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过头看梁诺，她依旧专注地望着漆黑的江面。
“哥哥。”她忽然开口，声音像是要散在风里，“我不打算去留学了。”
我没有立刻追问，或者表现出惊讶。伸出手，握住她搭在栏杆上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我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轻轻搓了搓。
“没事……”我让声音放得很缓，“不去就不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诺低下头：“我太任性了……明明之前都答应好了你和爸妈，爸妈为了我忙前忙后，哥哥你还一直开导我，端木璇姐姐她们还特意为我准备了派对……我却临时变卦……我这个人是不是特别过分？”
我叹了口气，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意外：“其实早在你点头答应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是真的想去。只是我当时觉得，你的未来不应该被亲情所束缚，所以没想那么多。”我顿了顿，想起顾时晴的话。
“还是顾时晴提醒我，让我多注意你的真实想法。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太粗心了。”
梁诺轻轻“嗯”了一声，这才慢慢说出她的顾虑：“其实……你们可能都高估我的水平了。我觉得……我离真正能出国留学，跟上那边课程的水平，还差一些吧，而且我打听过了，推荐我的那个导师，说话有点不着边际。他之前推荐出去的几个学长学姐，或多或少都遇到了问题，有的适应不了回来了，有的还在硬撑，过得挺困难的……我还没准备好，心里没底，所以暂时不想去了。”
我听着她理智的分析，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她能考虑到这些，说明是真的长大了，而不是一味地情绪用事。
我握紧她的手，语气郑重道：“小诺，哥哥尊重你的决定。无论你想去还是不想去，是现在去还是以后再去，哥哥都站在你这边，鼓励你，支持你。你活的好才最重要，不用觉得对不起谁。”
梁诺吸了吸鼻子：“可我总觉得自己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说话不算话，老是给大家惹麻烦……”
我笑了，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果你真的能一直保持小孩子的模样，那其实是件大好事。这样的你，就不会变老，能一直保持着最漂亮最可爱的样子。说不定哪天我老了，躺在病床上，临走前最想看到的，就是我的妹妹最年轻最漂亮的样子。”
“诶呀！你胡说什么呢！”
梁诺立刻责备地打断我，用力捶了一下我的胳膊，但语气轻松了不少。
“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今天晚上的话题已经够沉重的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我点头，感觉到她的手稍微回暖了一点。
“这里太冷了，再待下去真要感冒了。咱们……”
我边说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傻眼了。
未接来电的提示像炸弹一样，足足几十个。全是端木璇、柳辞、顾时晴，还有洛浅浅她们打来的。微信图标上也挂着鲜红的99+，不用点开都知道是各种焦急的询问和@。
“呃，看来得先处理一下。”
我把手机屏幕转向梁诺，无奈地笑了笑。
“你是想先回家，还是去柳辞那边看看？派对估计还没结束。”
梁诺看着那一排排的未接来电提示，脸上露出歉疚的表情。她从我手里拿过电话：“我来跟姐姐们说吧。”
她依次给端木璇、柳辞、顾时晴回了电话，声音乖巧又诚恳，解释自己没事，只是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手机没电了，让大家担心了非常对不起。
我根本不担心她们会责怪梁诺，这帮家伙真的是拿她当亲妹妹看待。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满满的关心。等梁诺报完平安，我才接过手机，发动了车子。
车子行驶在回城的路上，车载空调吹出暖风，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梁诺靠在副驾驶座上，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哥哥，这车不是我们家的吧？坐着好陌生呐。”
“！！！”
我靠！光顾着找她，完全忘了这事！
我低头看向方向盘中间那醒目的四个圈标志，再感受一下这低调奢华的内饰和稳的一批的驾驶感觉……
“卧槽！这特么不是柳辞的A8L嘛！”
我吓得差点一脚刹车踩到底，赶紧稳住方向盘，小心翼翼地把车靠边停下，然后像个神经病似的开始检查车身。
“没刮吧？没蹭吧？应该没有吧？”
梁诺被我这副样子逗笑了，她探过头，眨着眼说：“放心吧哥哥，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柳辞姐姐跟我说了，她说车你拿去随便开，不想还也没关系，她可以送给你。”
我稍微松了口气，还好这位大小姐够大气。
结果梁诺下一句就是：“不过她说……代价是让你当她一个人的专属助理，随叫随到那种。”
“……”
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商人果然是商人！
梁诺还在那模仿柳辞的语气，添油加醋地说：“我问柳辞姐姐，那如果把哥哥你送给柳辞姐姐，她能不能送我一个小目标？柳辞姐姐说，当然可以，她甚至可以送咱们全家一人一个小目标。”
我哭笑不得，重新启动车子上路：“啧，你这孩子，真是把亲哥往火坑里推啊？一个小目标就想把我卖了？”
梁诺笑嘻嘻地没接话。
车子开了一会儿，经过一个夜市路口，烧烤的香味隐隐约约飘了进来。梁诺突然摸了摸肚子，小声说：“我饿了。想吃以前学校后面那家烧烤了。”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从这边开去我们高中那边要将近一个小时。
“这么晚了，你还能坚持住吗？要不在附近找家店对付一口？”
“没事，我现在特别想吃那家的烤鸡翅和烤面包片。”
“行吧。”我打了转向灯，朝着记忆中的方向驶去。深夜的道路车辆特别少，车里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安静了片刻，梁诺忽然又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带着点犹豫。
“哥哥。”
“嗯？”
“其实我不去留学，还有一半的原因跟你有关。”
我的手微微一顿，稳住了方向盘，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