声，以及顾时晴打磨零件的沙沙声。
这气氛……和谐地太可怕了。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引爆这个炸弹。与其被她们拷问，不如我自己招了，死也死得痛快些。
“那个……各位……”我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干，“我妹妹…她可能……要去国外留学了。”
“咔哒……啪叽！”
“沙沙……啊啊啊扎到手指啦！”
柳辞的英语停顿了半秒。
下一秒。
“真的吗真的吗？”端木璇第一个蹦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乐高都掉了，“去哪个国家？嗯？美国？英国？日本？还是法国或者意大利？天呐！梁诺妹妹超级厉害的！她弹钢琴的样子超级美！去更大的舞台绝对没问题！说不定以后就是国际著名的钢琴家啦！”
她一口气报菜名似的说了十几个国家，脸颊通红，仿佛要出国的是她本人。
顾时晴放下手里的高达，摸了摸刘海：“是她们学校那个很严的导师推荐的吧？我听说过他，推荐过好几个学生出去，但好像……最后结果好的不多。”她语气冷静了些，“国外没那么好待的，语言、文化、饮食习惯，都是挑战呐。听说有个学姐去了，天天哭着想回家，学业也跟不上，最后被迫退学回家，据说还得了抑郁症……”
柳辞终于结束了通话，摘下耳机，将三折叠手机轻轻放在一边，看向我，语气温和：“你妹妹以后的发展方向，去欧洲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需要我帮忙联系一下我在巴黎或者维也纳的朋友吗？住的问题不用担心，我可以安排。”
她说话总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场。
“停停停！”
我赶紧抬手打断。
“我说的是可能，只是有可能！她现在自己也纠结得要死，还没决定去不去呢。”
端木璇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这还用想吗”的表情：“去呀！为什么不去啊！梁诺妹妹那么优秀，机会多难得呀……做哥哥的你不能拖后腿啊！”
柳辞微微蹙眉，不赞同地看了端木璇一眼：“端木璇小朋友，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国外的环境和国内差异很大，我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思维方式、社交模式都不同。而且气候饮食，妹妹未必能适应，独自在外，生病了都没人照顾。”她顿了顿，补充道，“孤独是很折磨人的。”
顾时晴拿起一个橘子剥着，橙皮的清香散开：“梁诺妹妹……其实是很想去的吧？只是舍不得家，舍不得你。”
她掰了一瓣橘子递给我:“以她的能力，当初高考完完全可以去更好的音乐学院，但她还是选择了省艺，就是因为离家近，能经常见到你和父母。”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有道理。
端木璇的兴奋憧憬，柳辞的现实顾虑，顾时晴的一针见血……各种想法在我脑子里打架，吵得我头都快炸了。
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好事？既要她展翅高飞，又要她永远留在自己的庇护之下？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贪心又矫情了？
我抓了抓头发，低下头，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我回去跟她说，还是去吧。”
话音落下，房间里安静了好几秒。
柳辞察觉到了什么，她轻轻开口：“梁安，这个选择，让你很痛苦吧？”
端木璇也后知后觉地发现我情绪不对，立刻放下乐高，蹭到我旁边，手忙脚乱地安慰：“你别难过呀～这不是还没定嘛！而且现在交通那么发达，想见面随时可以飞过去看她呀！对不对？”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
我看着她们，心里那点纠结再也藏不住了。我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哑：“我不是……不想用亲情绑住她。我比谁都希望她好，希望她能站在更大更好的舞台上，发光发亮。她值得最好的。”
“她是我妹妹，无论她走到地球的哪个角落，这点都不会变。血脉连着，感情就在。”我攥紧了手指，“但是……但是最后怎么选，还是得看她自己。那是她的人生。”
我说完了，感觉松了口气。把这些纠结说出来，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端木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新拿起她的乐高，小声说：“梁诺妹妹一定会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的。”
柳辞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轻轻说了句：“无论她做什么决定，如果需要帮助，记得告诉我。”
顾时晴把剥好的半个橘子塞进我手里，语气依旧有点轻浮：“行啦行啦，别愁眉苦脸的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借钱给你买机票，让你飞过去给她当保姆呗？”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手里的橘子，突然有点想笑。
反正，不管那小祖宗最后怎么选，我这个当哥哥的，支持她就是了。
无论她做出何种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