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我脑子里面的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去？跟一个认识没多久、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女孩子，去看美术展？这剧情发展太像恋爱动漫里的标准桥段啦？有点……太暧昧了？
不去？人家刚才帮你解了围，现在主动邀请你，你扭头就走，岂不是显得特别不识抬举，听不懂话？
快速权衡了两秒。算了，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再拒绝反而显得矫情。人家女生都没觉得什么，我一个男的怕什么？
我挠了挠头，掩饰住那点不自然，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那就麻烦白同学了。”
我们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等了一会儿，坐上了公交车。车里人不多，我们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不断后退的城市街景。
我依旧没什么话题，白苏禾也一如既往地安静，只是偶尔会经过某个很有特色的建筑时，会说一句那个房子挺有意思的，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附和着点点头。
很快，公交车到站了。
美术展设在商场的“艺术港”一楼。门口验票的工作人员接过我们递过去的票，撕下票根，同时提醒了一句：“还有一个小时闭馆，两位抓紧时间。”
走进展厅，空调的凉气扑面而来，光线也被调整格外柔和。迎面就是一堵巨大的展墙，上面挂着一幅尺寸惊人、几乎占满整面墙的画。
画中描绘的是水下场景。水波荡漾，光线透过水面，形成一道道光柱。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闭着眼睛，正朝着深渊缓缓坠落。而在她的上方，一个男孩子朝着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飘散的长发。
《溺》
旁边的标签写着画作的名字。
我盯着这幅画，脚步停了下来。画面中那种挣扎与无力感，以及那只伸出的手，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是大一下学期的事了。端木璇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觉得游泳课挺好玩，就选了这个体育课。结果第一节课到了游泳池边，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有点怕水，扒着池边死活不敢下去。教游泳的老师告诉她如果一直这样，期末肯定挂科。
端木璇没办法，跑过来求我，让我教教她。
我记得那天游泳馆人不多，我无奈地陪她站在浅水区，跟她说：“憋气总会吧？你先扶着池边，把头埋进水里试试，克服一下恐惧。”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往下蹲，结果脚底一滑，整个人惊呼一声，直接向后栽进了深水区。那可是两米的水，她瞬间就慌了，在水里拼命扑腾，手脚乱划，呛了好几口水，眼看就要沉下去。我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游到她身边，费力地把她拖回了池边。
“梁安同学？”
白苏禾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我猛地回过神，发现她还站在我身边，正略带疑惑地看着我。
“啊，没事。”我移开视线，“这幅画挺有冲击力的。我们继续看吧。”
接下来的展品风格各异，有色彩浓烈的抽象画，有细腻的风景写生。白苏禾走在我身边，每到一幅作品前，都会停下脚步，用清晰的语调，低声为我讲解画的技法、创作意图，或是相关艺术知识。她讲得很认真，仿佛只是在分享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我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她都会耐心解答。
直到，我们在一幅尺寸不大的油画前停下。
画面上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蜷缩着身子，安静地睡在母亲怀里。母亲低着头，抱着孩子，发丝垂落。画面色调温暖柔和，充满了安宁。
不知怎么了，看着这幅画，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柳辞家中里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婉，眉眼间与柳辞有几分相似，那是柳辞的母亲。生了柳辞之后，因为严重的抑郁症和服药过量没能抢救回来。柳辞那看似掌控全局的外表下，其实一直藏着对那份缺失的母爱的眷念。
我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最后，我们在一张看起来色彩异常鲜明的画作前停下。
画的内容很简单。一个歪歪扭扭的红色房子，旁边有一棵比房子还高的树，树下有几个用黑色线条勾勒出来的小人，手拉着手，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根。
“这幅画看起来……”我忍不住笑了，“好像我小时候画的。不过我那时候画得可比这抽象多了。”
白苏禾看着那幅画，轻声解释道：“这是原生艺术的一种，重视直觉和情感的表达，不受传统技法的束缚。有时候，孩童笔下的那种真诚，反而最能打动人。”
她顿了顿，侧头看向我，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
“梁安同学小时候就能用色块表达，说明对色彩很敏感，这是很好的天赋。”
被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哪有什么天赋，就是瞎画。”
我看着展厅里的作品，心里忽然感慨，“其实……有时候真的想再发展点新的爱好。打游戏吧，感觉越来越没意思……天天学习，也容易疲惫。好像生活里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白苏禾听我说完，她想了想，开口问：“梁安同学，周末有时间吗？”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有啊，怎么了？”
她看着我：“这里的美术展，展品还算丰富……梁安同学想要更深层次地了解美术……周末可以来找我。”
“我的哥哥在雪城当美术老师。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听一听他的课，带你了解一些基础。”
我看着她。这似乎是一个能让我接触新事物，忘记那些痛苦的机会。
“好啊。”我点了点头，心里竟然有些期待，“那就谢谢白同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