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前几天,趁着没课,我去图书馆借了两本美术书,又在网上找了一些教程,恶补了一番美术知识。
理论知识虽然说记了不少,但是手实在有点笨。
我凭着感觉,在纸的正反面画了两个作品。
一幅是临摹的静物苹果,结果画得像个西红柿。
另一幅是法律天平,结果却像个跷跷板。
看着自己的大作,我无奈地揉成一团,投进垃圾桶。
果然,这东西不是光靠理论就能速成的。
我刚拿起行测题集准备找点自信,林叙白就拎着一大袋水果推门进来了。
“老梁!”
他一边把水果放在桌上,一边说:“估计咱们男寝楼下又有小情侣闹分手啦!这不我回来,看见垃圾桶旁边扔了一个完好的蛋糕,包装还挺精致,旁边还有个系着丝带的礼物盒子……你说现在这些小年轻,吵架就吵架,别浪费粮食啊!多可惜~”
我附和着点了点头,心里却默默吐槽。谁知道呢,也许不是小情侣,只是某个伤心的人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罢了。
很快到了周末。我按照白苏禾发来的地址,提前到了约定的地点。那是一个小广场,周围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楼,墙面斑驳,透着岁月的痕迹。
我心里有些嘀咕。这地方……真的有画室吗?该不会是来错了吧?
我刚掏出手机想确认一下地址,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梁安同学,上午好。”
我转过身,是白苏禾。
她今天穿得非常简单,一件没有任何logo的米白色针织衫,搭配着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一双干净的小白鞋,格外朴素。
“白同学,上午好。”
我连忙收起手机,也打了个招呼。
她看了看我,轻声说:“我哥哥的画室比较小,希望梁安同学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我赶紧摆手,“是我来打扰了,还怕麻烦到你哥哥呢。”
“梁安同学不嫌弃就好。”她微微颔首,“跟我来吧。”
我跟在她身后,穿过广场,拐进了一条更小的巷子,两旁的居民楼愈发显得老旧,楼道外裸露着各种管道和电线。还好,画室就在一栋楼的一层。白苏禾推开一扇漆色剥落的绿色铁门,里面的景象展现在我眼前。
房间不大,甚至有些拥挤。十多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正坐在小凳子上,围着画板,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个背对着我们的男人讲课。
地上堆满了颜料盒,笔筒和成沓的白纸,几乎没什么能下脚的地方。靠里的房间门开着,能看到里面堆满了更多的画框,石膏像和美术用品。墙壁的墙皮已经起泡、脱落,但上面却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儿童画,以及一些看起来年代稍久的照片。
那个坐在孩子们中间讲课的男人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他看到白苏禾,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孩子们说:“好了,小朋友们,我们先下课休息一会儿,不要跑太远哦。”
孩子们欢呼一声,像出笼的小鸟,瞬间从我们身边挤了出去,嬉笑声回荡在楼道里。
这时,我才看清那个男人的全貌。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有着和白苏禾一样的薄荷绿色头发,只是颜色似乎更深沉一些。他的面容清秀,眼眸里有一种淡淡的伤感。
更让我心里一震的是,他坐在轮椅上,膝盖以下盖着一条薄薄的灰色毯子,毯子下方是空荡荡的?
他就是白苏禾的哥哥?
我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男人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来到我们面前。白苏禾很自然地俯身,轻轻抱了抱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哥哥,不是说好了今天休息一天吗?”
男人笑了笑,抬手摸了摸白苏禾的头发,动作很轻柔:“没事,闲着也是闲着。能多教一点,就能多挣一点嘛。”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带着询问:“这位是……?”
白苏禾直起身:“哥哥,这位是我的同学,梁安。他对美术很感兴趣,特地来听你讲课的。”
男人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变成友善的微笑,对我点了点头:“梁安同学,你好。欢迎你来!我们家禾禾,平时麻烦你照顾了。”
我赶紧微微躬身,有些拘谨地说:“您好,我叫梁安。这次来是我麻烦白同学了。我小时候学过一点美术,但早就忘光了,现在想重新捡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我说着,心里有点没底。
她哥哥闻言,笑容更温和了些:“只要肯学,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白苏禾看了看我们,轻声说:“你们先聊,我去倒杯水。”
画室里暂时剩下我和她哥哥。
轮椅上的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很平静:“梁同学,让你见笑了。我这个画室,又破又小,跟我这个人一样,派不上什么用场。”
我连忙说:“您别这么说!我觉得这里很有艺术氛围,孩子们也很喜欢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关心,小心翼翼地问:“您……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哥哥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露出一丝苦涩。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无比沉重:“禾禾这孩子……命太苦。”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她很小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就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去世了。”
“后来……我也生了一场大病。”他低头,看了一眼盖在腿上的毯子,声音更低了,“命是保住了,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幸好,亲戚心善,愿意资助我们兄妹,不然……我们早就流落街头了。”
我听着他的话,看着这间简陋的画室,看着他空荡荡的下半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哥哥抬起头,重新看向我,眼神复杂:“禾禾她没什么朋友,也从来没有带同学来过画室。”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看来,梁安同学和她关系很好吗?”
我含糊回答:“白同学她很好相处,就是话少了点。”
她哥哥听了,却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问:“梁安同学,你有没有想过,禾禾她是因为性格高冷导致的话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我愣住了。
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
我对白苏禾的了解,确实太少了,仅限于几次短暂的接触。
看着我茫然的表情,她哥哥轻轻叹了口气:“那孩子小时候知道爸妈不在了之后,突然就不说话了。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来话了。只会咿咿呀呀地发出些声音。后来带她去医院检查……”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医生说,她得了语言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