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时晴站在那里，我心里那点退缩反而消失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
当初那场闹剧，我们四个人谁都没能全身而退，而她，无疑是点燃引线的那个人。虽然知道她心不坏，但结果就是结果。
顾时晴似乎也有些犹豫，她端着一份刚出锅，还在滋滋作响，冒着滚烫热气的黄焖鸡，那温度，透过薄薄的餐盘传过来，烫得她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差点没拿稳。
“烫烫烫烫烫！”
她端着餐盘，四处张望，寻找空位。
我看着她那副有点狼狈的样子，又扫了一眼食堂，确实是一个座都没有了。
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是做个好人好事吧。
我抬起手，朝她那个方向招了招，示意她过来。
顾时晴看到我的示意，愣了一下，随即端着盘子快步走了过来，在我对面的空位坐下。
“谢谢哈。”
她小声说了一句，把餐盘放下，对着被烫得发红的手指吹了吹气。
我没接话，只当是和一个陌生同学拼桌吃饭。我加快速度，扒拉着自己餐盘里的饭，米饭混合着已经凉了的配菜，没吃出来什么味道，只想尽快结束这顿饭。
顾时晴掰开一次性筷子，刚要去夹那块鸡肉，动作却停住了。她放下筷子，看着我。
我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但懒得理她，把碗里的洋葱挑出来，堆在角落。
“梁安。”
她最终还是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
“前段时间……好像一直没看到你。是因为之前生病住院了吗？”
我依旧没抬头，语气平淡：“不是。住院就住了几天。我平常……时间安排比较固定，看不到我很正常。”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她追问。
“我记得你身体素质挺好的。”
“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继续挑着洋葱，“我也没有料到。”
我顿了顿，终于抬眼看了她一眼。
“倒是你，顾时晴，你好像总能预料到很多事？”
顾时晴的脸色变了一下，她放下筷子，双手放在膝盖，坐直了些。
“对不起，梁安。”
她的声音很轻。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都被情绪控制了，都失去了判断的能力。特别是我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那些事情，我发誓，我从来没想过要告诉她们，可是那天……”
“顾时晴。”
我打断了她。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她愣住了，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我看着餐盘里所剩无几的饭，声音平静：“你会说对不起，端木璇会，柳辞也会，可对不起已经没用了。”
“我伤害了你们，这是事实。你们也反过来影响了我，这也是事实。”
我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米饭。
“现在再回头去讨论当时谁对谁错，谁失控谁理智，有什么意义？”
我抬起头，第一次真正看向她的眼睛，那双异瞳里此刻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也许我和你们的相识，本就是一个意外。现在，都结束了。”
她的语气变得更软了。
“梁安……那你有没有想过，换做是你，用一个女孩子的思维方式，处在当时那个情境下，你会不会做出和我们一样的事？”
她向前倾了倾身，刘海滑落下来，完全遮住了那只蓝色的眼眸，只露出那只橙金色眼睛，紧紧盯着我。
“梁安，你也会。”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
我只是把自己碗里最后一点饭扒拉干净，然后放下筷子，从随身背着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手工编织的钥匙扣。主体是一只小鲸鱼，身体大部分是蓝色，点缀着橙金色和黄色的斑点，做工不算特别精致，但能看出是用心对待的。
我把这个钥匙扣放到桌面。
“这个，你拿走，是之前在那间小教室里找到的。端木璇做的，说是为了纪念我们认识，成为好朋友，给每个人都做了一个。”
我顿了顿，补充一句：“我没找到我那个。但是你和柳辞的，我都找到了。她的那个，我让会长转交给她了。你的，在这里。”
我指了指那个蓝色的小鲸鱼。
“拿去。”
说完，我不再看她是什么反应，端起餐盘站起身，径直朝着餐具回收处走去。身后，顾时晴似乎还说了句什么，但我没有听清，也不想再听。
走出食堂大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
雨水敲打着地面和屋檐，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看着眼前的雨幕，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去年的某个时刻。也是这样的雨，差不多的程度，差不多的时间。
只不过，站在雨幕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去年的那个梁安了。
我没有犹豫，低头走进了雨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