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璇去打电话的时候,我开始收拾院子里的各种破烂。
腿疼得我龇牙咧嘴,但还得干。
废品站的老板看我走路一瘸一拐,又是外地口音,开口就把价格压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
“老板,这铝合金不是这个价吧?”
“爱卖不卖。”
老板叼着烟,斜眼看我。
最后拿着那叠薄薄的钞票走出废品站时,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拿过那么多奖,现在在这里卖破烂。
回到公司时,院子里已经站着三个人了。
“你就是新来的负责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冲到我面前,嗓门大得吓人。
“我三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今天再不给我钱,我就去法院告你!”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已经开始细数自己是如何勤勤恳恳工作,如何被之前的老板欺骗的,说自己不容易,每天起早贪黑干活……我叹了口气,把刚卖废品的钱和我兜里仅剩的现金都掏了出来。
“就这么多了。”
大妈数了数,显然不满意,但好歹是钱,她骂骂咧咧地着走了。
接下来是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自称是公司的会计。
她递给我一个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账目。
“公司目前还欠十万七千三百元。”她推了推眼镜,“之前跑路的艺人赔了违约金。”
我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久到右腿的疼痛都变得麻木。
最后是那个看起来比端木璇大一点的女孩,她笑得挺甜的:“我叫洛浅浅,负责后勤工作。我的工资可以先不急,咱们先把难关渡过去吧。”
我靠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公司牌子旁,牌子“嘎吱”响了一声,差点掉下来。
从包里摸出那张银行卡时,我的手有点抖。
这里面是我攒了很久,准备做最后一次手术的钱。医生说过,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现在,我感觉自己不需要这百分之三十了。
“拿去还债吧。”我把卡递给会计,“密码是001012。”
她愣了下:“这钱……对你很重要吧,真的没关系吗?”
“你废话咋特么那么多?”
我的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让你踏马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破腿还有什么治疗的必要吗?再治也是踏马浪费钱浪费精力!”
会计盯着我看了几秒,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洛浅浅小心翼翼地说:“别着急...”
“找几个家政把公司收拾收拾……”我打断她,“后天开始练习。哦,还有,做个招艺人的传单,在网上和外面发一发。就靠端木璇一个人,迟早要黄。”
她点点头,也离开了。
端木璇这时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梁安哥梁安哥,明天咱们练习什么啊?”
“舞蹈和声乐。”我没好气地说,“舞蹈我能教,声乐等我找个老师。你现在能把舞蹈跳明白就行了。”
“哦哦哦,懂了懂了!那用不用我创作首歌啊?或者是……”
“你当是看lovelive吗?老幻想什么!”
我白了她一眼。
“先去把你的猪窝收拾一下,一点女生的样子都没有。”
她低下头,委屈地“哦”了一声,然后又抬起头:“那明天招新人的时候我能参加吗?”
“行行行,随便吧。”
我当时烦得要死,随口一说。
然后我就后悔了。
第二天上午,当我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五个人时,右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端木璇倒是一脸兴奋,搬来两张破椅子,我们两个像面试官一样坐在她们面前。
我拿起自制的登记表,问向第一个女生。
“名字?”
站在最前面的女生抬起头,她身高大概有175,那双长腿简直逆天了。但她正抽着电子烟,画着浓重的烟熏妆,穿搭风格我完全看不懂,什么是夹克配碎花长裙?
她压根没看我,吐出一口薄荷味的烟雾。
“柳辞。会弹吉他和贝斯,小提琴和钢琴也会,会点舞蹈。没了。”
“挺好的,挺全能的。”
我干笑两声,在登记表上写下不良少女,但有点才艺。
第二个女生立刻凑上前,嘴里啪啦说了一堆……等等,这好像不是中文吧?
“Excuse me? 对不起,你说什么?”
我皱眉。
她又一字一句重复,这次我听清了,是日语夹杂着奇怪口音的中文。
“我叫花小栗绘里,中文名字叫顾时晴,来自京都。没想到中国也有偶像公司,来试试看。”
“日本人啊。”我小声对端木璇说,“这是来旅游的吧?别到时候也跑路了。”
顾时晴似乎听懂了,立刻反驳:“我不是来旅游的!我是来这边上大学的,我会唱歌,也会跳舞~”
“行吧行吧。”
我在表上写下日本人,可能会跑路。
第三个和第四个女生一起走上前。
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大姐,直接问我:“你们还招保洁吗?我看这里挺乱的。”
“滚。”
“哦,不招啊,骂什么人啊?没素质。”
大姐摆摆手走了。
另一个女孩怯生生地说:“我……我什么基础都没有,但我真的很想当偶像!我会努力的!”
她的态度很好,但我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没有基础的话,你的进度会差太多。”
看着她失望离开的背影,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最后一个女生安静地站在角落,从头到尾没说过话。
我走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她递给我一张纸。
我接过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写着:白苏禾,20岁,学过七年舞蹈,擅长画画和写歌词。
“你怎么不说话啊?”我问,“这样可不行啊,到时候是要上台唱歌的。”
她张了张嘴,发出一点气音,然后又闭上,眼眶突然红了。
“诶卧槽?别哭啊!”
我慌了。
顾时晴已经冲过去抱住她:“呆就不?呆就不?”
柳辞则是一脚踢碎了旁边的玻璃瓶:“吵死了!都踏马安静点!”
玻璃碎裂的声音让白苏禾浑身颤抖,眼泪真的掉下来了。
我看着这一锅粥的画面,有不良少女,日本人,小哭包,以及旁边一脸“哇赛好精彩!这瓜吃的真爽”的端木璇。
“停!”
我大喊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了。
我指着柳辞、顾时晴和白苏禾:“你们三个,明天早上八点,到这里练习。”
然后又指向端木璇:“你带她们熟悉环境。”
说完,我转身就走,右腿的疼痛让我走得很慢,但这不妨碍我想立刻逃离这个现场。
端木璇追上来:“梁安哥,咱们真的要把她们都留下吗?”
我停下脚步,看着院子里那三个风格迥异的女生。
“不然呢?”我叹了口气,“咱们现在有的选吗?”
至少,她们各有各的特点。
不过当我看到柳辞又一个大飞脚把啤酒瓶踢飞,顾时晴拉着白苏禾过去,跟对方争吵个不停的时候,又开始绝望了。